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佛祖杀了猴子拉……”
    我不知道是谁喊的这句话，但是这句话很有感染力，一瞬间的沉静后，上到玉皇大帝，下到后宫宫女，全都高兴了起来，比开蟠桃会还高兴。
    我也很高兴，天宫，毕竟从一场浩劫中挺过来了。
    又有人说，其实佛祖没有杀那猴子，只是把他给封到了五指山下面，但是这没关系，什么也挡不祝蝴们高兴。
    玉皇大帝叫人打开了窖藏了千年的美酒，请来广寒宫的嫦娥——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够让人忘记刚才的一场屠杀？
    屠杀？
    是屠杀！只有猴子和他的一根棒子在众天兵天将之间飞来飞去，他飞到哪里，哪里就出现一个包围圈，然后，血和肉从那圈子里迸飞出来。
    现在猴子被压住了，你们高兴吗？
    他们在庆祝了，但是你们却不能一起去庆祝……没关系，兄弟们，我来看你们了。
    我一手抓住一坛酒，独自来到银河边上，这里，曾经是我和兄弟们与猴子战斗的地方。
    兄弟们都不在啦，只有河水的暗红色，证明了兄弟们曾经存在过。
    三十万水军。
    我坐下来，凝视着河面缓缓流动的水，打开一坛酒，喝了一口，剩下的，缓缓倒进河里——喝吧，兄弟们。
    我和兄弟们一起战斗有三百年了，三百年来，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在今天被猴子……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的命是用你们的血换来的呀！
    我独自坐着，慢慢地想，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扶在我的肩膀上：“天蓬，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
    “你哭了？”
    “这些，这些……我的兄弟……”我指着河水说。
    “我知道，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太伤心。”
    “你们过去了，我不能！”我嚷道：“你不知道他们……”
    “唉！”嫦娥也坐下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能复活吗？”
    我愣了一下，复又哭起来。
    嫦娥轻启朱唇，委婉的歌声开始在水面上飘荡。
    那是一首为战士壮行的歌。
    她说，这是当年她唱给羿、和他的战士们听的，两千六百一十八年没有唱过了。
    两千六百一十八年。她记得这么准。
    我清醒过来一点：“哎？你不是要去给玉皇大帝他们跳舞的吗？”
    “跳过了，我累了。”
    “哦！”
    “要不，我跳给你和你的兄弟们看，好不好？”
    “好。”我说。
    “每当羿和他的战士们打了胜仗的时候，我也要跳给他们看的。”她小声说。
    嫦娥开始跳起舞来，河面上飘过来的蒙蒙白雾，围绕在她的周围，跟她一起旋转，跟她一起跳跃，她沉醉在自己的舞蹈里。
    ……
    她跳到力竭，才慢慢地停下来，低着头，小声地说：“只有这样的舞蹈，才有你的味道。”
    我知道她指的不是我。
    这段经过只有我和她知道，不知道是哪个站岗放哨的传出话去，说：
    嫦娥和天蓬在银河边……
    玉皇大帝给阎王发了一道批文，我就要到人间轮回去了，但是我把这些写下来，送到嫦娥的广寒宫里，没有人会去搜查。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