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老友相聚纪方谈道 深夜嫖妓大师染病
周正涛如愿从黄建国那里得了一套复式房和30万块钱。便拿出5、6万把房子装修了一番,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搬了进去,再把母亲接了来。这段时间是他有生以来最愉快的日子,仅仅只是给黄建国出了一些主意就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老实说有些出乎他的意外。一度他非常感激黄建国。不过经老婆开导,他又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如今知识就是财富,点子便是金钱,有些地方政府不是还专门高薪聘请一些特殊人才为当地的经济发展出谋划策吗,尽管他们拿得没有他多,但他可是为黄建国一下就捞进了1千多万,而且这1千万是活的,也就是说可以迅速像滚雪球一样膨胀起来的1千万,那他得这点好处有什么不可以呢,照理说黄建国还应该多给点。这样一想他就对黄建国又突然有了看法,觉得黄其实有点抠门。有人说一个女人的好坏可以决定一个男人的成败。这句话在周正涛的身上开始表现出某种苗头来了。他的另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自然就是政治上的进步了。虽说他仍是宣传部长,但程易生已经多次在喝酒的时候向他保证,一年半载之内,肯定把他提上去当副区长。什么叫春风得意马蹄急,周正涛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了。他就想在家里办一场宴会,把亲朋好友老同学们都请来热闹一番,庆祝庆祝。
这事卫翠苹非常赞同,她也想在同事们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现在的小康生活。两口子就忙了几天,在日历上选了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四处散发请帖,请人来喝酒吃饭。这日中午,他家就来了几十个人,开了有七八桌。亏得这是复式房,面积大,摆开后颇为热闹,又一点不显拥挤。
周正涛也向宋海棠发了请帖,是请郑秀丽转送的。但宋今天没来,郑秀丽说宋在深圳忙着做生意打官司,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省城了。周正涛问:“怎么老是听说她跟人打官司,她怎么有那么多官司要打?”
“唉,名人嘛,她就像一块肥肉,谁都想依附上去咬一口。”
这一桌上坐着周正涛的那些老同学,一提到宋海棠,大家都来了兴趣。江风说:“这个女人啊,我看她总有一天会栽在这上头。”
郑秀丽跟宋海棠私交很好,最反感别人说宋海棠的坏话,便瞪着江风道:“你少在背后咒人家,我知道你一直因为那年写书的事对她有意见。都过去的事了,何必这样耿耿于怀,还是男人呢,心胸放开阔点嘛!”
江风厌恶地皱着眉头说:“谁耿耿于怀了,照道理我本应该告她的,正因为不想跟她计较,所以算了。我只是从那件事上看到了她的为人,我敢肯定她迟早会摔跤。”
郑秀丽不想跟江风争论,便摇了摇头,那意思好像是对江风的这种说法表示不可理解。
周正涛还想问点宋海棠的情况,突然就听见卢光中大声嚷嚷了起来:“啊,大师来了,来来。我说周正涛,今天道法大师能光临你这新房子,祝贺乔迁之喜,你应该感到荣幸呢!”
周正涛往门口一看,原来是纪方来了。便立刻笑着迎上前去说:“确实确实,岂止是荣幸,我已经感到蔽宅满堂道光,瑞气呈祥了。”
纪方微笑着对周正涛合掌施礼。周正涛也急忙还了一个同样的礼。他心里其实觉得这真好笑,但表面还是显得非常恭敬。纪方施礼罢,便从身上摸出一本书递给周正涛说:“道家 一贫如洗,没有什么可送的,唯有一本道经,虽无半点微利,但如时常背诵,可保一生无虞。”
周正涛接过一看,原来是一本名叫《道可道》的经书。他平常好像在书店里看到过这本书,有些印象,他从来就没想去瞧上一眼,但这会不得不说:“很好很好,你这礼是最重的礼了。”其实他心里却在说:狗屁,老子要你这破书干什么!
