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座席缓缓站起,法宝少了平常那股高僧大德才有的气质,比一般凡人没高明许多地死白着一张的脸,原本滑顺光泽的肌肤骤然间多了许多皱纹,皓齿一咬,恶狠地说:「就凭妳这副破烂身子?如果输烟特使不反对的话,请容我在此清理门户!」法宝没等虽若输烟回应,一团紫光罩身,就要发功收拾二木言。
「我…看…妳…是…不…会…自…己…认…罪…了……」这声音能够夺人生命,内力不济的,当场昏厥过去,云岂弱就是其中之一,而发出这穿脑魔音的,竟然是虽弱输烟!
还没等法宝反应过来,虽弱输烟猛地双掌拍击,一道死白的激光猛地自虽弱输烟指掌间射出,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窜往法宝,央地一声怪异刺耳的尖响,在常葫有无不心口一紧,激光自虽弱输烟钻向法宝方向,法宝闪躲不及,只觉原本一个足球场大的空间,突然压缩到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程度,幸好法宝内力过人,换作别人,不被这惊人的内力轧成肉饼才怪。
但仅管如此,也够法宝受的了,法宝卫气内营,勉强撑祝轰弱输烟猝然而来的突袭,但仍不免身受内伤,一口鲜血自皓齿间狠冒了出来,「扶山五尼」忙不迭冲出来护驾,不料却哎声四起,这五人全让刚刚才伤害法宝的白色激光剩下的余劲所震了开来,四向弹出,五尼各个神情痛苦,显然全都受了伤。
「太激神功?虽弱输烟,老衲敬重妳是天鹰盟特使,自认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为何妳却要伤我?」法宝原本就白的脸现在更加苍白.一股怨恨恐惧全写在表情,恶狠狠地问道。
田开疆见到云岂弱让「太激神功」震昏,急忙夺身过去扶着倒卧地上的云岂弱,看来并无大碍,这才放心,此时他看见到仇天恨的目光也同样深情款款往这边看来,这时田开疆有股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田开疆喃喃念着:「是错觉!这绝对不会是事实!」
而云、田二老被突发的状况吓得惊骇莫名,原以为仇天恨被认定是「皓月旗使」之后,成都之行终于可以画下完美句点,却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好了,连功夫高强的法宝都自身难保,看来这位虽弱输烟不只身形怪异,武功更是骇人,天鹰盟能够称霸中土,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妳干过什么好事,自己最清楚,我们不会让妳好死的,今天,妳要为妳过去所做的恶行,付出代价!」从春西七人中走出一个容貌过人的妖娆女子,法宝从刚才就一直觉得这人眼熟就是想不起哪里见过的那位。
「妳不记得我了吗?妖尼!」美女年龄约略与「扶山五尼」相仿,除了肩上披着一件雪白的毛裘外,火辣的身材,紧紧裹在合身到有点紧绷的粉绿色劲装里,行进间那对微凸着乳尖的双峰,不时抗拒着地心引力,上下微许地波浪着。
红衣女子说话同时,自腰间暗袋里拿出一块大约手掌大小的金牌出来,接着说:「妳该不会连这个也不认得了吧?」
看见金牌,法宝脸色骤变,不止脸色的变化而已,表情更是扭曲得剧烈,很难相信几分钟前还无我相人相众生寿者相诸色皆空的,转眼间却成了过河泥菩,现在的法宝,像晚晨的昙花,谢得既快又狠,一下子像老了廿岁,看见到这面金牌,她知道大势不妙,当然她可以撇清所有责任,光一块金牌能证明什么?但她知道问题之所以严重的症结,是因为……
真正可怕的不是仇家,这些人能动手的话,几年前早就动手了,真正让她表情如此痛苦纠结的,是在背后支持这些讨伐她的人的那股庞大势力,显然这势力不只强大,而且还决定置她于死地。
她知道这种势力的可怕,因为过去的她,就是靠类似的力量,攫龋糊想要、除去她想除的。
一直以来不敢擅自发言的「扶山五尼」,其中称呼作「无艳」的,不敢置信地问:「妳是南秀的妹妹……戚在美?」
