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之后,盟国已越来越少,不得已便需要在缘界的村庄或部落留宿。幸好现在有加木这样的大镇,可再过一阵子也许连村庄都会慢慢减少,恐怕就真的需要就地宿营了。
也许是由于身处情形复杂的缘界,加木的镇民人情甚是淡漠,路上形形色色的路人都挂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不关心发生在身边的任何事情。
一家不太起眼的小客栈,笑脸相迎的老板看似憨厚朴实,不停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
“老板,两间上房,要挨在一起的。”叆鴜似乎很老练地装着酷,又顺便向雷特扬了下眉。
“两间?”
“是啊,没了?”看着老板一脸的抱歉,叆鴜有点急,她可不想真的露天而眠。
“两间房是有,可这上房,就只剩了一间了。”
“那没关系,一间上房就可以了。”雷特把叆鴜拽到一旁,对老板温和道。
“房间离得远,没问题吗?”
雷特略微沉思过后,道:“那么只要一间上房,其他不要了。”
“好,没问题,请随我来。”老板笑盈盈地在身前领路。
“一间?”叆鴜拉过雷特的衣角。
“是啊,离得远的话,你如果有什么事,我听不到的。”雷特认真道。
“我会有什么事?倒是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怕我来不及去救你才是真的吧!”不等雷特反应,叆鴜开开心心地跟着老板看房去了。
…………
熄了灯,雷特为叆鴜压好被角,转身在窗前宽大的平台上坐了下来。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客栈前繁华的街道,只是此时天色已晚,行人渐希。
可以悠闲地坐在这里,耳边传来叆鴜均匀温柔的呼吸声,让雷特感到一种舒心的幸福。如果这世界从此不再有战乱,他真的愿意永远守在她的身边。就这样守着,哪里都不去,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与泪都会为她一人而流。尽管他的人已不再完美,可他会倾荆葫有,献出一份完美的爱。阿里斯还在等叆鴜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告诉他,我爱叆鴜,除非她明确说出她厌恶我的爱,否则我永不放弃,想要争的话,那么来吧。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雷特冲动至此。也许是在听到凌嘉与叆鴜的对话之后,也许是他终于发现自己是那样依赖着她给予的快乐,也许是从看到叆鴜的第一眼之后便在心中萌发了这样的愿望。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当看到她在樊晴的魔法暗殿里,蜷缩在墙角内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掉了,如果叆鴜当时已经死去,别说是一拳,他恐怕会失控到杀掉无辜的阿里斯也不一定。
阿里斯要他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他这样做了,得到的只是无尽的痛苦,失去了与叆鴜相对的勇气。可现在,他已不会再惧怕伤害,因为他不会伤害到叆鴜,他只会疼她、爱她,让她幸福。
深夜中的明洛帝国,连柔和的月光也不复存在了。新建的神殿殿顶幽幽地散着阴寒的光雾,贪念与邪恶的召唤惊扰了深埋在极界的曾极富威力的封印。趁着这一瞬间的松动,暗黑魔神多刹似一股青烟逃出极界大门,从此获得了重生。
亚帝-明带领着战神藏叶-多普,之后则是列队中身着战甲的一百多名战将,不顾那些用于祭祀的几千名工人的尸骨还未被清理干净,便疾速进入神殿大厅。
“是不是成功了!”亚帝极其兴奋地冲到大神官面前。
“是,就是不知道魔神是不是已经来到我们的神殿了。”大神官面露惧色,这股浓重的湮气让本是由极界之神创造的神官感到窒息。
“怎么才能知道!”
“需要魔神亲自给出指示。”
“如果给出指示,就说明他选择了我们是吗?”
“是的。”
亚帝自信地微笑:“不会错的,是我们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一定会选择与我们一起。”
“哼!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是个自以为是的圣主。”低沉阴郁的声音此时突然响彻在大殿之上,巨大的神像四周盘聚昏黄的雾光,整个神殿也随之轻轻摇摆。
不用再发号任何施令,五体投地、瑟瑟发抖的大小神祗跪满在神殿内的神像前。亚帝的汗水在自己的话音未落之际便已淌了下来,太大意了,竟然在神殿说出那样不敬的话,万一惹努了魔神,不只是前功尽弃,恐怕自己的小命儿都要葬送了。
“不过,你说得不错,是你们的召唤松动了封印,才让我重新获得自由。亚帝-明是吗,你这样的人我喜欢!”一阵令人心悸的冷笑。
“我伟大的暗黑魔神,刚刚的一番话实在不敬,您却如此宽容于我,让我很惭愧。”
“你们为我准备的这地方很不错。如果不是那几千血祭,我也没有力气冲破封印。你们想得到什么,只管说吧。”
“魔神圣明,我等要的不过是拥有整个缘界,对您来说无非是小事一桩啊。”
“拥有缘界?缘界是艾休斯创造的,你们竟想据为己有吗?”
