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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奸娉婷初尝禁果
    第九章    奸娉婷初尝禁果  又一村文人聚会
    《湘江之滨》杂志社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楼房, 它是跟一家很权威的省报《南湖日报》和一家叫《楚湘晚报》的报社合用一栋三层的楼房。这栋楼本来是省报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提倡百花齐放,省文联和宣传部就决定再创办一家杂志社和报社,给予它们更大的自主权。起初省报强烈反对,根本看不起这些编外新军。但因它是政策性很强的报纸,近几年人们对这种报纸的抵触情绪越来越大,骂它永远是一副政委的面孔,毫无乐趣可言,它的效益就日渐萎缩了,这使它在反对的时候底气不足,很快便让上面给摆平了,极不情愿地让出了两层楼,一楼给了《湘江之滨》,二楼给了《楚湘晚报》。这次《湘江之滨》搞文学讲习所,省报和晚报听说了,也想凑份热闹,提议合办。杂志社知道两家想来分一杯羹,可没这么好说话,拒绝了两家。两家就对杂志社很有意见,自此日渐生隙。
    江风骑自行车赶到杂志社,时间已经很紧了。李真过来问他怎么才来。他说路上自行车突然掉了链子,忙乎了半天才弄好,差点就来不了啦。赶紧跑进厕所把手洗了洗,方便了一把,出来到编辑部放下皮包,拿出茶杯泡了一杯茶,这才慢悠悠地往会议室走去。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一片嗡嗡嗡的声音,他顿时就觉得血液涌了上来,有了一种澎湃的感觉。他非常得意,昔日总是坐在下面当学生,哪知转眼自己也人模狗样地要上台授课了。最初李真向他发出这个邀请时,他的感觉是很平淡的,就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过后也不觉得有什么,顶多是在人前有那么一点炫耀的冲动而已。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平淡地面对这件事,哪知就在这即将跟百多个文学爱好者见面的时刻,他突然兴奋得好像快要控制不住了似的。他这才知道原来此前的平淡只是一种假象,不过是为了积累这种情绪做一个总的缓放罢了。从文学爱好者摇身一变而成为文学行家,可绝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平静面对的事。他感到脚好像有点不听使唤了,分明是想迈左脚,感觉却是右脚出去了。他还觉得自己有一点腾空的幻觉,身体轻极了,似乎现在只要张开双臂就能飞翔起来。亏得李真这会候在门口,拦住了他,好像是对他有点不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紧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就像平常我们闲聊一样,不必管它逻辑呀理论呀系不系统呀什么的,嗯?”
    几句嘱咐使江风近似于发烫的头脑终于冷却了下来,这才感到手脚又重新被自己支配了。他对李真投去了感激的一眼。李真很认真地把江风的眼睛看了看,没有发现里面有紧张慌乱的迹象,才稍稍放了心,推开门,领着江风走进了会议室。顿时里面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李真先上台对即将结束的这一期文学讲习班做了一个小结,大意无非是说效果很好,爱好者们都很满意,还提了不少宝贵的意见,我们将在下一期中改进教学工作,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业了,请大家明天交几篇习作来,校旱不超过3篇,散文不超过5篇,诗歌不超过10首,我们将组织专家进行评审,择优选出几篇校旱和散文发表在下个月的刊物上,还要再选10篇校旱、10篇散文和15首诗歌,出一期副刊,今后你们结业了,可以继续向杂志社投稿,我们会不定期地出一出副刊,做为培养未来作家的基地,也是为你们提供一个练笔的地方。最后他说我们湖南是一个人才倍出的省份,过去湘军威镇四方,如今文学湘军同样名震天下,知道吗,有人做了一个统计,把全国的作家群进行了一下排列,我们湘军仅次于京军,排名第二,实际应该算第一,因为北京本身没出几个作家,它之所以庞大是因为汇聚了全国文坛精英的缘故,所以大家要努力啊,为把我们湘军建设得更加强大而贡献才华和智慧。这段话直说得下面的文学爱好者一个个情绪激昂、热血沸腾,瞪着红红的眼睛恨不得立刻就拿出具有杀伤力的作品来让全国文坛知道湘军又杀出了一彪俊马。李真说了足有一刻钟,把下面的江风急得抓耳挠腮,像一头发情的公牛。他现在的感觉跟临战前的勇士的感觉有点相似,知道这一仗已无可避免,就恨不得尽早开打得了。
    李真终于开始介绍江风了,说他是新派诗人,其新作《风露集》赢得了专家的一致好评。然后就是一阵掌声欢迎江风上台。江风终于站在了台上,抬眼望,看到了一片崇敬的目光,只觉虚荣心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他先是像所有讲课的老师一样谦虚了一下,然后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他从朦胧诗说到先锋校旱,再说到意识流和新近流行的魔幻现实主义。仅仅两个小时,他却几乎把当今中国文学创作情况全都说了一遍,或褒或贬,有弹有赞,臧否人物,剖析流派。其实他说的很多东西他自己都不明白,或者一知半解,有时仅仅只是知道那么一个概念,听说过那么一个名词,但他非常能发挥,口才极好,一通天南地北地神侃,就把下面那些爱好者侃晕了。事后都反映今晚这堂课获益不浅。倒叫李真颇感意外。他这次请江风,原本是没有办法,因这个讲习所不上档次,吸引不来货真价实的行家,以前就曾有学员反映老师讲的东西太浅,搞得他很没面子,事先他真担心江风拿不下来,哪知这家伙倒真会糊弄,三下五除二,居然就把那些学员搞晕了。当晚他就请江风去吃宵夜,喝酒,说:“本来准备想请你就讲这一堂课的,既然大家反映好,那你就受累,多讲几堂课吧。唉,你不知道,前面有几个人讲得真不行,学员来提意见,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今晚你算帮我过了一关,老实说我原来一直怕你也会搞得我没面子的。”
