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奇见万岁爷表态了,这才放下心中的惶恐,嗫嚅道:
“奴才怕是,此案一出,就要牵动国本啊!”
这句话,声音虽轻,却落入康熙耳中,顿时便字字如雷鸣一般,轰轰直响。
马奇话虽说得隐晦,但康熙明白,此事必然涉及太子。
什么叫牵扯国本?既是国本,那必然是涉及储君,而太子为储君,未来山河之所系。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情,会用到“动摇国本”的说法啊。
康熙也收了轻松的表情,只是肃着脸,道:
“你说得明白些,什么叫‘动摇国本’?”
而此刻听着万岁爷语气中,隐隐有雷霆之音,马奇虽然心中越发有些不安。
但还是立马捡着紧要之处,把整桩事情细细说了一番。
康熙听罢,肃着一张脸,久久无语,半晌,才强笑道:
“还道是多大的事,就弄得你如此慎重。说吧,你觉得,此事当该何以处置为妥?”
要说跟康熙,也有几十年的君臣之宜了,也猜到万岁爷必有此一问。
因此在施世纶将此案呈给他的时候,他便将此事的始末在心里想了个遍。
心中猜测,此事太子必然就是幕后指使,即使不是太子亲自指使,但也定是涉及太子一党的。
可如今,即使不为他自个祸福谋算,但是富察一族的性命,可断断不能断送在他手里。
因此,马奇在方才叙述案子之时,便对着施世纶呈上的供词,特意轻描淡写了过去,因而,便有一番转圜之地。
此时便回道:“依奴才之见,此案徐州州县两级草菅人命,定是坐实了的。
而王冀琛为脱罪攀诬太子、施世纶为避嫌,估计也是有一番开拓污蔑之词的,这二人罚是定当得罚的。
只是奴才也思量着,如若此事宣扬出去,那朝廷定是议论纷纷。
太子必然处于风尖浪口之上,于国本安定亦是不利的,故而,奴才才不敢妄加置喙。”
而康熙此时,那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此刻心如刀割,以及心里还有些无法承受。
要说太子从小便是他教导长大,那父子之情,在众位皇子之中,当属最深的。
而自康熙二十九年太子无悲切之色,当时父子二人便有所芥蒂。
而这几年,因着太子表现越发仁善,对他也很是孝顺。心里对太子的芥蒂便消散了很多。
可此番李宗靖含冤而亡,而徐州州府王冀琛、一口咬定是太子遣人指使,康熙的疑心,顿时就又起来了。
这太子对他的孝顺孺慕之情,当真是装出来的吗?
康熙随手拿过马奇附上的卷宗,期上记载:王冀琛等由监生直放实缺知州,知县,未经吏部引见。
这除了太子,还有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否则,依照常例,监生多只能领些后补差使,哪有平布青云而至五品知州的先例?
康熙此刻纵有万般怒火,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放下案卷,这才道:
“丰县知县苏文,无故冤人致死,事后又百般抵赖,斩立决。
王冀琛,下属草菅人命却失察无为,事发后又污蔑太子,本当赐死。
但朕念其多年辛劳,而今从轻发落,发配陕西交陕西总督看守,永无赦免。
施世纶,失察之罪,本因重罚,而念其往日功劳,便只官降一级,调为徐州知州,望尔当好自为之。”
马奇闻言一震,他本以为必然会诛了几人的,但没成想万岁竟然高高拿起,轻轻就落下了。
但碍于康熙往日的威严,便只好领旨遵命了。
康熙见了马奇脸上的不解之色,只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怀念道:
“马奇,自你祖父起,富察氏便一直跟着爱新觉罗一起,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而且,更难能可贵之处,便是你们,富察氏一族,从而自终,都一直对着大清忠心耿耿。
尔对此案,朕甚欣之。如今,朕也不必嘱咐你什么,尔后,还当好好办差。”
马奇在官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自然听得出这话外之音,便忙诚惶诚恐叩首,道:
“奴才一家,蒙受皇恩浩荡,自当报效,死而后已。”
康熙见此,点了点头,吩咐道:
“朕自信得过你,施世伦施政有方,此次调遣,便你亲自去传旨。而你回来,便去户部吧。
来年,朕跟葛尔丹,必是有一战的,朕此次有意二次亲征,粮草之事,便是此战战胜的关键。
非你不能让朕放心,你素来仔细,此事便要你多费心了。”
马奇虽然明白,此次他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了,可也不敢多言,只领命,便叩首谢恩了。
而带马奇告退后,康熙又立马换来李德全,吩咐去传了四贝勒胤禛来听宣。李德全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急急忙忙便去寻胤禛了。
李德全领了皇命,忙不迭地往外跑,匆匆忙忙往西六宫方向寻去,心底盼着四贝勒,这时候没出皇宫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