卢光中又在那嚷嚷了:“来来,纪大师,坐这,坐这。”他的左首是孙一夫,右首是余九日,本来跟他俩还说得挺融洽,这会却浑不放在眼里,将两人都往边上轻轻挤了挤,腾出一个位子,拉过一条靠椅,要纪方坐到他边上。孙余两人都很不快,但都不好说什么,只能挪了挪,纪方就坐进去了。
郑秀丽见卢光中这么尊敬纪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可能是纪方一直热衷于传布的《道可道》经书闹的,便突然也对这部书来了兴趣,对纪方说:“老纪,你的《道可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卢光中这么喜欢,也跟我们说说,我现在也想信个什么东西,上次我还带我儿子去了一趟麓山寺,烧了几柱香。”
纪方微笑着,以责怪的口气说:“你想了解我的道法,首先得有一个正确的态度……”
就见卢光中在一旁颇颇点头。
“不能说什么东西。我的道法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包的至高至上的法则,是宇宙之大法,天地之大道,能够和阴阳,通有无,去名利,生无穷,怎么能叫什么东西呢!唉,这女人啊,就是污口秽洞,不干不净。”
众人大笑。郑秀丽臊得满脸通红,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好跟着一起尴尬地笑着。
卫翠苹听周正涛说过纪方的事,也一直对纪方的道法有一种好奇心,这会便问纪方:“老纪,哦,不应该叫大师吧……”卢光中点头肯定说,“对,大师。”
“听说练了这种《道可道》的功法,有病的就会自己好了,根本不用打针吃药,真有这么神吗?”
纪方说:“当然啦,这能有假!这套功法已经练好了不知多少有病的人。我就是的,以前我有关节炎,心肌炎,胃炎,肠炎,练到现在,全好了,从来没吃过药打过针。”
王家卫却对纪方这一套从来不感冒,这时马上接话:“你说这种功能强身健体,我信,但有这么神,绝对是扯jī巴蛋。”
纪方在这些人里最怕王家卫,如果别人这样说他,他肯定上火,对王却不敢,只说:“你这个人没文化,不相信科学,跟你说不通。”
卢光中对王家卫说:“我说句公道话,你没练过,就最好不要这样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对不对?”
“我没练过别人练过啊,我就听有人说过,说什么气功可以治病,jī巴毛,有一个人练了一种什么功,练到最后病没治好,反而练出了新的病来,害死人。”
纪方立起眼睛说:“那是他练的方法不对,任何一门功法,都要掌握正确的练法才行,否则那确实很有可能走火入魔。我这功法也是的,你要练出效果来,必须按照书里的要求一步步来,稍有不慎,就可能出问题。你总不能说你自己练得不对,就怪功法不好吧?”
“反正我是一点不信。”
卫翠苹问:“这《道可道》是谁写的?”
纪方回答说:“辽宁的一个气功师写的。他叫张仙仁,他出生的时候有红光满堂,元始天尊和观世音一起现身。他一岁能读佛经,三岁能背《道德经》,没有上过学,因为他天资聪慧,所有的书都可以过目不忘。后来去西藏学佛,回来又上五当山学道,有天晚上梦里遇到一个异人,传授他《道德经》以及最新的解释方法。回去后细细揣磨,天天研习,慢慢就修成了正果,于是开始外出传道授经,救苦救难,普度众生。我曾有幸去北京参加了他的一个传道班,成了他的正式弟子。学后之后回来自己琢磨,悉心领悟,这两年渐有所得。我敢说这部《道可道》大法是所有佛道两法的集大成者,是最有效最有价值的功法。鄙俗之人不相信,我只能说非常遗憾。”
王家卫又瞪着眼睛说:“扯jī巴毛!”
周正涛对王家卫笑道:“以我的看法,对于这些神乎其神,玄之又玄的气功、佛道一类的功法,就算你不信,最好也不要恶意诋毁。”
王家卫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你叫他用功法治我罗!”
纪方说:“我们学功之人,慈悲为怀,救苦救难,岂会因你几句不恭之语就乱施功法!但我要对你说,因果报应,报报不爽的。”
“扯jī巴毛!”
纪方厌恶地看了王家卫一眼,再不理睬他。
周正涛问卢光中:“老卢,你在跟老纪学功吗?”
“差不多吧,不过我断断续续的,有时早上跑步到爱晚亭,老纪每天早上都在那里教人练功,我跟着比划比划。”
“练得怎么样?”