    江风喝了一口酒说:“这么说你还是太不了解兄弟我了。你老兄的事,老弟我能办砸吗,死也要给你撑起来呀!”说罢他将一大块瘦肉送进嘴里,使劲地嚼着,直盯着李真看。
    李真连声说:“好好,不错不错。现在有了你,剩下的一个星期我就不愁了,你再跟我把明天和后天撑下来,然后由何东接一两天,韩哨宫扫尾,我就可以圆满地交差了。老实说第一次搞讲习所,没有经验,有许多地方不尽人意,下一期我一定会办得好一些,想办法请几个压得住阵脚的名家来。”
    江风问:“韩哨宫现在好像挺火的,在你们刊物上发表了好几篇校旱,在《湘江文艺》和《芙蓉》上也发了几篇,前不久《人民文学》上都发了他一篇吧,应该说他也算个名家了。”
    “他以后肯定成为一流作家,不过现在还差点,作品虽然有一定影响力,毕竟范围有限。我对他讲的课还是满意的,这次主要是作家请多了,评论家没请一个,中文系的教授也没请一个,所以稍显不足。”
    “韩哨宫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青,在乡下大概干了7、8年,回城又当了几年工人,业余时间喜欢写东西,慢慢的就这样写出来了。有了点名气后他还去鲁迅文学院进修了一年。人很不错,他自己说平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嗜烟嗜酒,一天至少要两包烟半斤酒。他只要一喝酒,那样子最逗,吆三喝四,谈天说地,没人能说过他。”
    “何东呢,他现在好像东西也发得比较多?”
    “何东也是知青。像我们这批人28、9岁,都是知青出身,上山下乡,挑过粪, 插过田,挖过井,推过磨,当然,也偷过鸡,摸过狗,砸过公社的牌子,搞大过姑娘的肚子。好人做过,坏人也没少当。人生经历丰富,所以有东西写。”
    “不过,像韩哨宫他们,到底没受过高等教育,学养不足,这恐怕会妨碍他们取得很高的成就。”
    江风的话显然也把李真包括了,所以李真心里很不痛快,看了江风一眼,有点激动起来,说:“搞文学不需要上大学,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江风知道失言了,就笑了一下,不再谈这个,说:“什么时候让我认识认识韩哨宫他们。”
    李真说:“这个班完了社里准备请所有上过课的老师在又一村饭店吃一餐,到时候你来就跟他们认识了。他们都很好打交道,又都是文学同道,肯定一下就混熟了。他们是我省未来的文学支柱,你也确实应该跟他们交交朋友。”
    喝完酒他俩出了店子。都是骑自行车的,李真因喝得少,人很清醒,只不放心江风,问:“你行不行呀,不行的话今晚就别回去了,到我那去住一晚吧?”
    江风说:“这点酒没事,秦娉婷还在学校等我呢,我不回去她会着急。”
    李真仔细看了看江风的表情,觉得也确实看不出一点醉态,便没再说什么,嘱咐他明天一定要早点来,别忘了。江风说这种事怎么会忘了。
    江风虽然没醉,毕竟也喝了不少,多少有点迷糊,快到学校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一根电线杆,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大意,打起精神把车子平安地骑回了宿舍。他汗涔涔地回到房间,发现秦娉婷在里面看书,显然是在等他回来。他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她说刚来,大概等了10分钟的样子,魏亭东当时正好在里面,她就进来等他,知道他快回来了。他问魏亭东去哪啦。她说送一个熟人下楼去了。他说奇怪,我在外面怎么没见到他。说罢他就脱掉外衣,拿脸盆去水池打了半盆水,端回来把热水瓶里的一大半热水全兑了进去,水温正好,就脱羊毛衫和衬衣,用毛巾醮着热水揩赤裸的上身,一边揩一边直叫舒服。秦娉婷就在一旁看着说:“冻成这样还舒服,你快点,别着凉啦!”他说:“来来来,别看着,帮帮忙,替我擦擦背。”她感到为难,尽管谈了这么久的恋爱,除了偶尔在马路上牵牵手,亲亲嘴,她还从没摸过他的身子。虽然有时想起来也觉得自己这样固执不好,反正迟早一锥子的事,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乞求时说的那样“赶早不赶晚”呢?可她就是做不到,坚定地守着自己的最后防线。自己没让他摸过,今晚自己反要去摸他,叫她怎么不难为情!一般情况下这是万万不可以的,但眼下情况特殊,就叫她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她坐在床沿急着想招,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只听得他一连串的催促声,他把毛巾都递上了来了:“快快快,你想冻死我呀!”她不满地瞪眼问道:“你平常洗澡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他说:“实在不行就自己处理罗,可现在有你我何必不利用一下呢!唉哟,冻死老子啦,冻死老子啦!”她没有办法,看着他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如果再拖下去那就太不对了,无奈地从床上站起来,嗔怨地哼了一声,打了他的手一巴掌,拿过毛巾,替他擦了起来。就擦得他更加起劲地叫舒服。