亚帝跪在那里不敢抬头,却蹙紧眉头,难道他不肯帮我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艾休斯的地方,哈哈!很好!我就是要帮你得到他的地方!”
“真的!?”多年压抑的梦想,眼见就要成为现实,亚帝激动得难以自制。
“当然,不过你们不可急于一时。我可以赐予你们的军队前所未有的力量,却还不可以亲自为你们做的更多。”多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锐,“被封印的一刻,我被缘界那个该死的圣战王刺中要害!现在虽然已逃出,却还需要时间恢复。你们且耐心等待,不需要太久。”
军队能被魔神赐予力量,就已经等同于战场上的所向披靡,就算多刹不亲自出手,也足以称霸缘界了。
亚帝再三磕头,带着已被魔化的一百多位将军退出了神殿。
月光下,雷特几乎银色的发丝在额前晃动着银色的影,双眼看向远方,似乎也看向了遥远的未来。靠在窗棂上沉思的神态让叆鴜着迷,虽然醒来,却躺在床上没有动,怕打破了这份宁静。
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可一定是很愉快的事情,面部的线条是那样的柔和温暖,再不是离开天堂帝国前看到自己时的那种冷竣和淡漠的样子。
就像休葛洛说的那样,不管是现实还是幻境,雷特在自己心中都有着最为重要的位置。只希望他可以永远快乐,忘记所有的烦恼与伤痛,永远可以幸福的和我一起,不再分开。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给他所有想要的,我的快乐分给他,都给他,我的一切都不必留下,只要还有雷特陪在我身边。我们可以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开一片荒田,盖一座草屋。就算一辈子都过这样复古的日子,我也很喜欢。
叆鴜傻傻地幻想着,睁着大眼睛盯着雷特凝思的侧脸,开心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也许是听见了哗哗淌水(口水)的声音,雷特转头对上了那对迎向月光的大眼睛。
“怎么醒了?”沉默了片刻,他微笑地起身来到她床边。
“哼!”叆鴜立刻一抹脸变成了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坐起来扬起手戳着雷特的前胸,“你也太过分了,竟然打昏我!”
“我没有。”
“你有!不然我怎么进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怕她唧唧歪歪不肯睡下,雷特确实耍手段催眠了她,可也不至于打昏这么严重吧。
“睡得好吗?”他已有了足够的经验,如果继续话题,最终只会以惨败外加蛮不讲理的人身攻击告终。
“嗯。”寂静的深夜,外加如此柔和的月光,贴近雷特的心跳的感觉突然让叆鴜脸红,“你怎么不睡?”
“几晚不睡对我来说不会怎样的。”他把滑落的棉被重新搭在叆鴜的肩上。
“真的?”不会是在安慰我占了唯一的床吧,“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我给你让地方。”
“不……”正要说不必了,以为叆鴜会下床来,好把位置让给他,却发现她只是又往里挪了挪。
“上来吧,我已经不困了,如果有坏人来,我会叫醒你的。”叆鴜信誓旦旦道。
见雷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叆鴜恍然大悟,“你,你不用怕吧?我不会怎么样你的!你放心好了!”
这下雷特更加无言以对了,只是无奈地看着叆鴜,看她还能再说出点什么来气死他。
终于叆鴜安静了,反思着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有点委屈地坐在那儿。
“不困了?”雷特说着便上前用被子紧紧包住叆鴜,不管她怎么挣扎,抱起这团棉球重新回到窗前,“不困了就聊天吧。”
“聊天?”叆鴜红着脸从缝隙里伸出半个头,雷特也会想要和她聊天的吗?
“嗯。”
“雷特想聊什么?”叆鴜期待着。
“叆鴜讨厌我吗?”雷特深蓝色的双眸似乎跳动着激情的火焰,也许没准备好问出这样的问题,连自己也感到震惊了一般。
她深深地望着他,也忘记了自己红得发紫的脸蛋,“我怎么会讨厌雷特?我很,我很喜欢雷特呢,怎么会讨厌?”
“是这样吗?”雷特微笑着,可闪亮的双眼还是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叆鴜,阿里斯向你求过婚是吗?”
“很早以前了。”叆鴜把头轻轻靠在雷特的胸前,闭上眼睛享受着雷特的心跳声带来的安慰。
“为什么拒绝?讨厌他吗?”
“我很喜欢阿里斯啊,只是我不想嫁他。”这样靠着,叆鴜说话的声音变得细弱平静,再没有唧唧喳喳小女孩般的语气,也听不出任何心中的拨动。
雷特暗自无奈,觉得自己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很可笑,可还是在长久的沉默后缓缓说了出来,“那么我呢?如果我也像他一样爱上了你,你会拒绝我吗?”
若叆鴜真的听到了雷特的这番话,不知道会做何反应。可惜,她没听见,只是沉静地倚在雷特胸前,面露幸福的微笑,憨憨地睡去了。
凝视着她无暇的面孔,雷特温柔地轻吻她的额头,“叆鴜,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