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闵建华谢绝了李学之再三挽留,声称总局工作繁忙,匆匆告辞而去,临行嘱咐道:“学之兄,我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回北京,就不再出差了,一心在家等里进京,你可要加紧行动!”李学之明白老同学的一片苦心,连连答应不迭。
送走了闵建华,李学之家也顾不上回,就直接上了回黄县的路,顺便叫政府办通知杨凤毛厂长,到政府商议点事情。
李学之前脚进了办公室,杨凤毛后脚就跟了进来。还不等李学之开口,杨凤毛满脸欢笑连连打拱手道:“李县长,给你拜个晚年,都初七了我们才见面。中午我做东,请你一定要赏脸吃个饭。”
李学之看着年过半百的杨厂长为了造纸厂的效益而四处奔波,心里很不是滋味,说:“杨厂长,其实该我请您吃饭才对,县造纸厂是黄县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利税大户。要是没了你们的辛勤工作,我这县长可就头痛得很了,今天中午我请您吃饭,在家的副县长们做陪,以示感谢!”
杨凤毛呵呵一笑,谦逊地说:“李县长言重了,造纸厂能取得那么好的经济效益,这与县委县政府的关心、支持是分不开了的,而且我们也只是做好了本分,不值得李县长如此高的评价啊!”他嘴上谦虚可心里还是感觉良好的:我老杨在黄县可是举足轻重,没了我一年一千来万的利税,再本事的县长也坐不住!
李学之说:“杨厂长过谦了。今天请你来,是想听听厂里情况的,你就随便说说,尽量简单扼要点。”
杨凤毛接到政府办的通知后就急急忙忙进了城,期间也打电话问询了一些人,想知道李县长要他来的目的,可谁也说不清楚,心里还是有点惶惶,生怕有什么辫子让政府抓住了,原来就是听听情况,一颗心也落回了肚子,拿出笔记本侃侃而谈起来。要知道造纸厂一年不晓得要应付多少这类所谓的情况汇报,所以连脑筋都不要动就可以汇报个三两小时的。
李学之倒是听得很仔细很认真,只在一些小问题上打断杨凤毛的汇报问上几句。既然县长要求简单扼要,杨凤毛很好的把握了火候,大约半小时不到,就把基本情况全面地汇报完了。
李学之也做点一些记录,听完了汇报,说:“杨厂长,刚才你在汇报过程中提及了造纸厂今后的发展计划,在实际操作中会不会有什么困难?”
杨凤毛摇摇头微笑着说:“就目前情况来看,暂时还没什么困难。真让我们厂担心的就是要应付各方面的检查、考核太多,企业实在不愿意把过多是精力花费在应酬上哟。这点还请李县长大力支持啊!呵呵。”
李学之说:“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不过你放心,除了必要的检查、监督、考核,能免我一定给你们免掉!还请杨厂长相信我们政府是全力支持、关注企业的生产和发展的。”
杨凤毛连忙点头说:“那是那是,虽然前任刘县长不是非常关心我们造纸厂,可李县长你就不同了,各方面政策都还是比较倾斜我们造纸厂的,俗话说知恩图报,我也在这里跟李县长做保证,一定完成预定上缴利税计划,而且还尽量超额完成!”
李学之再追问了一句说:“杨厂长,就真的没要我李学之帮忙的了?”
杨凤毛说:“我巴不得有李县长这句话呢!可实在没什么事惊动李县长的。不过你这话我可记住了,到时候真找来了,李县长莫不认帐哟!”
其实杨凤毛不是不想把那事提出来,而是实在没什么把握了,省市去了几位级别、影响都比县处级高得多的领导都没拿下,钱倒用了一大坨#轰然国家税务总局有个李学之的同学,只怕关系也仅仅是同学,找他时也不怎么热心。就基本想放弃了,现在造纸厂生产邮票专用纸虽然不象从前那么利润高,但还可以维持,也就不愿意提及。何况事前也根本没想过请县委县政府的人出面,杨凤毛晓得,县里一帮领导卵本事没得,真要花钱不比谁差!就怕事办不成钱打了水漂。
李学之不得以才说:“杨厂长,你还真不相信我李学之了。去年年底你是不是去北京搞生产税务专用发票纸的指标了?”
杨凤毛楞了楞,笑着说:“李县长果然信息灵通啊。我也听一朋友说的,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争取了争取,可实在是没门路,去了有半月一事无成,只好打道回府。是不是你税务总局的同学告诉你的呀?我也去求过你同学了,可他也只是个处长,我估计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说老实话,上次去我请了省市有关部门的领导出面,他们个个级别都不低,还有个省计委的副主任,都没办下,所以也就不敢惊动县里的领导了。”
李学之说:“杨厂长,你说说看,如果把生产税务专用发票纸的任务搞回来了,能提高咱黄县造纸厂多少经济收入?”