她听着刺耳,便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把他掐得浑身打了个激令,那样子非常逗人,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就使她不知不觉中完全放松了自己的防线,她娇嫩的小手在他富于弹性的皮肉上磨蹭时,一种令她无法抗拒的新鲜感觉袭遍了全身。可想而知,这种感觉在一个一直恪守着传统道德的女孩子的身上都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那在一个早就有不轨之心的青年人身上会是什么样子。他觉得裤裆里的那尊大炮就像听到了战争的召唤似的一下子就给架了起来,黑洞洞的炮口仰天长啸。这个情况他事先也没想到,故一时不知怎么办好,紧张地绷着,浑身的肌肉硬得像铁。她在他背后,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便还在不紧不慢地替他擦着。老实说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大面积地、专注地接触男性健康而且充满勃勃生气的身子,不免也有点晕晕乎乎,一种快感从她的指尖传到了心里,然后在心里灿烂如花。这时他只觉身体绷得就像勇士将弓箭拉到了极限,再不放出去那弓弦和箭肯定都会被绷断。他就在这一刻丧失了理智,变成了一个纯粹生理上的人。世界对他来说已经不复存在,他现在惟一要做的事就是找到那个自己寻觅了很久的洞穴,然后闯进去威武地撒上一泡尿。只见他冲向房门,几乎把整个身子都扑了上去,将门关得惊天动地的响,反扣好,然后回身扑向秦娉婷。他这一连串动作迅疾利索,快如脱兔,而她又正有点迷糊,所以她根本没看见他在干什么,就已经被他放倒了。等她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他的两只手已像蛇一样地从她的肚皮底下钻了进去,往上一冲就掀起了她的肚子,然后握住了两只温热而柔软的乳房。她这下可不干了,挣扎起来。然而这不是前几次。实际上前几次她之所以能成功逃脱无非是因为场合帮了她的忙,换句话说是他选择的不是时候,在路边或者树丛里,那当然难以成事。今天不同,这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一个最佳的战场,而更重要的是,已经说了,他陡然间变成了一个纯粹生理上的人,这样的人是最疯狂的,最无可救药的,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实际上这种时候,反抗者的挣扎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她必将被征服。事实就是这样,就凭她那点力气,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他剥光了下身。其实这时候她好像也产生了一种尿感,正在想自己能不能憋住,就觉得下体被人严严实实地堵塞了,那泡尿猛然地向体内回旋飞溅,渐渐地仿佛把她给淹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从那个无法言喻的美妙世界中回过神来。这时就听见房门被人捶得咚咚咚响,外面还有个声音在吼:“干什么干什么,开门开门!”江风急忙从秦娉婷身上爬起来,往下一看,大炮已经打哑了,蔫蔫的像一根遭了霜打的丝瓜,上面还沾着一些血丝。吓得他赶紧用刚才擦身子的水清洗。秦娉婷也爬了起来,因受了一番蹂躏,身子显得很重,软绵绵的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嘴里嘟嘟囔囔:“都怪你,都怪你。”门还在惊天动地的响着。江风烦不过,冲外面大吼道:“妈妈的,捶死啊捶!”那声音马上就哑了。不过外面的人好像叽哩咕噜念叨着什么,显然非常不满。这时候的秦娉婷倒没有一点惊慌的样子,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撅着嘴,似乎想骂他,又知道已没有意义,就算了。他刀枪入库,再看她,慢慢地穿着裤子,一点不着急,在床上数滴血污中擦来擦去也浑然不觉。他就指着那滩血叫她移开点。她却冲他瞪着眼说:“这是你的罪证!”他点着头说:“行行,罪证,我这辈子不知会弄出多少这种罪证,肯定罄竹难书。”她扬手抽了他一耳光。他好像根本没感觉到似的,拉过棉被把那数点血污盖住了。
    收拾停当,江风才去开门。魏亭东站在门口,怒气冲冲,问他:“你干什么呢,我敲了足有半个小时的门?”
    江风赔笑说:“别夸大其词,不过让你在外面多呆了一会,我有事嘛,怎么这么不懂味!”
    魏亭东依然虎着脸说:“我知道你有事,你又没在门上写个通知!”
    江风见这家伙这么不通情理,也来了点气,朝魏狠狠瞪了一眼。他把那盆脏水端出去倒了,回来看见秦娉婷坐在他的书桌前若无其事地照镜子,理头上的几根乱发。江风心想:眨眼之间,一个女孩子就变成了女人,而一成了女人,好像就不知道羞耻了,平常别人开她一句玩笑她都会脸红半天,这会办了这么大件事,她居然可以当着魏亭东的面对镜梳妆,唉,女孩子和女人的区别,其实是她们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啊!
    魏亭东坐在他的椅子上看书。不过可以肯定他什么也没看进去,那副严峻的、阴森的面孔表明他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此刻正五内翻滚。秦娉婷照完镜子,江风就领她出去了。下了楼,她悄声问他:“你说魏亭东会不会去掀开被子看?”
    江风说:“那个家伙看起来正经,其实一肚子坏水,他肯定会看的。”
    “那怎么办?”
    “他要看就让他看呗,怎么啦,又不是什么秘密,还怕他看了去!”
    她便又神经兮兮地念叨起来:“都怪你,都怪你。”
    “迟早的事,有什么好怪的!”