「大胆#涵准妳讲话!滚!」法宝看到原本温驯的徒弟,竟敢渺视她的规矩,仅管刚才才让「太激神功」所伤,但猛地一拂、脆力一掌,仍不失水平地将无艳打腾到半空之中,落地时一口鲜血同时猛冒了出来,无艳抚着胸口,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大声回话说:「当妳杀南秀时,妳就已经不是我的师父了!」
「那妳就投胎去吧!」法宝两眼浮现杀机,看那从肩膀翻腾而出的紫色烟雾,法宝似乎要把所有怒气全发泄在无艳身上,但还没等法宝出招,「扶山五尼」其它四人全围了上来,兵器尽出,护卫着为法宝所伤的无艳。
法宝怒气冲天,气急败坏的说:「反啦!全都反啦!好,想死?老衲就成全妳们……」
险昴一声!法宝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激光又再次打在法宝身上,法宝让突然缩紧的空间,轧得体内筋骨全断,差点连气都给截了。
这次比适才那下更狠,但从外貌看来法宝除了衣衫不整外,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事实上,体内却是五脏六腑全移了位,虽然法宝拼了全部内力,让一切回到该有的位置,但伤害却已经造成,这痛苦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贴切点说,应该是绝望,你可以像想所有感官或识觉都只剩一个生不如死的痛字,而且注定一辈子挣脱不开时,那绝望任再坚强的人都会崩溃,偏偏还不能寻死一了百了,因为死的决定权不在自己,而是掌握在那天诅咒的虽弱输烟手上。
仅管层层华服意外的残破落魄,隐约间法宝那一对白皙柔软的肥满乳房难堪地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像一辈子没接触过外边空气一般,既凄美又苍白,让人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一代宗师,原来不过也只一般皮囊。
马英奇看见不忍,解了外袍顺势一抛,恰好掩住法宝的不堪,但着实太过痛苦,法宝不止抖下马英奇白色的外袍,原本衣襟处现在叉得更低,原来法宝看似厚重的袍服之下,竟然寸缕不着。
「扶山五尼」虽然怨恨师父谋杀南秀,但看见法宝这副狼狈的模样,于心不忍,有志一同地想帮法宝整好衣冠,不料法宝看见不肖徒弟上来,方才的怒气又再次被挑起,把仅剩的力气全都使上,一圈凄绝的紫光,激荡出一幕凄惨的霓彩,哎声四起,「扶山五尼」倒成一片,一时间全爬不起来。
看法宝还要发作,田开疆赶忙夺身而出,救出阿娜及陀美,马英奇同样抢下弥香与佛芳,而云岂弱则勉强拉回无艳。
法宝凄厉地发出痛苦的鬼吼,那哎嚎直可把任何一个人的心扯个粉碎,因为……此时法宝的身体竟然燃起了大火!
同样凄厉、却是笑声,原来系二木言,跟法宝一样,全身赤裸的老杇身躯,此时同样也燃着熊熊的烈火。
「我等这天好久啦!法宝,妳去死吧!我终于报仇啦……」
二木言话没说完,心火己经烧焦喉带,看她嘴唇奋力动着,却不知所云,突然火势加剧,火海中隐约一个黑影,把大厅照个通明,旁人即使想救,也不知从何救起,顷刻间好好一个人就这样烧得一乾二净,果真二木生天火,害人也损己。
峨嵋与青城虽然一佛一道,但武功却系出同脉,所以尽管峨嵋尽是礼佛的女尼,却讲求丹气生命,丹指得是炼丹,气没别的学问,正是气功,这派功夫练到极致,就是内炼心丹、自养生气。
脾胃化食转血,血经心火升气,而丹丸本就火炼而生,如果心火可以炼心丹,当然也可以焚人,如果再与刚烈之气相乘,加上心法导引,就可以天火心生,这功夫独特且诡异,但因为不用幻术或是暗器,更无需施毒,所以虽然凶残,却还是被认可为正派功夫,它的名称闻不出任何烟硝味,叫作「心丹法」。
「心丹法」之所以恶毒却不受非议,除了前面所提外,主要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用此法者,伤人者会比受伤者受伤更重。
以江湖不成文却普遍为大家接受的规矩,能够视死如归的,不管你喜不喜欢,对其不怕死的勇气,都得表示敬重。