杨凤毛露出向往地神情说:“至少年产值能提高百分之七十以上,而且目前现有的设备基本就能生产!就是搞不到哟!真要把这项指标争取来了,不但能扩大生产规模,解决百几十人的就业问题,我还敢立下军令状:多上缴县财政五百万!”
李学之哈哈一笑说:“杨厂长,如果我们把指标争取来了,你说的话可当真?”
杨凤毛惊喜地说:“李县长,咱们真能搞到指标?如果是真的,我杨凤毛就敢拍胸脯敢立军令状!”
李学之兴奋地站起来,走了几步说:“杨厂长,我那税务总局的同学给我打来了电话,说能帮咱争取到,我这才找你来跟你商量的。”
杨凤毛又喜又愧地说:“李县长,没想到你那同学跟你这么好的关系!咳,我真是糊涂!早应该请李县长出马的!这事成了,你就是造纸厂的大恩人啦,我们造纸厂一定要好好感谢李县长!”
李学之笑着说:“杨厂长,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敏锐的市场嗅觉啊,我的同学关系再好,也没有想到给造纸厂开拓市场。看来我这县长还是做得不够啊!”
杨凤毛这才被李学之的为人品德所折服,一心想着财政收入,帮了人还在检讨自己,真要换了其他人,还不一副大功臣的面孔洋洋自得啊,还不明索暗示地开始捞好处了啊!看来这李学之究竟还是与黄县那些土包子领导不同。
李学之接着说:“杨厂长,既然有利可图,咱就起早不起晚,赶紧动起来。我把情况跟县委反映反映,抽一天时间把政府近期工作安排安排,你也回厂交待清楚,争取后天动身进京,怎么样?”
杨凤毛哪还有其他异议,饭也不吃的走了。
李学之把思路整了整,就去县委楼找张云生。张云生正在跟几个干部谈话。李学之莫名地暗笑:书记就是好当,谈话就是工作了,不象县长,要搞具体工作。
张云生倒很给李学之面子,撇下几个干部,把李学之领进最里间。原来吴新宇的办公室还在搞装修,所以张云生还是用的原来的办公室,只是把外面的牌子换成了书记办公室。
李学之简单地把情况跟他说了说,张云生微笑着想了想说:“能让造纸厂一年多上缴财政五百万,是天大的好事,到时候还要给你庆功呢!家里你就只管放心,心无旁骛地去把指标搞回来!哦,余大力那里谈得怎么样了?”
李学之惋惜地说:“老余还是坚持要进城,只好由他去了。不过石桥的乡长人选还请张书记再仔细斟酌斟酌,需要一个扎实肯干的人去才好啊。农科院的老张对基地前景十分乐观,就是还有部分群众在观望,我想明天我去石桥一天,再好好做做农民们的思想工作。”
张云生说:“学之呀,你放心,这次乡镇领导班子的调整,县委有全盘的考虑,你不用太担心。政府的工作上不去,我这县委书记也是有责任的嘛。你到黄县四年了,基本没享受旅游度假,要不这次去北京,顺便放放假,玩上几天?当然如果还想去其他地方,只管去,到时候给家里来个电话就行了。”
李学之见张云生没什么心思跟自己说话,再说了点事就起身走了。
张云生等李学之一走,三言两语打发走请示工作的干部们,把易立宏叫到了办公室。
易立宏说:“老张,这狗日的李学之还真能耐,说要去北京帮造纸厂搞什么指标,是不是真的?”
张云生说:“嘿,传得蛮快嘛,李学之才从我这里说了的,就传到你那里了?”
易立宏说:“是杨凤毛那老鬼说的,正巧我下车,他满脸春风地从政府楼下来,见到我就辟里啪啦地说了。该他得意!”
张云生笑着说:“李学之说这次能让造纸厂一年多上缴财政五百万,你就该想到是多么大的业务了,杨凤毛能不心花怒放么?”
易立宏哼了一声说:“杨凤毛这几年把造纸厂搞得水泼不进、针插不进,仗着厂里效益好、利税上缴多就不把县委政府的人放在眼里,该找个由头整治他了。要不他还真以为黄县没了他就搞不下去了。”
张云生说:“杨凤毛事小,等得闲了再说。现在李学之出差在即,我还顺便给了他公费旅游度假的时间,估计十天半月不得回。我们得加紧时间把干部调整搞完,免得他在又费时费力。”
易立宏诧异地盯着他说:“老张,这不象你的性格了。以前什么书记县长都不放在心上,现在我们大权在握,你倒忧心忡忡!太把李学之看高了吧!”