    她就用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子说:“你记住啊,我是被你强迫的,不是自愿。”
    “一回事。”他轻描淡写地说,语气里有一种自豪感。
    两人走在夜晚的凉风中,互相搂抱着,都在回味刚才那一幕,回味当时妙不可言的快乐感觉。他俩围着学校走了一圈,很少说话,一直走到午夜,他才恋恋不舍地送她回宿舍。“我一定要想办法弄一个单间,一定要!”他突然用一种发毒誓的口气说。
    女生宿舍一共两栋,被一圈围墙围着,朝南开了一扇大门,每天晚上熄灯后半小时,这扇大门也就关闭了。以前偶尔有女生回来晚了,朝传达室叫几声,传达室的那个老婆子还会起来开门。后来学校兴起了早恋风,这种事多了,那老婆子就不再起来开门。女学生只要给她提建议,她就会瞪起她那巫婆的眼睛说:“这是学校的规定,有意见跟校长提去。”暗地里她骂得更加恶毒:“骚逼,在外面快活够了却来折腾老娘,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老巫婆不开门并难不倒女学生,那围墙不高,她们就学会了翻围墙。后来,午夜时分这几乎成了女生宿舍外的一道风景,被学校里的人津津乐道。有校领导说要来检查检查,他们似乎不太相信学校的风气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然而谁也没来查过,这种时候还是睡觉要紧。秦娉婷因不愿翻围墙,以前不管跟江风多粘乎,都会在关门前回宿舍。今晚显然是必须翻了。她骑上围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他说:“你别走,我去跟你拿点药。”
    江风莫名其妙:“什么药,我又没病?”
    “刚才你光着身子干了那么久,可能会感冒,你吃点感冒药,预防预防。”
    江风心里非常热乎、感动,这是自己的女人啊,真他妈的棒,被老子操了还这样为老子着想。“不用了,我身体好得很,那点事就让我感冒了,那我这辈子感冒得过来吗?”
    她把脑袋埋进墙里去哧哧直笑,然后又伸出来说:“你少逞英雄,预防预防没坏处,别走,老实站在这等着,否则以后不让你干。”
    她跳了下去,晃了两晃,唉哟了一声。就急得江风在那边问怎么啦。她说没事,跑进宿舍,上楼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她拿了一瓶感冒清,返身下楼,跑到墙根处,喂。江风在那边应了一声。她用自己的手绢包着瓶子,要他注意接好,就扔过了墙。虽然有月光,但江风视力不好,哪里看得见,瓶子已经落地了他还张着嘴巴看墙头,后来他找到了瓶子,幸喜有手绢包着,没摔碎。他跟那边说行了。秦娉婷就再次跑进了宿舍。
    第二天下午秦娉婷又来找江风,说要跟他去讲习所,听听他是怎么蒙骗那些可怜的文学爱好者的。江风并不喜欢她跟着去,不过觉得她来得正好,便带她回宿舍说是吃饭,其实另有企图。天遂人愿,那个不讨人喜欢的魏亭东不在。他就又把她摁在床上奸了。她没想到他又要干,好生不快,不过今天没有反抗,只是撅着小嘴巴说你吃错了药吧。江风红着眼睛说:“从今天开始,你时刻准备着,老子天天要干。”
    “噢,天啊,我会死在你手里的。”
    接下去两个晚上秦娉婷都跟着江风去听课。她虽不是文学爱好者,但对文学的兴趣却也不小,不是这个缘故,她可能还不会爱上江风。以前只是听江风神侃,她经常觉得他其实常常扯淡,免不得有时还要跟他争一争。听了这两堂课她才完全真正服了他。她惊讶地发现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的江风比自己已经熟悉的江风更加才华横溢,光彩照人,他那种导师一般的神情和风度是她从未见过的。这种感觉再加上近来做爱的那份快感,就使她感到更加幸福了,想自己这辈子大概没爱错人。
    江风一连讲了3晚,他似乎已经讲上了瘾,还想讲,无奈讲习所结束了。李真笑着安慰他说:“这次讲习所办得很好,我们还要办第二期,第三期,一直办下去,你别担心没课上,到时我只怕你不赏脸。”
    “我敢不赏你的脸,你打死我。”
    “那你好好准备准备吧,下一期我把你当讲课主力用。”
    第十章      大出货假公济私       拜码头皈依先锋
    通过这次授课,江风突然又产生了灵感,一股强大、敏锐、激烈而又极其细腻的灵感,每天好像都在他胸口聚集、鼓荡。出了《风露集》后他一直有种江郎才尽的感觉,生怕自己再也写不出东西了,现在只觉心里仿佛点亮了一盏灯,一片海洋,一片阳光。他便像疯了似地又开始创作起来。他根本无心上班,便天天请病假,现在他只做两件事:写诗和做爱。这两件事都是他最神圣的创作,是他现在生活和精神的源泉。他的创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顺利。只要拿起笔往纸上一指,那些美妙的诗句就自然而然地从笔端奔跑出来,像电光一样搓揉着他浑身上下的血液和经脉;只要拿着他身上的武器在秦婷娉面前一挥舞,她就会敞开她所有的大门热烈地迎接他,像水一般地洗涤着他的污垢,像火一般地烘烤着他的灵与肉。如果哪天没有进行这样的创作,他非被憋死不可。秦娉婷不胜其烦,有天晚上便坚决摆脱了他,回到了宿舍。哪知下半夜她就总是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阵狼的嗥叫声。她吓坏了,问寝室的其他人,都说没听到,骂她神经病。她就知道那肯定是他的叫唤。他居然叫成了狼的声音,这下问题大了,如果不满足他,他准定活不过今晚。她只好起床下楼,爬过围墙,让他在围墙外的一小块草皮上解决了问题。她拿他毫无办法,只能劝他想办法消消火,不然真会被他搞死的。他骂道:“说你蠢呢你不信,这是天火,天火岂能消得了!你只能任其燃烧,烧到一定程度,把自己烧干了,也就好了。不过我估计这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你就少操点这份心吧!”
