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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二、初会
    这两年来,仇天恨没看见「长生门」有访客来过,今天竟然破天荒地一来就是三个。
    仇天恨对人有种莫名的恐惧,这是在傻叔那儿就养成的,而在遇到仇雄跟阿五之后,更为变本加厉,这也之所以他心中尽管对阿五跟仇雄有一千甚至一万个不满,却还是不愿逃离「长生门」的原因,他不喜欢阿五与仇雄,却更怕人群,那一双双不友善的眼光,让他感觉像掐在人家拇指间的蚂蚁,轻轻一捏就一命呜呼,以前遇到的人都欺负他,他害怕出去要再遇到什么恶人,自己不知道又有什么罪要受。
    阿五虽然凶,但却是第一个用心宝贝他的人,「长生门」对仇天恨来说,算是虽不满意却也无可挑剔的窝。
    所以看到三个陌生人进来,仇天恨原本要往外闪躲阿五一顿打的欲望,一下子全给浇熄了,一个踉跄,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三人里头年纪跟仇天恨相仿的女子,见状抿嘴浅浅一笑,而其中长得最高最壮的,则对仇天恨露出鄙夷的表情。
    「恨儿,快退到我背后去!」阿五用长剑紧紧护着仇天恨,从他紧张的神情可以看出,阿五认识这三个人,而且还知道这三个人来意不善。
    瞧这三个人,各个穿着一派富贵模样,对照「长生门」师徒三人,真的只有破落寒酸可以形容。
    「仇掌门,晚辈云岂拾,您可还记得。」说话的是最高最壮的那位,看来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一把亮晃晃的银刀配在腰际,顾盼生风,好个英雄少年。
    在他右后方站着一位长得如出水芙蓉般标致的少女,另一边则是拥有一双闪烁着清澄纯洁目光的俊美少年,而「长生门」这边,老的丑、壮的残、少的怪,「长生门」还好意思自称名门正派,跟云岂拾的「白霭门」两相比较,根本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云岂拾?我哪会忘记,那天在客栈靠着一把银刀耀武扬威的小子嘛!」仇雄声音高亢尖锐,加上刚才从垮了顶的大厅浩劫余生,不只一脸黑灰而已,讲话时还喷着霏霏的口水,说有多猥琐恶心就多猥琐恶心。
    云岂拾身后的少女皱了皱眉对云岂拾说:「不是说长生门以前如何了得吗?怎么跟乞丐窝没什么两样?」
    「岂弱!不可出言不逊,对仇掌门无里!」云岂拾左手五指伸直并拢,收了了大姆指与小指,将手放在下颔处,躬身行了个十五度礼(这是四春武界特殊的敬礼方式,又称「三敬礼」,三敬分别指敬天、敬地、敬人,是向对方来自的地方及其本人致敬),然后说:「舍妹失礼之处,还请前辈多多海涵。」那少女正是云岂拾的亲妹妹,叫云岂弱。
    「哈哈#蝴说的没错,这世间哪有什么长生门,就只你们现在看见的这个乞丐窝啦!哈哈哈!」仇雄的话听得阿五心里淌血,要不是答应仇城要好好照顾仇雄的话,真想一剑宰了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前辈您爱说笑,谁不知道长生门叱咤风云的过往荣光,听说还曾经是四春第一大门派呢!」云岂拾后面那位眨着一双无邪大眼的俊美青年开口了,话虽然不中听,但看他纯真的模样,倒不像故意说话损人。
    仇雄易碎的自尊,哪分辨得了这许多,以为对方在讥笑他,脸孔扳得比扑克的老K还臭,眼光闪着愤怒地回说:「你这是取笑我无能,把长生门给败掉了是吗?」
    云岂拾试图圆场,但仇雄可不饶他,紧接着骂道:「换你接这烂门派看看,不让你断手断脚才怪,长生门?虚有其表?一直都是#耗春第一是唬来的,你要笑长生门,随你?但若是要取笑我无能的话,我就跟你拼了!」
    四春第一门派是唬来的?这话竟然出自掌门之口,不要说阿五,连云岂拾等三个外人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几年仇雄妄自菲薄,已到了自暴自弃的可悲程度,但尽管他自己不思长进,却不容许别人说他是废人,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有谁敢说「长生门」一句不好,他第一个找那个人算帐,什么时候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长生门」给人糟蹋了还不打紧,连他自己也作贱起自己来?难道他忘了他代表的正是「长生门」,「长生门」就是他,他就是「长生门」?「长生门」没有尊严,仇雄怎么可能会有尊严?这竖子难道疯了不成,阿五心中不只淌血,愤怒的程度甚至已经到达爆发的临界。
    云岂拾看仇雄动怒,赶紧陪笑脸说:「仇前辈,开疆说的话没有恶意,请前辈休要见怪!」原来那位拥有一对清澄纯洁眼睛的青年姓田,名字叫开疆。
    「我说错什么吗?是四春第一不对?难道还真的是乞丐窝不成?」田开疆不知道真不明白或假不明白,云岂拾一直设法替他圆场,他却硬要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来。
    「你这小子铁是看我仇雄现在的落魄样,所以找我晦气来是吧?长生门里里外什么没有,就我烂命一条,你要拿的话,尽管出招吧!」仇雄自座椅扶手猛地抽出「长生门」世传宝剑……「仰仁剑」来,冷空气弥漫在散乱的大院里,没有肃杀之气,却像是一出闹剧。
    阿五耐住性子,硬将怒气压了下来,为大局着想,还是先阻止仇雄继续出丑才是,于是婉言劝仇雄说:「少爷,您累了,就让小的来处理好啦……」
    话还没说完,仇雄已经把「飞岚剑法」使上,「仰仁剑」瞬间脱手而出,但出乎意料地,飞剑不往田开疆这边来,却往阿五的方向去……
    阿五没料到会这样,慌乱地把长剑使个狂急,狼狈不堪应付少爷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少爷,你疯了不成!」
    「死奴才!竟敢管主人的事?你不过是我仇家的一条狗,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仇雄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阿五累积了这么多怨气,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此时的仇雄对任何人都有意见,只是倒霉的阿五,挑了个最敏感的时间,成了仇雄发泄的对象。
    阿五心中既惊骇又悲愤,自己把一生全奉献给「长生门」,最后得到的,却是少爷一句……你不过是我仇家的一条狗!
