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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连番奇遇
    大厅热闹了许多,几个白西装红领结的乐手,聚集一角,奏起欢快的婚礼进行曲,一只大蛋糕摆在长方型餐台上,餐台铺了雪布,两个精致的奶油男女正在蛋糕上相依相偎,侍者正往餐台上布空酒杯。
    吴长海好奇地望下去,忽地来了精神:“嘿!谁说上海人心惶惶,你看还有人办喜事吗,这说明市民对改革还是有……”
    他下半截话生生咽在喉咙里,连揉几下眼睛,又忽地一屁股坐回来:“结婚什么稀奇?快吃饭吧!”
    他说到做到,立刻把一大块七分熟的牛排全塞入嘴,用手撕下一块,夸张地嚼着,含糊道:“还是这个样子痛快些,健哥,快吃呀,吃完了我们去看月亮!”
    慕容倩居然还有心思笑了出来:“嗬,真稀奇,打虎英雄还要赏月?”
    吴浩海已经恨透,先是没好气地瞪妻子一眼,跟着桌下狠踢一脚,慕容倩吃痛不过“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林小健脸色大变,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先走一步!”
    吴浩海知道再掩饰不住,一把扯下餐巾摔上餐桌,火道:“饭店多了,偏选这一家!”
    原上海市副市长蒋方达家长孙女喜事,酒宴就选在号称东方华尔道夫的上海华懋饭店。出席宴会的不乏上海名流,新娘子蒋芸姗小姐身披白色婚纱,打扮得如仙人一般,笑意盈盈状似幸福地拥在“丈夫”身边。
    酒会是女方亲戚朋友中的例行公事,蒋家对这位大小姐就这样匆匆忙地嫁人,感觉都有些木然,只有蒋老爷子一个人高兴,重病之中还颤微微地出席了婚礼,亲眼看见蒋湛将女儿送到卢峰手中,算是了却一桩最大的心事。表弟蒋器还在和表姐赌气,婚礼过后坚决要送外祖父回家,拒不出席晚上的酒宴,姑妈蒋清也只在婚礼上露了一面,又赶往南京斡旋中美两国的大事去了。蒋芸姗满心被动地应对着一个个场面,只想这出戏快点结束,她很庆幸那个任性率真的表弟没在身边,否则场面一定会很尴尬。
    即使是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也难免要出些差头,方才《新沪》的同事严伟趁机发难,大叫要让他们当众接吻,她就慌乱极了,卢峰却很自然地搂过她,笑着和她嘴唇轻碰了一下,引得亲朋好友掌声一片。
    蒋芸姗心中非常佩服卢峰,和他相处这几天,几乎没见过他好好休息过一个晚上,他似乎更象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睡觉的时候都在暗中运转。他显然是那种性格完善的男人,懂得应付各种样的局面,也在任何时间都能精神抖擞,在任何场合中都应对得体。他不断用动作、用眼神纠正着她的点点失误,他们的配合得便越来越默契。显然,这是一位地下斗争经验丰富老到的领导人。能够配合这样的同志,为上海的解放做最危险最前沿的工作,蒋芸姗慌乱的心中也有着别样的兴奋。
    婚礼酒会进入了一个小高氵朝,白衣侍者推来小车,冰块中斜插着几支大香槟,酒塞不停地被开启,琥珀色的槟汁在一对新人的手中泻下,潺潺流入宝塔状的高脚杯中,从上至下,层层溢满为止。酒宴算是进入了高氵朝,亲朋好友笑语声渐起,只有严伟眼望佳人如玉,共事一载却嫁作商人妇,伤心之余,真是人在闹市也不觉喧,只觉形单影孤有如失恋,突然,他眼前划过一道亮闪闪的物件,没等反应过来,眼前那座亮晶晶的宝塔已经当场夭折,稀里哗拉变成一片狼籍。
    吴浩海追到了下楼的林小健,两人正好目睹了一出混乱,全愕然止步。在他们身后,慕容倩慢悠悠地走下楼来,喜气洋洋拍手道:“太煞风景了!我得过去安慰安慰新娘子!”
    意外惊动了餐厅的外国经理,出来一个劲地道歉,大厅所有的侍者全来收拾残局,亲戚朋友多有不悦之色。蒋湛一张本来就绷着,此刻更是铁板一张,蒋斌已经开始大声斥责,只有新郎卢峰处变不惊,拉过内弟,请经理再上酒。他的大度得体博得在场众人一致好感,眼看一场飞来横祸就要化为无形,却见一西装女子大摇大摆挤入人群,笑容咄咄逼人:“哈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蒋家大小姐的婚礼,酒是该多备一些才对劲。”
    蒋芸姗认出她来,不由大吃一惊:“吴,吴太太?”