    几个月后,他写了一大批的诗,其中有一小部分写得相当不错,在省里的几家期刊上发表了出来,京城有家很权威的刊物也用了他一首长诗。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他都是一个名符其实的诗人了。不过绝大部分诗还是没办法发表,要让世人知晓,看样子还是只能用上次的办法。说来真是难以置信,有一天他结算《风露集》,惊讶地发现居然把这本诗集的全部投资都收回了。再加上在讲习所上课和一些稿费,他手上有了一笔更大的资金。他就又去找了黄国华,说还想自费发6本诗集,请他帮忙。 黄国华就跟社长扬沙志说了一下,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江风他立刻付清了所有的钱款,很快这6本书就印出来了。归他自销的那部分,他还是采取上次的办法, 向许多学生推销,厚着脸皮说这些诗如何如何好,是自己的呕心沥血之作,绝对值得一读。其实文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就跟婊子一样,拉不下这张脸,那是没人要的。然后他又去找卢光中。上次卢光中动用自己的影响力给他卖出去了50多本,得了他20几块钱,尝到了甜头,这次便很爽快地答应了。拿着他的几本书直夸他:“你小子行啊,出书就像母猪下崽子似的,一下一窝。”他撅着嘴不满地嘀咕道:“这他妈的什么比喻!”
    不久,李真的第二期文学讲习所办起来了,请江风当主讲老师。秦婷娉便给江风出主意说:“你也可以向你的学生们兜销兜销这部书嘛。”他高兴地亲了她一口说:“你真是我的宝贝,各方面都好用。”
    这天晚上,他来到《湘江之滨》的编辑部,对李真说:“听说你过几天要给学员们发一份教材,我想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一并买我这几本书怎么样,就说也是教材,让他们当教材看?”
    李真正在忙着算一笔教学开销,听了江风这话不觉停下笔看着江风,脸上似乎在说你手也伸得太长了吧。江风知道这个要求提得有些过分,但又想自己这么好的作品甘愿降格当教材实际已经很委屈了,让学员们买几本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他自问倒并不是很在乎卖几个钱,真的是想让更多的人欣赏,在他看来自己的才华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这既是自己的不幸,也是大家的不幸,尤其对文学爱好者们来说是如此。他便厚着脸皮说:“我知道你有顾虑,其实没什么,你没听有些在鲁迅文学院进修过的作家说吗,那里有时也会有著名作家趁讲课的机会推销自己的作品。全国那么多文学讲习所,都有这种情况,你别太古板了,这事对你、对我、对学员都有好处。每买出一本,我给你百分之20,你看怎么样?”
    “他们肯定会有意见。”
    “并不强迫他们买,谁实在不愿买,就算了嘛!”
    李真往后仰靠在椅子上摸着脑袋说:“我说老弟啊,你可跟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江风就嘻皮笑脸地开烟,连连向李真扬下巴:“帮帮忙帮帮忙。你知道我出这几部书也不容易。再说我的东西确实是精品啊,学员买回去并不亏,对他们的创作绝对有帮助。”
    “那也不能叫我们杂志社变相硬性摊派啊!”
    “这怎么叫变相摊派,顶多算打个擦边球。”
    “一回事。”
    “别这么一副包公断案的鬼脸罗,我们兄弟之间难道这点事还摆不平吗?”
    “这几部已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不理想,只卖出了1千多册,所以找你帮忙嘛。”
    “已经不错啦,还能卖这么多!你一次出6本,我当时觉得你干得太猛了点, 这次可能不会再有上次的好运,哪知情况还可以,说不定这次你小子七弄八弄,又他娘的把本捞回来了。”
    江风说:“怎么叫捞?我给社会提供高档次的精神产品,社会把本钱还给我,难道不应该吗?说句不好听的话,社会没让我赚钱,这已经是它不对了,还想叫我亏本是怎么的!”
    “少吹牛!我最烦你的就是你这德性,动不动说大话。我说你可别真的搞得像某些人一样,出了名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惹人耻笑!”
    江风笑说:“不会的,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嘴里没味随便嚷嚷两句,在别人面前我还是很谦虚谨慎的。”
    “那为什么在我面前就喜欢这样说呢,瞧不起我?”
    “吃水不忘挖井水,我再瞧不起人也不敢瞧不起你呀!嗳嗳嗳,少废话,说真的,给我在讲习所推销推销。”
    “你上课的时候自己去说嘛!”
