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仁近来忙碌,杭州城中生意便多由阮风照料。
有了众安堂总店五钱银子的标准参照,阮风便与各分店多议定了二或三钱银子一月的郎中占位费用。至于其余小店,原本生意不佳,还靠着沙仁的郎中做事,自然没道理收费了。如此一来,比之金三,一月便省却十数两银子。
阮风此事做得漂亮,沙仁更加放心交他行事。
这日与成方在一处小茶楼小坐,便是当初进广和堂的那位,如今却到了姑苏正气堂。
阮风总是要嘴巴凑上去的,成方早有防范,对面而坐,谅他脖子再长也探不过来。果然阮风总觉得浑身不得劲,一时也没明白为何如此,似乎讲话也不从容,平白矮的三分气。
寒暄几句后,阮风道:“小成到了苏州,又是莫师兄手下做事,自然是如鱼得水吧。”
成方笑道:“莫师兄为人,莫说照顾同门,只比旁人还需做得多些。再道莫师兄主运筹,我做采办,原也关照不着。”
阮风道:“好没心肝,若非莫师兄带你到苏州,如今你尚在广和堂里磨药,挣你的五钱一月。”
成方眼睛一转:“自然要感激莫师兄了。”
阮风道:“言不由衷啊。与我讲一讲,正气堂究竟怎生运筹。”
成方嘿嘿笑道:“若想学,自己投靠莫师兄去。”
阮风笑道:“少来。”
成方笑道:“若论莫师兄确实有些门道。这杭州可以车马游街,姑苏尽是水桥,自然不成。莫师兄便在元宵夜在河上游大放纸船灯,顺水漂得满城皆是,一下子便将正气丸做得满城皆知。”
阮风道:“果然善用天时地利。”
成方笑道:“如今是夏日,正须服用正气丸,只天气炎热,人便不愿出门。莫师兄使人在湖中荷叶下挂置许多铜钱,召示随人摇船采摘,归为己有,先与参与者预服正气丸,若有中暑者由正气堂负责,果然轰动一时。”
阮风点头道:“沙师兄讲过蛾趋光,人趋利,便是运筹之术,果然不假。”
成方摇头道:“没有如此简单,人趋利是不假的,若大家取了铜钱便去了,岂不是亏大了。”
阮风道:“不是归为己有么,莫非其中有诈?原来你正气堂一些也不正气。”
成方笑道:“你这厮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铜钱自然归采摘者所有,只是这人需遴选,现在虽说太平,但聚众喧闹,官府是不许的。除却社火,平素怎能如此喧闹。”
看阮风一脸茫然,成方笑道:“便讲与你听,莫师兄此次却是邀集了官府名流,办的是采莲会,将人分作三批。名流书生那是赛诗,采摘者采得多少铜钱,便要至少做多少字的诗,又须过得刺史大人与各位评审的认可方能取走铜钱,这些书生说是采钱,其实不如说是钓名。”
阮风道:“这书生们玩乐,有几多人看?”
成方道:“不是三批么。另一批是女子,男女总不能混杂吧,何况女子采莲,别有韵味,红袖翠钿水中央,清荷莲子杂衣香。那叫美啊,呲呲。”
阮风便也有些流口水:“女子又比甚么?”
成方道:“自然比女红。须将自己的绣品交评审通过方能取钱。”
阮风点头道:“有道理。”
成方讥道:“哪个需要你点评。余下的方是百姓,也不用考什么,谁采得多就是谁的,那叫乱呐,划船的一二十个,倒有七八十个下水的。”
阮风道:“这就成了?”
成方道:“其实这也有比较,比的便是划船水性和力气。”
阮风隔座探过来道:“如此一来,使耗几许?”
成方笑道:“十万只铜钱,其实不过百把两银子而已。至于宴请官府名流,使人挂钱的使耗,我倒不大晓得,正气丸当场与采摘者服用了四百多剂,夏日炎炎,竟无一人中暑气,倒是旁观者有人不适,总计使耗决不过三百两。只当月盈利便远不止此数。”
阮风琢磨道:“如此倒可建议沙师兄在杭州也搞他一搞。”
成方鄙夷道:“这是能照搬的么。我等胡掌柜原是宝通行唐掌柜的连襟,在苏州也是有头面人物,少爷又是读书人,方请得动刺史大人州学教授,还有几位知名的游历文士,沙师兄有这能耐?再道我等做的是正气丸,而你镇痛堂做的是冬季用的镇痛膏,怎生照搬?”
阮风挠头道:“确实如此,看来这运筹之术果然不简单,经你如此一讲,我似乎若有所悟。”
成方笑道:“似乎便是若,你语句皆不通顺,何谈运筹。”
阮风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