    慕容倩也一脸惊讶:“哟,原来新娘子认得我?我刚刚可是洗了几遍眼睛才认出你来,蒋小姐,啊不,是卢太太,你可真是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了!”
    卢峰看到这一幕,拉住蒋芸姗的手,和善道:“这位吴太太,一齐来喝杯香槟吧。”
    慕容倩冷冷一笑:“我可没空儿陪你们玩儿!”
    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吴浩海气急败坏地跑上来,冲入人群拉了她便走,慕容倩也觉得自己闹得大了些,一路挣脱着小声叫骂:“我就是要替林大哥出口气,什么东西,狐狸精!”
    蒋芸姗猛然意识到什么,大惊到失色,她松开卢峰的手,冲出人群,四下张望,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孤独地站在门口,远远地向这边投来一瞥就赶紧扭头抢出门去,那眼神中刻骨的绝望和痛苦一下子击中了她。
    卢峰赶上来及时扶住了她,他用力抓紧她的肩,在她耳边速速低语:“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能受任何影响。记住你今天的身份,蒋芸姗!”
    蒋芸姗迅速从恶劣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再转回头去,已经有了一点勉强的笑容。
    只有严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已经认出林小健来,也见识了新娘的花容失色,望着那个替身武行匆匆离去的身影,他已经认定他们之间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特殊关系,他的烦恼一下子解脱了不少,心道:“蒋芸姗啊蒋芸姗,你这个臭丫头也未必就是称心如愿!”
    月上中天,皎洁的清辉映入眼中,林小健已在江边站了许久许久,清风扫过他的面孔,年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大悲大喜都不会写在脸上,他的心境,也有些象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义父病情好转,小弟阿康也平安回家,阿香有了归宿,他在上海的一切牵挂都不复存在,如果顺利通过年底的考试,生命里旧的一页就算翻过去了,他会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苦尽甘来的同时,他终于知道了所失!
    他不愿再回想那难堪的一幕,他意识到,蒋芸姗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一种补偿而已,在她找他的那一天,她已经决定走入结婚的殿堂,只是不忍对他说出实情。
    他默默将一张支票撕开,木然地看着那薄薄的纸象两只扁舟在水中越漂越远,越漂越远……
    “林大哥!”
    有人在身后轻轻地叫着他,声音有些担怯:“回去吧,你……出来很久了……”
    林小健没有回头,他听出是慕容倩的声音,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她在身后站了多久了,他默默摇摇头,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想说话。
    慕容倩深情地望着林小健月光下俊拔的背影,这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儿,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总是那样遥不可及,也许真的如徐梅萍所言,他们之间注定要有一道深深的鸿沟,永远也填不平。一想到为了报复那个由来已久的不平等,她把他的伤心和痛苦提前揭幕了,他的心一定是血淋淋的,她就心疼得不知怎样安慰,她又等了一会儿,又轻轻道:“林大哥,你……”
    林小健打断了她:“你今天选在那里,是有意的。”
    慕容倩呆了一下。
    林小健回头:“那杯酒也是你叫人打下去的,是不是?”
    慕容倩不由自主地点头承认。
    “为什么?”
    被勘破了行藏,慕容倩没有惶恐,反而她大胆地迎向他的目光:“我就是要叫她出洋相,为你出口气!我是在《新沪》报看到她的婚讯,当时就把我气坏了!实际上,我早看出这个什么蒋小姐是个忘恩负义的骗子,朝三暮四的下贱女人!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还要跟别人结婚,我都打听了,和她住在克莱门公寓的那个男人,不过是河北的一个什么土财主……”
    林小健喊了起来:“够了!不要再说了!”
    慕容倩被他吓顿了一下,突然笑了:“原来你也会发火呀!”
    林小健大觉不知所云,看了她一眼,又调过头去看江水。
    慕容倩声音温柔:“林大哥,你要是觉得这样痛快点,就把火都发出来吧,千万不要闷坏了身体。”
    林小健沉默良久,问:“浩海呢?”
