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长安果然不同别处,沙仁只身着僧装入城,便处处有人主动行礼布施,倒使得沙仁一时舍不得离去。
就此盘桓数日,在太平寺借住。虽然不是一宗,总是沙门总号旗下。
这日沙仁遇见一队波斯商队,便结伴西行,将马匹换成骆驼,一路风餐露宿,飞沙戈壁,平安到达沙州。
沙仁初次西来,不敢再深入西域,便在沙州出货。
远途贩运,开支虽大,利润却也不薄。沙仁得了利,便在市集采办物事。
沙州扼守咽喉,西域吐蕃物品比比皆是,便是波斯大食天竺的物品也有之。沙仁眼却看花也,唯只不解行情,不敢便买。
隔数日再到市集,心中有了主意,只选贵重药材雪莲虫草等物,便于携带,如此还可节省脚力骆驼。
选购完毕,还有些银两留做盘缠。
再行数十步,当街有一女婢叫卖。那女子年方十五六岁,皮肤白皙,深目高鼻,看来便是西域人氏。
沙仁便有些心动,他婚姻不就,常觉寂寞,偶尔徜徉花街柳巷,也总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见着女婢姿色不差,沙仁便想买来,不单可解寂寞,只需带回江南,这女婢身价便会大涨。
如此美事,沙仁自然不放,不想一问之下,价格却高。
沙仁道:“寻常女口不过三五十两,便算高些也过不得百两,你如何张口二百,欺我不知?”
那卖者笑道:“和尚有所不知,这女口能歌善舞,本是骑都尉所宠,只因事得罪将军,这才来卖,二百两却是贱了。”
沙仁道:“便试歌舞来看。”
那女婢无奈卖者威逼,只得当街跳一曲胡旋舞。
沙仁见女婢果然歌舞皆妙,立意要买,便讨价还价:“我现银不足,便以此五匹千里明驼相抵。”
那卖者道:“欺我不识?你这五匹骆驼羸瘦,总值不过百两。”
再讨价还价一番,差距依旧有的四十两。沙仁便道:“再休异议,便加上小奴一名。”他从杭州出来,原带着阮风与一名小奴,到长安后阮风往并州寻刘寄奴处采办北药。
那小奴泣道:“一路西来,忠心耿耿。小奴本是闽越人,离家千里侍奉主人,如今离家更是万里,还望主人垂怜。”
沙仁作色道:“你既为奴,何来旧家?哪管千里万里,主人家便是家。此地虽远,总是大唐,这女口更不知几万里路,却依旧懂得歌舞娱人。”
那卖者笑道:“小奴缺了调教,便交与我办。”当下成交。
沙仁便要带那女婢东行,却有几名骑兵来道:“将军心念小婢,不欲卖了。”
那卖者道:“业已卖与和尚。”
那骑兵道:“退还便是。”
沙仁却不肯。那骑兵怒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和尚,你盗拐将军婢女,与我见官去。”便将沙仁捉去,竟投在军营牢中。
沙仁此刻悔恨不及,如今莫说买奴,说不得自己要成奴仆被卖掉了,就牢中号啕大哭。
连过三日,才有人来提沙仁。
那将军道:“好和尚,敬酒不吃吃罚酒,若非看你是天台正宗,必不饶你。”
沙仁叩头道:“诚谢将军开恩,只求放还小奴财货。”
军营中一片哗笑。
沙仁又求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若将军成全,定在国清寺为将军立一功德碑。”
那将军沉吟一刻,问道:“你果是天台人?”
沙仁道:“正是。”
将军道:“有位刘寄奴,如今做某县令,可否相识?”
沙仁忙道:“刘大人乃是我师兄。”
将军怒道:“和尚该打,你一出家人攀什么师兄。”
沙仁道:“将军息怒,武宗灭佛,小僧避难百草门,与刘师兄同门。”
那将军踌躇道:“这刘寄奴竟出身甚么百草门,却也难怪,不然怎会练长生药。”便道:“暂信你言,你可会炼丹药?”
沙仁在百草门时间短,学艺不精,正要回应,心念一动,便点点头。
将军转怒为笑,立即道歉,以礼相敬道:“某与刘郎同科武举。”
沙仁便道:“刘师兄的妾室尚是在下说合。”就板上再钉一刻钉。
那将军却不便放沙仁。沙仁心知肚明,道:“出门日久,还望将军放还。”
将军笑道:“出家人四海为家,何必急归。”
沙仁道:“无人照应,邋遢不已,亵渎我佛。”
将军嘿嘿一笑:“此婢实是我心爱,只小事一时动怒,深以为悔。匆匆便别,着实不忍。”
沙仁便道:“某便借将军处炼丹。”学艺不精,只看得也多了,总之寻些大补燥阳之药胡乱与他合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