    “我当然会说的,但也少不了你,毕竟你是负责人,说话有分量。”
    李真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喂,我倒是为你想了一个提高知名度的办法,这次讲习所请了好几个文学评论家,你多跟他们联系联系,把书送给他们看看,然后请他们写写诗评,他们如能替你吆喝,肯定会吸引别人买你的书。你刚上文坛,有些事还不懂,慢慢学吧,像这些评论家朋友,你是非交一批不可的,将来成大名绝对少不了他们。他们既能捧你,还能跟你党同伐异。一路走下去,难免碰到一些骂你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护驾,你可能会给人骂死,有了他们,你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江风点头说:“对,我其实早有此意,只是没机会。”
    李真说:“今晚有空吗,我带你去拜会一个朋友。康沙首,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江风回忆了一下说:“有印象。去年有个评论家写文章评古华的《芙蓉镇》,说前半部写得好,后半部不行,把古华气得要死”
    “对对对,就是这位老兄。他就是靠那篇文章出了名,现在省文坛他算是一股新生力量。本来跟老婆住在一间很简陋的房子里,出名后就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如今春风得意,门庭若市,车如流水马如龙。很多作家怕他骂,都想巴结他。”
    “他是评论校旱的吧?”
    “也评诗,反正一把鬼头刀,看谁不顺眼就剁谁。别的评论家那里可以不急着去拜码头,但他那里,你应该早点去。”
    “行呀,我就跟你走这一趟吧。他妈的你说这是什么世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堂堂的作家诗人居然落到了要去评论家府上称臣纳贡的凄惨地步。”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风流人物,难道只能我们作家诗人风光,就不许人家评论家也牛屎一回!”
    说话就到了上课的时间。李真先上台按江风的意思把他这几部新书吹了一通,希望大家买回去好好看看。接着江风上去自吹自擂,今晚讲的课便净拿自己的作品做说明、比照和评论。讲完了课,他就叫两个学员把两箱新书搬来,即时销售。学员大多很有意见,觉得这事真没道理,更有几个学员下决心不买,生着一肚气离开了杂志社。不过还是有一部分学员老老实实地买了一两本,还煞有介事地请江风签名。一时间倒也十分热闹,江风和李真都搞得手忙脚乱。乱烘烘的气氛中,江风好像慢慢发现有一个女孩子非常特别,她不仅把他的6本书全买了, 还一本本请他签名,写一些鼓励的话。他非常惊讶,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喜欢自己诗集的爱好者,不觉抬眼看去,就见前面这位女孩原来就是班上那位最漂亮的女孩,上课的时候他的无数次目光都是落在她脸上的。他不禁好不激动,立刻冲后面的学员大声嚷嚷:“别挤别挤,大家守点秩序,讲台都快让你们挤垮了。”
    签完名,江风忙得本已把那女孩忘了,正想跟李真说话,不料旁边飘来一片倩影,那女孩又笑盈盈地站在了面前,娇声娇气地喊了一声:“江老师。”江风忙不迭地回过头来应付:“哦哦,你好你好。我注意到你好像买了我全套的书,看得出你是个真正的诗歌爱好者。”
    女孩仍旧笑盈盈的:“我被你的诗歌感动了。”
    边上的李真听了这话直想吐,心想:他妈的,刚刚买的书,才看几行呀,就被感动了,这书真有这么神的话,那这小子可以拿茅盾文学奖。
    实际上就连江风自己都奇怪,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做梦吧!
    女孩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可信,便解释说:“我特别喜欢你这一首”
    说罢她打开一本书,翻到中间某一章节,纤细的手指指着一首名叫颜色的诗念了起来:
    天啊
    湛蓝湛蓝
    蓝得像海
    蓝得像叶片
    蓝得
    不知道你像什么
    反正你就是蓝
    蓝得简直没法 说
    蓝得简直没法说
    所以我只能说你真蓝
    真他妈的蓝
    她真诚地念着,明显非常激动,可她又竭力控制着,大概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在从来没有交往的老师面前表现出来,就憋得面色潮红,使她显得更加妩媚可爱。念完诗她把书捧在怀里,神彩飞扬地问:“老师,这就是现代诗吧?”
    江风微笑地点头说:“对,你的理解力真强。像这种诗,一般没有一定诗歌修养的人是很容易忽视的,它可以说是我诗歌中的代表作,我真高兴你能一下就从这么多的诗句中注意到它。我通常不随便夸人的,但现在我必须说你真不错,文学感觉非常敏锐,你应该写诗。”
    女孩子兴奋地说:“我就是写诗的呀,正在学,可是我不懂的东西还是太多了,老师,你以后可要多指教我。”
    “我们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李真在一旁禁不住直起鸡皮疙瘩,浑身酸冷。他也不乏一点嫉妒,他上讲台的次数比江风多得多,可这么久了,也没见哪个女孩子这样甜甜的、嗲嗲的向自己请教。不禁又对江风有些佩服,这小子不但把书全销了,还收获了女学员的芳心,有时厚脸皮还真好使呢,明摆着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居然能左右逢源,被人喜爱,看来这个由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家伙现在确实是翅膀硬了,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不仅值得自己深思,更值得自己学习。江风和那女孩还在那酸溜溜地交谈,李真有点难以忍受了,便打叉,提醒江风,时间不早了,该走了。江风却浑没听见似的,仍旧跟那女孩子亲热地说着话。
    “你以前发表过作品吗?”
    “没有。因为没有碰上你这样的名师指点,所以我老不长进,以后我想一定会发表的,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那是,那是,绝对没问题,就凭你从我这么多诗作中单挑选出这首诗来请教,足以说明你已经具备了很高的鉴赏力,而鉴赏力跟创作力一般是成正比的。”
    “谢谢老师的吉言。老师能向杂志社推荐我的作品吗?”