    慕容倩等了半天竟等到了这样一句,满心失望:“勘建总队找他归队了。”
    林小健道:“他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那就别让他知道了。以后,遇事和浩海商量一下,千万不要这样出人意料地做事了。”
    慕容倩怔了半天,不由苦笑:“对#蝴是不知道!你都这个样子了,在这种时候你还在想你的兄弟,而不是你自己!你可真是个大好佬!”
    林小健眼望江水:“阿倩,我知道,也许你是为我好,可是今天的事,你做错了。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男女之间是讲缘份的,没有谁是谁非……”
    慕容倩呆呆地望着他,看着江风拂过他的短发,看着他忧郁地转过身,对她说出:“芸姗的选择一定有她的道理,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身无长物,居无定所,真的无法保证给她幸福……”
    “我不许你这样子说自己!”慕容倩终于抑制不住,上前抓祝蝴的手臂:“更不许别人有负于你!林大哥,你虽然眼下不得意,可谁都知道,你只要对任何一个机会点一下头,你就会拥有一切。象你这样的男人,错过你不嫁,就是有眼无珠!”
    林小健看看她,又低头看看她的手,慕容倩也觉出自己失态,忙抽回手来。
    林小健缓和道:“天晚了,回去吧。”
    克莱门公寓。卢峰一件件卸下新婚的行头,一件件放在床上,蒋芸姗一件件拿起来放进衣柜,这个时候,他们看上去和普通的新婚夫妇没什么区别。
    时钟敲过九时,蒋芸姗拉上了窗帘,将夜上海彻底封在外面,两个人立刻从白天的角色中解脱出来。看到卢峰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蒋芸姗坚决道:“老卢,今天你无论如何睡大床,你需要休息。”
    卢峰点头道:“蒋芸姗,请你把闹钟上到三点,我要准时给苏北发电报。”
    蒋芸姗道:“好!老卢同志,你马上教我发报,这样我就可以为你分担一部分工作了。”
    卢峰微笑道:“这部电台只是暂时设在这里,因为自从李白的电台被敌人破获后,这是唯一的权宜之计。上级马上会派同志专门来接替这项工作,你不要着急,有的是任务在等着你,现在要养精蓄锐,免得到时吃不消啊!”
    蒋芸姗自信道:“把任务交给我吧,我肯定完成好!”
    卢峰赞许地点点头:“我相信。明天,你要以全职主妇的形象出现。”
    蒋芸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卢峰把被子拿出来铺上地板,蒋芸姗急得上前动手和他抢起来,卢峰笑道:“芸姗,不要和我争了,我看这上海的地板就蛮不错,你要知道,我可在陕北睡了几年土窑,突然来到大上海,对弹簧床还真有些不习惯。”
    蒋芸姗好奇道:“听说你们在延安都住窑洞,窑洞是什么样子的?”
    卢峰道介绍道:“就是在黄土坡上开凿出来的房子。四面黄土,门窗都在一面,没有电,点油灯,没有水,要去很远的井里汲水。我们的党中央就是在窑洞里酝酿指挥新中国的解放大业的。”
    蒋芸姗肃然起敬:“条件那样艰苦,你们这些解放区的老同志真了不起!”
    老同志卢峰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岁,他笑了:“你们这些国统区的同志也很了不起呀!你们战斗在敌人心脏里,面临着白色恐怖,环境要比解放区更加危险复杂,同样也要有付出鲜血和牺牲。”
    他们争了半天,还是以卢峰的胜利告终,卢峰以最快的速度和衣躺下,想起什么似的又问:“芸姗同志,今天在饭店里的那三个人是怎么回事?你当时脸色都变了,很不成熟。”
    蒋芸姗思忖了一下,觉得这样事情不应该对组织隐瞒,就坦白道:“卢峰同志,那三个人中……有我的未婚夫!”
    “什么?”卢峰支起身:“那个国民党军官?”
    “不!是另一个!”蒋芸姗费力地解释,鼻子有些发酸:“我不想他会突然出现。”
    “噢!是那个穿白衣的年轻人。”卢峰自有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警觉问道:“他怎么会和国民党军人在一起,芸姗,这件事情你真要详细说说。”
    蒋芸姗把林小健和吴浩海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卢峰仔仔细细听罢,把头仰下去,半天没有出声。蒋芸姗已经熄了灯,黑暗中,两双眼睛都闪着光。又过了许久,卢峰才轻轻道:“芸姗同志,无情未必真豪杰,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忠于感情的同志,今天的事情的确很委屈你。可我们在敌占区搞地下斗争,哪怕一点点微小的纰漏,都会给党组织给同志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我们做为纯粹的革命者,要同时具备责任感和坚强的意志,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蒋芸姗咬着嘴唇:“我明白,我再不会感情用事了。”
    卢峰道:“我也有妻子,她参加革命要比我早,是长征干部,现在她在东北。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过面,没有通过音讯了。我在苏北工作也有一年多,我们的儿子在延安保育院长大,今年有四岁半了,他大概已经不认识我们这个爸爸妈妈。革命和战争就是这样残酷,不过,只要是想到我们是为全中国人民的解放,全人类的幸福而战斗,个人的得失就不放在心上了。芸姗同志,你说是吧?”
