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魏华第四次到刘明亮家,主要是爱兰烧得一手好菜吸引着他,而刘明亮似乎当他是最信任的人,无话不说,虽然他并不喜欢刘明亮的为人处世之道。
小多和爱兰都进里屋睡觉了,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刘明亮不知从哪里得知魏华喜欢喝点红酒,特意托人从省城稍来几瓶高档法国红酒,他也曾品尝过,可总觉得酸不溜丢甚不合口味,可还是翻阅了点书籍,补充点红酒的知识,免得谈及无话。
此时刘明亮晃动手里的高脚杯,凝视着鲜艳欲滴的红酒,忧心重重地说:“如今黄县很多人都不看好李县长呢,外面传言很多,我真的很担忧。”说着抬眼看了看魏华,想从他脸上获悉点什么。
魏华何尝不也为李学之的前景担忧呢,可他也只能等待,等待年后的两会换届了。他知道在黄县有不少乡镇主官、行局一、二把手对李学之都心怀不满,一是嫉妒李学之的四年三级跳,二来害怕李学之地雷霆手段。可他也欣慰地知道有一大批基层干部和城乡群众是拥护热爱李学之的,这几年李学之在常务副县长职位上狠抓财贸工作,虽然没根本扭转黄县的经济局面,但能保证普通干群的工资已经算是“丰功伟绩”了,也扎扎实实地给农民们做了点不少好事。可真正受了李学之好处的人,真正拥护李学之的人究竟能在两会上能占几成选票呢?一想到这些,魏华不由心里一阵发紧。
刘明亮不能从魏华脸上获得更多信息,见他又不说话,就只好接着说:“张云生可一刻也没闲着,他这县委书记是稳稳当当的,在挑选自己称手的班子了。”
魏华点了点头,同意了刘明亮的观点,把自己从李学之身边拉开,表面上是想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背景为黄县经济着想,可暗地里不也是怕自己成为李学之的拥护者么?用心其实更阴险,如果不是跟李学之早就剖明心迹,如果李学之心胸稍窄,那么张云生凭这一手成功地反间了两人!
刘明亮见魏华在听他说话,又说:“据我所知,这几天不少乡镇书记、乡长,行局头头都跟张云生有联系,嘿嘿,我看只怕都是去表忠心的。而且还有很多原本不显山露水的人也都跳了出来。我看大局已定了。”
魏华抿了口红酒,眼睛似乎漫不经心地瞅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刘明亮话音一落,他又点了点头,好象又在很用心地听他在说。
刘明亮被他的态度弄糊涂了,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可他又不说句话,无奈只得把牙一咬,按自己的思路继续说:“我反正是李县长一手提拔的,干了三年的财政局副局长局长,也真累得慌,人家也眼红我得很。我是跟李县长共风雨,同进退了!魏老弟我不把你当外人,说句良心话,李学之要是不当县长,我还不屑当这破局长了!”
魏华听他这么激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涨红的脸,又轻轻点点头。
刘明亮好象得到了鼓励,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全倒进嘴里,皱眉苦脸地咽了下去,说:“李县长这几年下了大气力才让黄县的财政稍微缓了口气,靠财政拨款发工资的单位都还能保障基本工资,如果要换个人来搞,我敢肯定不出三月又要拖欠工资了。你说我这个没钱的财政局长当起来有什么意思?”
魏华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掏出中华烟丢了根给刘明亮,自己也点着吸了口,笑盈盈地说:“明亮啊,这黄县以后可有大变化,你在财政局长会好过得很呢!”
刘明亮眼睛一亮,可又立即暗淡下去,苦笑着说:“嘿嘿,有你这招商引资的能人在,我琢磨着黄县三、五年会好起来,可我能等到那时候么?今天上午听说市委来了考察组吧,下午易部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把爱兰调进财政局,我说怕影响不好,可他的口气不容质疑,叫爱兰明天就去人事局、劳动局办理手续!这不是硬把我往他们那边拉么?”
魏华笑了笑说:“很好啊,反正爱兰在的物资局要垮了,也省去你自己东奔西跑的吧!好事。”
刘明亮叹了口气,说:“哪有这样的好事哟,如果受了他们的好处,还不得替他们办事呀!我有心拒绝吧,可他们又拿资金外借来要挟我。”说到这里,他眼神热切希翼地望着魏华,说:“魏老弟,你就帮我去找杨宏把钱弄回来吧!没了这后顾之忧,我也能挺起腰板跟李县长共患难了!”
