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这日请几位朋友行事。
那几人便是青山商行的掌柜主事,实则专在苏杭运河中劫财的水寇。
苏州向北,运河是漕帮的天下,这几人往常只敢在嘉兴一带小偷小摸,并不敢做甚大案,更不敢越苏州一步。
当年受赵五相邀,这几人凿沉了孙四的两条货船,便得蛰伏多日,这才做些骗人的勾当。
今日赵五却要几人做点大事。平安堂衰落,孙四张十八便不来杭州,赵五那肯就此放手,便要在江北动手。
几人心中忐忑,赵五鼓气道:“我等又非抢劫,只是杀人毁货,事后又无赃物,真正神不知鬼不觉。”
人为财死,既得了赵五银子,那些贼便胆壮些。便有一贼道:“怕怎的,我等便着二人做捕快,押两个犯囚,到时也将来杀却丢在船上,只道逃脱的犯囚劫财。”
一贼道:“只是逃脱犯囚,也要吃罪。”
赵五恶狠狠点头道:“此事好办,最多是个失职之过。上面有刘大人罩着,也有万全的退路。便须下手狠些,干净利落。”这“心黑手辣”乃是出人头地的诀窍之中最最要紧的,可不能传与刘寄奴。刘寄奴其他招数已经是青出于蓝,再要晓得这招,今后自己便成这小子的案上鱼肉了。
那掌柜道:“此事亦需运筹得仔细,不容有失。”
众贼便将细节安排停当。
这批贼人便置一条船,扮做船夫,待得派有押解犯囚上东都时,便开船向北。
张十八在扬州置有家业,孙四偶尔来此,众贼早在扬州潜伏探子,打探明白。
张十八与孙四三条货船离开扬州,众贼悄悄跟上,此日晚间便停泊山阳。
众贼中夜悄悄潜上商船,摸着人头便砍,再将两名犯囚杀死抛在船上,将火点着货物,便借水遁去,待得临船岸上人发见,早已驾船去得远了。
众贼回到杭州,便报走失犯囚,两名捕快依律问罪,杖脊流一千里从军。
按理自然流往荒蛮之地,赵五上下打点,便向北流,去往汴州,到了汴州城宣武军营,两贼便直接升做了小校。
孙四张十八那夜往山阳城中狭斜柳巷去了,躲得一劫。次日起得迟,赶到江边,才知船毁人亡,二人报官去,却因报得迟了,其他货船皆拔锚走去,见证人也无。
三条船上烧得只剩下焦木焦尸,散落河中,无从追查。只多出两具焦尸,查与杭州走失犯囚相合,地方便道“走失犯囚,掠夺货船,搏斗中人船俱毁”,结案了事。
孙四张十八虽猜得赵五行事,却也无可奈何。
过得一月,赵五晓得孙四张十八未死,寻众贼大骂一场。
掌柜道:“人算不及天算,那晓得二人外出,这城中却行不得事。”
赵五便要再来,众贼却不肯。
那掌柜道:“如今打草惊蛇,哪里还有机会下手?”
赵五道:“你等收我银两,便该成事,如今事情未成,退还银两。”
掌柜嘿嘿笑道:“赵大人与我等同在一条船上,莫不成想凿破这条船。”
赵五也无法。
那掌柜道:“一次行事,只道是犯囚打劫,再朝二人下手,摆明是仇家寻衅,赵大人岂不是引火烧身?如此也是为大人着想。”
赵五也醒悟过来,忙道:“兄台不愧是老江湖。受教受教。”
那贼分得银子,便分头吃喝嫖赌去。不防露财招祸,却被人盯上了。
杭州城中有一帮惯偷,专朝外地人下手,大户人家他还不动,只寻中小游商和来钱不明的人。这些人失了财物,游商本无根基,报官也是遥遥无期,中间的使费比被盗的只怕还多些。至于来钱不明的,更加不敢声张,摆明了这便是黑吃黑。如此行事,自是万全之策,十多年来,竟未失手。
那帮主却体面风光,开着一家客栈,却是守法规矩,从不在店中做事,迎南送北,信誉良好。
不合那水贼陈五在此吃喝,露了财物。
那帮主眼睛明亮,暗中盯梢,晓得这是一伙嘉兴水寇,便纠集人手,趁夜围了小船,抢夺财物。
那伙贼有些功夫,尤其水下功夫好,两下里打了一场,这帮偷儿虽夺了些银子,却被伤了多人。
那掌柜却还不肯忍气,仗着有赵五在,竟来报官。
赵五顺藤摸瓜,便将那帮主揪出,一举荡平惯偷老巢。
杭州城百姓纷纷称道。赵五便算立了一场大功,俨然间便成了杭州名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