    或许悲愤过度的原因,阿五脸上许久未再恶化的烂瘤,全面复发,此时分不轻楚是脓汁抑或泪水,阿五的眼睛逐渐模糊,最后竟然一片黑暗,阿五权瞎了……
    田开疆把嘴张得老大,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原来有人掌门是这样干的?
    而云岂弱则柳眉微蹙,心想这是个什么烂门派?此时眼光不经意地瞥了瞥仇天恨那张不讨人喜欢的脸,心中浓浓的反感油然而生。
    看仇雄竟然对自己人动手,云岂拾也觉得荒谬至极,但上次他在莫来高台下的客栈中,曾经见识过这个长相出奇丑陋的忠仆阿五的身手,他的功夫远远在他主人仇雄之上,谅仇雄再狠也伤不了阿五丝毫才是。
    这次父亲要他无论如何都得邀请「长生门」掌门上「白霭门」作客,所以尽管私下云岂拾压根瞧不起仇雄,但念在他是「长生门」的掌门,所以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受到丝毫伤害,因此虽然是仇雄出手要杀阿五,但也得防着阿五情急还手时会伤到仇雄。
    原本站在阿五身旁的仇天恨,怎么也料想不到仇雄会真的对阿五痛下杀手。
    阿五待仇雄不只谨守主仆身分凡事必恭必敬的,衣食起居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连口头上的抱怨都甚少脱口,而仇雄对阿五尽管常有牢骚,却也还不致于到动刀动枪取其性命的地步,现在看他下这么重的手,根本就是想杀阿五,仇雄杀阿五,不只没道理,根本就是没有天理,眼前发生的,任谁都无法置信,特别是仇天恨。
    要知道,名义上仇雄是仇天恨的师父,实际上仇天恨的师父应该是阿五。
    五年了,仇雄从没有给仇天恨好脸色过,抽在他身上的鞭子数也数不清。
    当然,阿五对他严厉的程度比起仇雄毫不逊色,不过打骂之间,阿五付出的可是如假包换的真感情,而仇雄却当自己是仇人似的,这一点点区别,别以为仇天恨不懂,他感受的可比谁都清楚,所以当仇雄放剑似要取阿五命来时,最愤怒的人是……仇天恨。
    「仰仁剑」果真一把神兵,阿五连忙使着长剑抵挡,尽管武功远高过仇雄,但毕竟只是一把比一般菜刀稍好的练习用剑,不一会儿就让「仰仁剑」削到只剩一点残刃的短刀,加上阿五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对仇雄投鼠忌器,每有机会反攻却因为再三退让而丧失了先机,反而是杀红了眼的仇雄招招狠毒,铁了心要取阿五的小命。
    「人家都要你死啦,你还让什么?再不反击,你连命都没了!」田开疆看仇雄既没得理却又不饶人,心中不平拉大嗓门热心地替阿五助阵,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把手往肩后一伸,就要拔剑相救,云岂拾赶忙拦手阻止:「开疆贤弟!别忘了我们这次的任务,伤了仇雄可是要坏大事的!」
    「坏大事?你没看见眼前一个人就快死了吗?」田开疆说得不过分,此时阿五身上已经满是伤口。
    「那个快死的人长得好丑喔!」云岂弱怕让阿五的血溅到,退得老远。
    「这跟一个人的美丑无关好吗!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啊!喂#蝴就剩半条命啦,仇前辈,你也该适可而止啦!」田开疆自然知道这次自己的责任重大,只准成功不准失败,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交付稍微象样的任务,当然不能搞砸,但见死不救,又似乎不是侠者当为……但没等田开疆想清楚怎么办时,隐忍仇雄已经很久的仇天恨,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抓了阿五给他练习用的木剑,一声凄厉的狼嚎,破空迎向「仰仁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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