魏华心里暗暗好笑:绕了半天原来是想了了这档子事啊,可真不能让李县长失去这他亲自提拔起来的部下,如果连刘明亮都不能站出来支持他,那么李学之也太难堪了点吧。于是爽快地说:“好,嫂子的好饭好菜我不能白吃,这忙我帮了。争取在年关前全部搞清。”
刘明亮见魏华应允,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搬开了,他如释负重地长嘘口气,在两人的杯子里倒上酒,举杯感激地说:“魏华,你的好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以后你一句话,我刀山火海都跟你去了!我干了,你随意。”咕嘟一声干了满满一杯酒。
魏华摇了摇头说:“哎呀,红酒要用品的嘛,这么牛饮可真糟践了!”刘明亮兴奋地说:“这东西没劲得很,还不如烧刀子来得痛快。”
魏华指着他说:“我还以为你自己喜欢红酒,原来是陪我喝的啊,那好,剩下的你别喝了,留着我慢慢喝。”刘明亮笑呵呵地从酒柜里摸出两支没有标签的红酒,说:“这可我一省里朋友从法国波尔图酒乡带回来的,真正的好酒!据说是储藏了三十年的!”
魏华一把拎在手里,用启瓶器把软木塞取出,缓缓倒入个干净高脚杯里,又是看又是闻又是品,忙得不亦乐乎。刘明亮则满心舒坦地坐在旁边看着,一时间所以的烦恼忧愁皆不复存在了。
黄县县委办公大楼三楼的小会议室灯火辉煌,常委会正在进行。
李学之在会上通报了县造纸厂浆纸废水污染沱江的情况,又将相关负责人的失职问题摆在桌面上,他说:“我询问了市里调查组,处罚是会很严厉的,造纸厂肯定要停业整顿治理,还会处以十万元以上的罚款。我认为怎么处罚不是最终目的。我看了现场,触目惊心,多好的江河被糟践得一塌糊涂!造成这么严重的环境污染不是造纸厂偶然的疏忽大意,而是刻意的!不但厂里的工人知道,厂长杨凤毛也知道;不但负责检测的技术人员知道,环保局的局长也知道,包括主管企业的韩爱国副县长也知道!大家明明知道没有经过净化处理的污水是不允许排放进江河水源的,可他们却有法不依,明知故犯!韩爱国还隐隐以功臣自居,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黄县财政多点收入才任其排污的。这是什么逻辑?我看是法盲才对!”说到这里他直气得浑身发抖。
吴新宇一脸灰暗,疲惫地说:“李县长,莫激动,慢慢说嘛。”他心里真的烦恼极了,不断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困荛着他,让他既焦急又惭愧,眼见自己要提前下台,而各类问题还在纷沓而至,李学之简直就成了“救火队长”,不断四处“灭火”#蝴不禁有点怨恨见势不妙提前调走的前任刘县长,把个烂摊子撇下拍拍屁股走了人#蝴觉得很凄凉,就连五年来一直跟随他的小陈也有他自己的盘算,明明答应好去当市委干部考察组的联络员,可到现在还没去栗本群那里报到,更荒唐地是人竟然神秘失踪了一样,他老婆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李学之喝了口茶稳定下情绪,说:“我建议暂时停了韩爱国副县长职务!这样目物法纪、恣意破坏自然环境的人根本不配担任堂堂黄县人民政府是副县长!而且还要根据政策法规给予韩爱国行政处罚。”
会议室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吴新宇根本就心不在焉,他似乎完全没注意李学之发言完毕。张云生见吴新宇拿着钢笔既没记录,却一直在深思着什么,于是说:“李县长刚才的发言,县造纸厂污染环境的问题很严重,可市环保局的调查队还没最后公布调查结果,我们还是暂时不要轻易作出结论为好,毕竟他们的除非点还是为了黄县的利益的嘛。如今正值年关,各项财政上交指标都有待完成,造纸厂在黄县作出的贡献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韩爱国虽然有点自做主张,可无非是想造纸厂不耽误生产。但他肯定是有错误的,至于停职一事,我支持李县长的建议。”
李学之木然地听着张云生为造纸厂辩解着,认为他一定会反对自己的建议,可最后居然峰回路转,同意停了韩爱国的职务,这让李学之甚为诧异。
不仅是李学之意外,吴新宇也很吃惊,他刚才不急于表态就是想看看张云生等人的反映。
易立宏接着话茬说:“是啊,虽然是好心办了坏事,可该追究的责任也不能不追究。我个人认为虽然韩爱国一向认真工作,也在主管企业方面有一定成绩,但造成如此严重的环境污染,不能搞功过抵消。我也支持李县长的建议。”
于是其他人纷纷表态同意停了韩爱国的副县长职务,使这次常委会达到了如期的目的。吴新宇自然很高兴,他强振精神说:“既然与会常委一致同意李学之同志的建议,那么就会后立即执行吧,学之明天继续去造纸厂与市环保局的同志协商最终处理事宜,争取把处罚程度减小,最好尽快恢复造纸厂的生产,这不还指望造纸厂多交点税不是?厂长杨凤毛就先不动他,让他安心搞生产吧。这个问题就打住了。我们再仪其他事情。”