“我连皮毛都还没摸着,能怎么样?不过我一直有胃病的,这段时间好像好了一点,总觉得肚子里有股气……”
纪方叫了起来:“哎,这就对了,这就证明你练得有效果,已经练出气来了。我早就说过,道可道易学易练,经济实用。当然啦,真要练到比较高的层次上,那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卫翠苹问:“请问大师,您现在练到什么层次上了?”
纪方说:“道可道有九重层次,一人始,二幼学,三康健,四长寿,五大贵,六聪明,七弥佛,八长生,九大光明。前后相随,有无相生,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佛后道,报身化缘。各返行迷,咸祛溺丧。敞三明以济俗,临八苦已宣慈。皇矣弥陀……”
众人又齐笑起来。纪方便住了嘴,看了大家一眼,并不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法无边,阿弥陀佛。”
王家卫讽刺说:“学道之人也贪杯吗?”
纪方正色说:“说你没文化还真是一点不错,说话总是用词不当。什么叫贪?过分过头才叫贪。我不过喝了几口,怎么叫贪?”
“学道之人根本就不该喝酒!”
“谁说的?过量为滥,适当为品。品为化缘之本,道法之源。你不懂少开口。”
卫翠苹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练到了那一层次呢!”
“三康健。”
“你最后能练到哪一层次呢?”
“啊,这就说不准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键看造化。”
周正涛问老婆:“你问这么多,是不是想拜师呀?”
“当然是。纪大师,收我做个徒弟好不好?”
“欢迎啊,我们道可道大法普度众生,来才不拒。只是练功必须要有恒心,三天打鱼两头晒网那非但无益,反而有害。就不知道周太太有没有恒心。”
“只要真能治病,当然有。”
周正涛说:“你不要心血来潮,练了这功来想打我呀!”
一阵哄笑。大家便开了他俩几句玩笑。卫翠苹其实也没拿定主意,说了一会话,便没再提这碴。
散了席,大家在客厅里坐了半个小时,便纷纷告辞了。卢光中是和纪方一起走的,他想趁这机会再向纪方请教一些关于功法的问题。前不久他买了一本《道可道》,只知道照着练,很多东西却根本搞不明白。两人下了楼,来到外面,卢光中很自然地往大马路方向走,却被纪方拉住了,指着路边的一辆富康小车说:“坐这个。”
卢中光非常奇怪:“你的车,哪弄的?”
“买的。”
“什么,你买的?”卢光中瞪大眼睛惊叫起来。
“怎么,不相信?”
“我的天啊,这总得好几万吧,你哪来的钱?”
“传功挣的。”
“你就传个功能挣这么多?”
“有什么奇怪的,你不知道现在我们的道可道法有多火,上到省长书记,下到捡破烂的叫化子,都在学功。我们张大师在全国各地都设了分支机构,我是湖南道可道法分会的会长。我们一方面传功授道,一方面组织强化培训班,出版有关道法的书籍,收入的一部分上缴给北京总部,其余的就由我们自由支配。你知道我们湖南道可道法分会有多少会员吗?”
卢光中摇头说不知道。纪方把小车发动后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八的手势:“8千。”
卢光中不禁连连惊叹:“想不到想不到,前5、6年才兴起的一个功法,居然这么快就成气候了。”
纪方拍拍卢光中的肩膀说:“兄弟,怎么样,跟我干算了吧,你那人事处处长有什么当头,顶多爬到校长那个位置,又能怎么样?跟我干那就不一样了,首先收入是你领国家工资所没法比的,其次政治前途也要大得多。对这一点你可能不相信,但请你记住我的话,以后会有验证的。我们道可道法分会现在发展势头很好,急需人才,你的素质这么高,正是我们需要的。我今天本来没心情参加周正涛的酒会,但我想看看在这里能不能物色到一两个比较合格的愿意为我们分会工作的人,因为我知道我们这批同学的素质都很高,一个个也都混得不错,我非常希望能把他们招进来。但看来没达到目的,尤其王家卫那个狗杂种,竟然当面诋毁我们的功法。回去我要跟我们分会的干部们研究研究,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卢光中感到非常好笑,但也暗暗吃惊。看纪方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可如果把纪方的话当真,他简直就不知该做何理解。王家卫虽然出言不逊,但又不是道可道法的人,你能拿他怎么样呢?他想问问纪方这话什么意思,可不知为什么,竟总觉得不知该如何问。究其因,他现在对纪方不光有一种同学之谊,更多的还有一种对道法的恭敬。他越来越觉得纪方不是常人。他问纪方:“你现在除了在爱晚亭传道,还在哪传?”