    “没问题,你先拿给我看,只要我觉得好,保证替你推荐。”
    “噢,我先谢谢老师!噢,现代诗太伟大了,它完全颠覆了传统的诗歌创作方法,把我们带入了一个全新的、闻所未闻的诗歌创作领域。”
    “你说到了点子上,颠覆,这是这个时代的主题,一切都必须颠覆,只有颠覆了才能再生,而这样的生是必将站在一个更高层次上的生。”
    李真感到酸水已泛上了喉管,他觉得再不能让他俩说下去了,否则自己肯定吐出来。他不知为什么,情爱的火花竟如此容易地在这两人心中燃烧了起来。江风这小子戴副眼镜,骨瘦如柴,身上哪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若说女孩喜欢江风的才,但来讲习所讲课的老师个个才华横溢,论教学质量,似乎还轮不上江风。唉,说来说去,还是这几本诗集闹的。妈的,李真这会只恨自己没想到这一手。
    学员都走光了,江风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和女孩子一起往外走。女孩子说:“我真想再听你上一堂课。”
    江风便灵机一动,说:“也不是不可以,我等会跟李老师要去拜会一个文学评论家,你如果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江风就问李真,“怎么样,可以带她去吗?”
    李真一百个不愿意,可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生硬地说:“天太晚了,人家女孩子,不方便吧?”
    哪知这女孩倒一点不在乎:“没关系,才10点钟,不晚。”
    李真无奈,只好心里骂了一句:骚逼。
    李真和江风在办公室里把零散的钱款清点了一下。 江风按事先说好的把百分之20给了李真,沾沾自喜地说:“怎么样,老兄,不白干吧!”得了点实惠,李真憋闷的情绪才稍许开朗了一点,带着江风和那女孩去拜访康沙首了。路上江风问女孩叫什么名字。她说:陈兰。
    康沙首是个又高又胖的大个。他留一蓬乱糟糟的头发,像一个从没收拾过的鸡窝,从中散发出酸味。他有一张肥肥的大脸,鼓鼓囊囊,好像是被吹胀起来的,给人一种虚胖的感觉。然而这种虚胖却并不使他委靡,倒是很精神,这可能跟他那对眼睛有关,看人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射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光,显然是个非常自以为是的家伙。他出身于一个小市民家庭,父母整天为一些油米柴盐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不休。大概因为耳濡目染,受了很深的这方面的影响,他打小一张嘴巴也很好说,整天不闲着,稍长更是喜欢与人较劲,争长论短,屁大一点小事他都可以把它当成一件经国大事,跟人没完没了的纠缠不清。显然这种习惯影响了他的性格和人生观。进大学读了中文系,他就更喜欢跟人进行理论和思想的较量了。他最爱踢足球,便把这种习惯比喻成足球,说每天不踢上几脚就浑身不舒服。在他看来,所有的作家和诗人都欠揍,不经常料理料理他们,那文学就太没劲了。他是《桔子洲报》的记者,主持一个杂文栏目,经常对新近发表的较有影响的作品进行评论。他的理论基础和表现手法全是进口货,大概因沾了些洋气,所以他洋洋自得,自命不凡。虽然很多老一代的作家诗人看不惯他,但在评论界,他却已经是公认的新秀了,被许多人奉为新一代文学评论家里的代表人物。他现在每篇文章几乎都是重磅炸弹,无坚不摧。李真跟他年纪相当,地位差不多,却在他面前常执弟子礼,向他请教一些文学问题。
    李真3人敲开康沙首的房门,看见客厅里坐着4、5个人,满屋子烟雾。 康沙首生性爱热闹,平常最喜欢有人来拜访自己,每每跟宾客推杯换盏,一醉方休,有人说他颇有古代文人遗风。李真把江风介绍给了他,他就伸出手跟江风握了握,嘴里连说:“知道知道,现在经常发表作品的诗人,我读过他一些诗,不错,非常先锋。”
    江风抱拳说:“以后还望康兄多多指教。”
    康沙首把头一甩说:“嗯,不要这么谦虚。”
    李真接着介绍陈兰。陈兰性格开朗,陌生人面前一点不害臊,便很亲热地叫了一声康老师,跟先前叫江风一样。就搞得江风身上有些儿不自在。康沙首也跟陈兰握了握手,显得格外高兴,说:“好,诗歌比校旱更需要细腻的感觉,所以现在很多诗歌爱好者都是女孩子。我一看你的气质就知道你以后会成为一个诗人。好呀,我们现在就缺女诗人。”
    大伙都笑了。有人就说:“你干脆收她当学生算了,有你名师指点她肯定进步飞快。”
    “人家在讲习所学得好好的,何必拜我为师。”
    陈兰显得落落大方地说:“老师不怕多,搞艺术就应该博采百家之长嘛!”
    说得有人喝起彩来:“吓,好哇,这女孩子真能说呢!”