    蒋芸姗由衷地道:“老卢同志,你说的得对!”
    “你的未婚夫虽然还不是我们的同志,但从你的讲述中听得出来,他人才出众又正直善良,他也是上海黑暗势力的受害者。等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了,我帮你向他解释,我还要鼓励他,把一身的本事和才华用到我们正义的事业中来。”
    蒋芸姗最后一丝忧郁得到了化解,不由微笑:“那太好了,那一天不远了吧?”
    卢峰自信道:“当然。上海是蒋介石的金融中心,乱成这副模样显然大势已去。天就快亮了!”
    对林小健而言,这更是辗转反侧的一夜,他大瞪着眼睛无法入睡。
    当客房门被敲响时,他和衣坐起来看看表,知道已经凌晨一点,他以为是吴浩海回家了,还未及回应,门上的铜把手一转,竟然是慕容倩翩然而入,长发披下来,穿了一身丝绸睡袍,样子颇有些象梦游。
    林小健真吓了一跳,啪地一下扭亮台灯,跳下床来,光足呆呆地站在地板上。
    慕容倩目光迷漓:“林大哥!”
    林小健一脸茫然:“浩海呢!”
    “他呀,晚上也打虎,他不会回来了!”慕容琴身上有酒气,脸色绯红:“你,出来一下好吗?”
    林小健以为还是要吃宵夜,断然拒绝:“我没什么胃口,今天不用宵夜了。”
    慕容倩突然声音变大,如同命令一般:“不,你出来,我有话要同你讲!”
    林小健皱了眉头:“弟妹,有什么话,明天讲好吗?”
    “不行,我憋了太久了,今天再不讲出来,我要疯了!”
    她的样子十分蛮横,林小健始终不敢往深处想,他想化解这种怪异的气氛,就淡淡一笑:“弟妹,有什么话明天讲,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些象徐阿姨……”
    这样值得期许的一个夜晚,居然会听到徐梅萍的名字,慕容倩心象被撕开,嘴唇哆嗦起来,脸色由红转白,向后连退几步,突然双手捂耳,厉声叫道:“谁要你在这个时候提她,我不许你提起她!不许!”
    她的喊声尖利刺耳,竟然把佣人和小狮子狗一同喊出来,小狗冲进房来,冲着每个人狂吠,佣人衣衫不整,远远地傻呆呆地偷偷看着,场面越发难堪起来。林小健镇定着自己,急速道:“弟妹,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要激动!我看我今天先离开这里,一切等明天浩海回来再讲,好吗?”
    他快速穿上鞋,转身向外走,慕容倩酒醒大半,看见林小健坚决的样子,这才觉出血冷。她所做的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自从林小健来到茂名公寓,她的生活已经为之完全大变,她只想着一个目的,那就是留住林小健,再不要他离开。她是如此亢奋,连嘉陵的班也不去上了,孔二小姐也不去服侍,她只要天天在家守着他看着他,嗅到哪怕一点点他的气息,就意动神驰,心满意足,她是多么怕他离开,怕他离开上海出国去,更怕他还想着蒋芸姗,想着别的女人,所以她才会有这一连串荒谬之举,但她毕竟还不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女人,她经历再复杂,也只不过是一位才二十岁的小妇人,她一意孤为地想左右林小健的生活,却想不到自己反倒弄巧成拙,竟就此赶走了他,也许自此再也见不到他。
    她狂喊一声:“站住!不许走!”
    她一次比一次声高,林小健惊站下来,听她一句紧一句地从身后逼上来:“你孤零零一个人能去哪里?你要去哪里?啊?我不许你走,你不许走!”
    最后,她简直是在哀求了:“林大哥,我错了可以改,只要你不走!”