张云生唉了一声说:“不在书记位置上不知道,原来不顾及的现在倒还顾虑多了。我不是怕李学之,只是想什么事都顺顺利利的,那多好?什么事都要搞得吹胡子瞪眼睛,让别人看笑话了。我倒真明白老吴了,其实原来老吴也不是怕咱,只是顾及书记的面子,不想把县委内部的矛盾太激化,怎么说一个班子不团结,上面的印象也不好吧?”
易立宏笑了起来说:“哦,张大书记希望政通人和啊。”心里却在暗暗鄙夷了张云生一次: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我得加紧对省委林部长活动,黄县这趟混水早离早好!
又说:“老张,我跟县工商银行的老贺说了说,要一次贷款四千万是不可能的了,他说贷款额跟存款额是挂钩的,要按比例贷款,按照黄县居民在工商银行的存款额,最大贷款限度也就是二千五百万,再也没多的了。”
张云生说:“哦,那不是还有建行、农行么?要凑齐四千万应该不成问题吧?”
易立宏说:“那应该没问题,我再去跟几个行长说说。”
张云生感激地说:“老易,为了咱家大辉,劳烦你费心了。老哥先谢谢你了。”
易立宏呵呵一笑说:“看你说的,你不是不方便出面么?何况我把大辉当自己的儿子看哩。”
张云生说:“要不让大辉拜你做干爹吧,也让那小子多孝顺孝顺你,帮他这么大的忙!”
易立宏忙摇摇手说:“老张,这你就见外了不是,大辉为人我清楚,就不要搞那么显眼了。你老哥托门路帮我把侄子搞进市工商局,多大份人情啊?跟我做的这点一比,那才是帮了大忙。等下我叫老孙把调整名单拿来,再好好议议,定个初稿,明天我们要到市委开会,至少三两天不回,书记会、常委会通过了,行局局长还要人大开常委会举手通过才能正式下文,一来二去又是半个月。咱们得加紧时间了。”
张云生说:“老易,你说人大老程这人怎么样?以前他跟老吴是对头才勉强跟咱合作的,现在老吴走了,该去摸摸他的底了。”
易立宏说:“是啊,这人大平日不显眼,关键时刻还起大作用,这次调整乡镇领导班子,县直行局局长,用得上人大的地方多了,是该好好找老程聊聊,老程在人大的威信很大,可不能疏忽。”
张云生说:“明天我们去市里,去老吴家拜年,也得把老程叫上,老吴是市人大副主任,老程也应该代表县人大去看望吧。到时候我们再跟老程谈,老程还有两年时间就要退了,这接骨眼上可别把他惹翻了,那老东西也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当年没接上老吴的县委书记,你看那阵仗闹得,我可是见识过了的。”
易立宏撇着嘴巴说:“那是老程愚昧#蝴如果不吵吵闹闹,不跟书记对着干,我想市委也会做出适当的安排,怎么会一脚把他踢进人大呢?当时还是个排名靠后的副主任,老吴还真是好人,最后不还是建议把他提到了主任位置,老程居然还不领情!什么玩意!”
张云生哈哈大笑道:“这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贱玩意儿!”两人正说笑着,秘书小孟敲门进来了说:“张书记,万青山在外面,说有事汇报。”
张云生楞了楞说:“那请他进来。”易立宏也在嘀咕:“老张,这万青山会有什么事?”
万青山进来后先是给两位书记敬礼,神情果敢,动作标准刚毅,又上前与他们握手。
张云生见眼前小个子局长英气勃勃,呵呵直笑说:“万局长,跟我们就不用敬礼了吧?请坐请坐。”
易立宏也说:“万局长真是气势非凡,难怪犯罪分子闻风丧胆!那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一步。”
万青山笑着说:“易书记,我其实没什么大事,今天我的生日,我在金满楼定了一桌,想请张书记、易书记赏脸吃饭。”
张、易对了一眼,立即满脸堆笑,连连恭喜,当然也就答应去捧场了。万青山非常高兴,说:“张书记、易书记,我还想请政法委潘书记、纪委的马书记,你们看合适吗?”
易立宏笑着说:“万局长,你请了我们,当然要请老潘、老马、老周几个,哦,还有李县长,是吧!”
万青山哎呀了一声说:“你们看看我,居然忘记请李县长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啊。”可转瞬又似乎有点担心,小翼地问:“张书记、易书记,我听说李县长这人一向古板,吃饭是四菜一汤。我这样大摆宴席,他会不会有意见呢?我看还是不请他算了,免得挨批评!”
张云生亲昵地说:“青山啊,是你做生日,爱请谁就请谁,我和老易没意见。”
万青山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可请了张书记、易书记你们,不去请他,这不也得罪他了吗?还真叫我难办了呢!”
易立宏心想:这万青山这么年轻当了公安局长,应该头脑不简单,他这么说难道是想来表示什么?或是政治白痴?他满腹疑问地望着万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