    康沙首说:“看样子我真应该收你这个学生。”
    康沙首把3人让进客厅,然后叫另一间房里的老婆给客人泡茶。 另一间房里的门就开了,出来了一个模样端庄的少妇。那房里还有两个女子,她们被客厅的烟雾熏得受不了,便躲到里面去了。这位家庭主妇似乎很贤淑,居然这么听康沙首的话,给客人泡了茶。康沙首在家里的这种权威把客厅的几个男人羡慕得要死,每人眼里都流露出无限钦佩的目光。李真和那几个人好像都有过一面之交,互相点头,开玩笑。康沙首先前跟一个叫汪兴邦的评论家争论诗的通俗意义的问题,这会他俩便又接着争了起来。刚才的争论还比较平静,这会康沙首要在新来的客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水平,声音提高了几度。“诗的意义已经被我们现代人无限的扩展了,它早已越过了传统的概念,凌驾于一切文学形式之上,再不是那种纯粹的华丽词藻,而可以是散文,是校旱,甚至可以是大白话,粗痞话。”
    汪兴邦不同意,说:“你对诗的这种解构完全绝对化了,但凡一种文化事业,如果迈向绝对化那就死路一条。无规矩不成方圆,任何事都得讲规矩,文学虽然是最自由的精神创作,可也不能例外。诗必须有诗的固定的框架,我们只能尊重这个框架,在这个框架内天马行空,自由来往。”
    “我最痛恨的就是你的这个框架学说,听上去像那么回事,实际对文学最有害。如果讲究框架,请问宋词为什么要背叛唐诗,而后世之人为什么会非但不计较这种背叛,反而拍手叫绝?甚至就是唐诗,它对魏晋南北朝的诗歌不也是一种背叛吗?”
    “你一方面肢解了我的框架学说,一方面又误解了我的框架学说。我的所谓框架是从语言学角度来说的,而你却从形式上来批判,未免风牛马不相及吧!”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连你的本意我都听不出来,那我搞个鬼的文学评论呀!实际正是你没懂我的意思。我认为你把语言和形式分得太细了,如果你坚持这样做那我劝你干脆改当语言学家算了。从创作的意义说,语言常常就是形式,形式常常也就是语言。”
    汪兴邦直摇头:“我希望我们不要自觉或者不自觉地陷进狡辩的泥潭中。”
    “用这话来提醒你自己吧,我不需要。”
    “我不反对先锋、前卫,我们确实迫切需要这些东西,但这绝不等于我们要在文学的艺术性上做一个让步,使大白话、粗痞话合法化。请你记住,本质的东西是不允许改造的,否则文学那就不叫文学了,也许可以叫它科学、哲学、或者别的学科。”
    “这一点我没有异议,问题是你对本质的定义太狭窄了,以为我们要改造本质。实际上维护文学的本质,我也许比你更坚定。本质都不存在了,那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玩一玩吗?”
    “文学的本质当然是狭窄的,宽泛的本质定义只能使文学死亡。”
    江风这时忍不祝旱道:“我认为恰恰相反。”
    汪兴邦和康沙首便都看着江风,一个为自己添了一个敌人感到恼怒,一个则为多了一个帮手感到欣慰。汪兴邦心里在说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因他近来也在某刊物上读过江风的诗,实际并不敢小瞧江风。就阴阳怪气地说:“噢,我想起来了,你的诗就属于那种无限扩展文学本质的作品,我只想问问你,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太容易了点?”
    汪兴邦话里的嘲讽意思江风听得非常清楚,他很生气,但因自己刚刚一脚踏进这个圈子,为了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他控制住了自己,用一种很真诚的口气说:“我只能这样告诉你,看似容易,实际最难。”
    江风的诚恳态度使汪兴邦不觉为自己刚才嘲讽的态度感到了那么一丝羞愧,他意识到这是在真正的探讨问题,不能因为别人是新来的就想压人一头,否则自己的文学观点就更难兜销出去。
    康沙首说:“他说得对,──啊,你叫江风,哦,对,江风,对不起,刚才我没记住,──就像校旱创作,往往一些华丽的写法不过如此,真正见功夫的是白描手法。”
    汪兴邦说:“校旱可以白描,诗不行。如果你要白描诗那何不干脆直接写校旱呢!”
    “这正是现代诗歌高明的地方啊,借鉴校旱的精华展现自己的魅力。”
    “可结果弄得不伦不类,完全就是邯郸学步。”
    “这只是你的感觉。”
    “只要有人有这种感觉,那不就很说明问题吗?”
    江风本想继续帮康沙首说话的,但想了想,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是因为他见汪兴邦伶牙俐齿,担心说他不过,万一被人家说趴下了,有损形象,不利于自己今后在圈内的发展;二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争论其实很没意思,反正现在的文坛,不管到哪都能听到这一类的争论,实际无论怎么争,最后都不会有结果,除了浪费口水,毫无意义。他今晚是来拜码头的,还是随和一些算了,就算有话要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晃就到了午夜,那间房里的女主人已经出来送客了。客厅里有人见状知道再不宜闲扯下去,就也要走,带动大家也一齐起身告辞。康沙首把大家送到外面,拉了拉江风的手,热情地请他今后多来走走。江风自然应允。康沙首又转向陈兰,说今晚照顾不周,请多多包涵。陈兰说康老师说哪里话呢,我今晚学了很多东西,感谢你都感谢不过来呢。康沙首就趁势说很好,你能学到东西,我非常高兴,以后有什么作品,尽管拿来给我看。陈兰说自然是要拿来的,到时你可别笑话我的东西。江风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就凉了半截,心想这个丫头真他娘的好手段,一个回合搞定了老子,再一个回合搞定了康沙首,有姿色的女孩子在文坛简直畅通无阻。3人跟康沙首挥手告别。因是午夜, 李真和江风觉得不便让陈兰一个人回家,就一起送她。陈兰一路上直说康沙首有水平,确实不愧为有影响力的评论家。江风觉得她大概已经把当时在讲习所里对自己的崇敬忘到九霄云外了,某种本来已经快燃烧起来的欲念便渐渐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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