    林小健越发糊涂,回身劝道:“我自有去处,你不用担心。”
    又对佣人道:“你们太太情绪不好,照顾她休息吧!”
    这话太冷了,慕容倩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下去,又象什么东西一点点抽空她,她想完了一切全完了,她的快乐太短暂了,她把一切都弄砸了,她万念俱灰,从林小健身边冲过,比他先一步奔出家门,留下了莫名的一句:“滚吧,再去做你的大少爷!”
    她狂乱的神情真的吓住了林小健,他已经顾不上想前因后果,只觉得要出事,拔腿追出去。电梯已经合上门降下去,他从楼梯飞跑下去,到了二楼,见楼梯拐角的窗子大开,就探头想看一下,竟然看见慕容倩已经从停车场开出了她那辆白色雪弗来,车速开始打得很慢,歪歪斜斜正经过楼下,林小健想拦祝糊,深夜里又不便大声喊,就纵身跳下,轻捷地落在车顶,刚刚站稳,突然马达一响,车子加速,强大的惯力把他抛滚向车尾,他拼命喊了一嗓子,试图让她停车,可是他失败了,他只抓住了尾杠,双脚在地上拖了一段路,好容易才收上来,四肢紧紧贴在车上,再不敢稍动。
    林小健就这样吊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贴在狂驶的雪弗来车尾,飞奔在上海的夜街之上。
    慕容倩丝毫没有察觉,她车开得很凶猛,一再加速,超速行驶的轿车风驰电掣一般,林小健几次试着探头,头发全被风吹得竖起来,喊声就象泥牛入海。接连几个大转弯过后,他已经是头晕目眩,头也贴在光溜溜的车后,活像一只壁虎,心却一直悬到了嗓子眼。他悲哀地想,吴浩海居然娶到了这样一个疯老婆,真够他受的!车子一路飞驰,经过的几个十字路口,他希望她减速,可她却油门一踩到底。到最后,林小健也起了好奇心,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底。
    所幸已是深夜,路上车辆不多,这辆车连闯信号灯也竟然没撞个彩头出来。
    终于,一个急刹,车子停住了,林小健在熄灭的尾灯上头晕眼花地落下地面,刚站直,车子又慢慢开动起来,突然明亮起来的灯光让他止步,接着,他听到精钢栅栏门通过滑道的哗拉拉的开启的声音,车子在前面缓缓驶入一幢大院,有两个制服门房跑出来,谄媚地摘下帽子致意:“是吴太太呀!二小姐的车今天怎么落在后面了,倒叫您早到一步。晚上玩得好吗?”
    林小健开始觉得不对,闪身躲在一旁,慕容倩的车已经径直开了进去,显然是熟门熟路,那大门并没有马上关上。夜色中,不难看出这是一幢相当豪华的别墅,气势并不亚于常公馆。
    林小健心想慕容倩既然有心来到这样一处地方,应该是早有安排,看来不会有意外发生,他此番历险纯粹属于多此一举,自觉可笑,摇摇头向回走,突然,眼前车灯大亮,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毫无征兆地疾驶过来,速度居然比慕容倩还要快上许多,林小健眼看就要被它掀上天去。他躲闪不及,飞身上车,车人逆动,如蜻蜓点水般几下跨过飞驰的车身,从车尾跳下,侧身抢到暗处,手中已经下意识地摸出蝶刀,这是他唯一不离身的防身武器,正转念间,已经狂驶入别墅大门的车子又无声无息后退着向他撞过来,林小健认定车子是来撞他的,正要放刀,突然又有车灯大亮起来,他的后面也驶来一辆车,更加令人惊奇的是,那辆车居然在他身后停下,车灯一暗,车窗打开,一个急促的声音在车内传出来,且惊且喜:“小健!”
    林小健回头,见一位风姿飒爽的中年女子喊着他的名字推门下车,上前紧紧拉祝蝴,一把将他揽在怀中,抬头道:“阿俊,看我干儿子来了,不陪你了!”
    劳斯莱斯也摇下了车窗,驾驶座上,影影绰绰坐了个男装小个子,一头裎亮的背发,并不多看小健一眼,只是向梅萍道:“原来是找你的呀,既然是干儿子,那我就不让他赔车了!”
    声音是女声,傲慢而懒散,林小健认出来,这个差一点撞死他的司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孔二小姐!
    “我今天只是陪你看看货,生意的事你和大卫去谈,扬子的事,我不大过问!”孔二小姐说完,车已经滑入了别墅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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