「武」的真义除了求存,求自己的生存与自己想保护的人的生存之外,其实还有一层临死不惧的最高境界,尽管大家都言不由衷地说习武在强身健体、抑或修身养性等打高空的废话,其实都掩盖不住「武」其实说穿了就是以力服人的事实,如果伸张正义维护公理,靠一张嘴讲讲道理就可以达成的话,习武的动机自然也就相对单纯许多,但要真那样的世界降临,那练不练武也就没那么必要啦……
死!是争取公义的最后手段,不管死者的委屈或不平存在乎正当性与否,那悲壮的决心与志气,无论是中土或四春武林,抑或西疆、西藏及大北,普遍存在对视死如归的人的尊敬,大家把这样极端的行为等同化为英雄的行径,虽然变态,也不值得鼓励,却为各地武界所默许。
所以「心丹法」虽然邪门,但既然损人又不利己,所以也就没有人认为它是邪门歪道。
当然这跟「峨嵋庵」名重一方也有相当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多人汲汲经营于自己门派门上的那匾招牌,为的不正是这种名牌效应?
要将「心丹法」要命的心生天火能够火焚对手,靠的不只过人的内功修为而已,中间传导的媒介至为重要,这传导的媒介或可称作兵器,这兵器不仅简单,甚至随便,像二木言传导心火进入法宝体内用的,不过是根肉眼不易辨识的细丝钢线,就这细细的钢线,把二木言二十年来的怨恨化成昂扬的心火,从气库丹田燃至法宝身上,而汇成燎原大火。
二木言死得十分惨烈,但法宝也没好过到哪里去,现在的法宝已然全祼,看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哎嚎,深褐的尿液把一地庄严的帝王石面滥个乱湿。
一个人就算十恶不赦,下场如此不堪,让人看了还是会于心不忍。
事情像拉洋片,峰回路转高氵朝迭起,才一下子时间,有人天人永隔,有人生不如死,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武林!一切用武力来裁断是非的混乱世界,结果……理是越理越乱,黑白是越混越灰。
作为东道主的归难,出乎意料的,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保持不寻常的缄默,看见大势底定之后,才缓缓走出座席,来到痛苦不堪的法宝身边,猛地往法宝背脊脆力一敲,法宝原本痛到离死就只一线之间,又让归难赠了一记毃击之后,顿时昏死过去,归难那张干净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脸,嘴角微牵,隐隐地冷笑,缓声说:「再坏的人也有羞耻,偏这妖尼恁地不知羞耻,玄姬!押这妖尼下去。」
苏玄姬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现在要她押法宝下去做什么?
事前没被告知,所有一切都在状况外的苏玄姬,却让归难讲得像是同谋似的,要下去哪里?好好照料她吗?还是给她穿衣服?苏玄姬好生尴尬,一时不知如何行动,但是看见到归难严厉的目光朝这边欺来,苏玄姬不敢怠慢,反正先将法宝带下去再说。
这时南秀的师妹戚在美,瞠着一双美目,怒道:「且慢,我还没跟这个妖尼算帐呢!」
归难和颜悦色地回戚在美话说道:「别急,大伙麻烦同我转进到另个地方去,一定会给你们满意的交待!」
这时归难看见谢春禾等,虎视眈眈地欺着田文熏与云向南看,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语出警告说:「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许多过节,但从现在开始,只要诸公站的地方是成都的话,要报仇?就得先问问我,过了我这关再说,相信输烟特使也会支持我才对?」
归难话才说完,虽弱输烟立即点头赞同,刚才大家都见识过虽弱输烟「太激神功」的威力,任谁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本来一触即发的,一下子全都偃旗息鼓,呈现一种极为怪异的和平氛围……
这时云向南向归难问:「归大师,我们现在要去哪梩?」
归难笑了笑,没有接话,起身接了虽弱输烟的手,虽弱输烟像幽灵般离地漂浮着,跟归难往大厅周围颜色最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