潘守信发言说:“省政法委省公安厅联合下文,在年底要进行一场大规模的社会治安严打活动。省里强调这次严打不但规模大,而且时间长,要求市县严密组织。对于警力不足等困难,文件精神是面向全社会招聘合同民警,我县分配了二十二个名额,我想在短期内进行全县公开招聘。具体操作就由县公安局进行。”
林强说:“我们公安局已经开始着手招聘事宜了,已经把招聘告示颁布,对此社会上反映很积极热烈,不少有志青年纷纷报名,截止今天报名人数超过了两千人。我今天之所以在常委会上提出,就是想是不是保留点名额,照顾各行局干部无业子弟,既减轻了就业问题,也算是减少点社会隐患吧。”
吴新宇说:“这属于你们公安口的事情我们就不好多插手了,只是既然是面向社会公开招聘,那么透明度一定要高,而且必须公开、公平、公正。我看没必要搞什么保留名额,既然是参加严打的民警,就一定要政治合格,素质过硬!”
武装部长张成庚乐呵呵地说:“要说到素质方面,我看复员军人就很好,他们基本都是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可不是一般待业青年可比拟的哟!特别是农村兵”
潘守信笑着说:“张部长,你的退伍兵确实不错,农村兵更没得话说,可文件规定要在城镇招聘,也就是说要城镇户口的,你的想法不能实现啊!”
段玉芬连忙说:“吴书记,我看还是适当的照顾下我们文化系统的子弟吧,他们都是点清水衙门,要钱没钱,而且还都是行政事业编,想解决点子女就业问题简直难于上青天。”
吴新宇笑笑说:“你还真会找机会,但这警察可是纪律部队,一切都还是按公开招聘标准办事。”他看着林强,提醒似地说:“如今不少市民对我们的警察同志意见很大,就是有个别警察不严于律己。一百个警察做的好事,抵不上一个警察做的坏事啊#轰然对好警察不公平,可执法队伍就硬要自身过硬!”
林强笑了笑,没言语,可看得出他对吴新宇的话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马文卫咳嗽了一声说:“我来发言,这段时间我们纪检委忽然忙碌起来了,收到不少检举信和检举电话。现在社会上歪风邪气不少,一见到有点点人事变动,一知道市里来了领导,就象疯了一样上访检举!我统计了一下,不到一星期就收到检举信件函三千多封,举报电话就更多了,四台电话从上班到下班就没歇息过。”
吴新宇摇摇手,打断他的话说:“这个大家都知道,就不要再说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纪检部门要把好关,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要放走坏人!”
张云生脸色一沉,说:“纪检部门对于那些凭空诬陷好人的,如果查出,一定要严厉惩处!”
吴新宇心里还是惦记小陈的去向,只想早点结束会议,他说:“今天住要是研究造纸厂污染环境的问题,既然已经有了结论,我看就散会吧。我还得去趟考察组。没什么事情就散会吧。”便收拾着包走出了会议室,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往外走。
李学之虽然觉得吴书记有点反常,可也没往深里想,忙了一天也是累得很,这时马文卫捏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走到他旁边,说:“李县长,这里有不少诬告信件,我们纪检委特意转给你的。”李学之淡淡一笑,接过信封说:“谢谢纪委同志们明察秋毫啊。”马文卫也笑着说:“没人骂的干部不是好干部,我还蛮嫉妒你的呢!这么多人惦记着你!哈哈。”
吴新宇一车到了云雾山庄,进了栗本群的房间,他正在客厅看电视。吴新宇焦急地说:“老栗,你说小陈这孩子奇怪不奇怪,怎么就没人影了呢?”栗本群虽然有点气小陈不懂事,可也还是劝解着说:“也许小陈有什么急事呢?我看还是另外安排吧。今天我们也休息好了,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市委可等着我们的呢。”
吴新宇却始终安不下心来,因为小陈实在是太反常了,这么些年从来没这么无故失踪过,他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往外打电话追寻小陈的下落,可到处得到的答案都一样,那就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据说上午十一点半小陈出了政府大院后就再没人见过他了。吴新宇颓然地靠在沙发上,喃喃地说:“这孩子去哪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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