“东塘、树木岭和南门口我都办了一个功法干部培训班,我每星期去上一次课,检验他们的学习成绩。至于爱晚亭那里,我现在也不光是早上传,傍晚也传。傍晚学的人更多,效果更好。唉,我现在就是缺人手,缺那种有活动能力和组织能力、会办事的人,有时简直忙不过来。如果有很称心的人手,帮我打理日常事务,那我们分会的效益还会好,我可就不是开这种小车了,至少得是奥迪。不过慢慢来吧,奥迪会有的,奔驰,法拉利,也都会有的。怎么样,有点动心了吧?”
卢光中笑道:“我还是先给你做正式的弟子吧,真要跟着你干,那还是太草率了。先好好练段时间再说,以后我不缺课了,天天早上都去。”
“嗯,好,我代表道可道功法分会欢迎你。”
说话间,纪方就把卢光中送到了他家,然后开着小去了清风峡。他把小车停在峡口的坪地上,沿两泓清池曲折步行到了爱晚亭后面的草坪。此时坪上已聚集了不少练功的老头老太太。他最信任的一个名叫司马北的弟子正在对他们指点要领。亭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一台收录机,里面播放着对各种功法的讲解和说明。
纪方坐在亭子里看了半个小时,司马北的教的这套功法就结束了。老头和老太太们便围了上来,向纪方请教一些问题。有人问练功的过程手心出汗是什么原因。纪方便告诉他:“这说明你练得有效果,内气在你的体内游走激荡,磨擦生热,然后通过手心散发出来。用我们道可道功的理论来说,手心是心之门户,所以热量都得由这处心之门户散发。这是好现象。”
那老头听了介绍,顿时面露得意之色,把周围的同伴们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炫耀说:瞧我,进步多快。
又有人问:“练功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在摇摆,这是什么原因?”
纪方说:“也是正常现象,因为气在你体内鼓荡,所以会摇摆。你只要注意一下,别摆得摔倒就可以了。”
一个因病退休的老妇人问:“我有心脏病和高血压,以前天天吃药,勉勉强强还能维持,但练了这功后我把药都断了,练了这么久,并没见效果,反而觉得病情变严重了,这是怎么回事?”
“好啊,变严重了好啊,用我们功法的理论来说,这叫做消业,因为你体内平常积聚了很多病毒,现在你练了功后,功力就开始清除这些病毒,但病毒肯定不服气,它要反抗,两股力量就缠在一起,造成了你这种更严重的感觉。但是不要紧的,你别紧张,只要坚持下去,你的功力一天天增长,那时病毒就不会有这么猖狂了,你的感觉就会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放心吧,没事的。”
那妇人仍没有完全消除疑虑,皱着眉头说:“可我总觉得还是要吃点药才靠得住……”
“哎哎,老太太,千万吃不得,千万吃不得,你只要一吃,就前功尽弃了。好不容易练到这种地步,突然一下废了,太可惜了嘛。老太太,你信我的绝对没错,坚持练下去,别吃药,保证过几个月您就会变得非常健康。”
“是吗,那我这把老命可都交在你这套功法上面了!”
“好好好,行行行,没问题。”
有一个老头也说他停了药后反应比较大,感觉极不舒服。纪方说:“都是在消业。我记得你们每人都买了一本《道可道》的书的,里面有一篇是专门讲消业的,怎么,都没看呀?”
“看是看了,就是如何消业,总之还是有些搞不懂。”
“不懂不要紧,慢慢领会就是了,关键是必须坚持练下去。”
纪方耐心地解答了半个小时问题,那些老头老太太这才离开了。司马北这时凑近纪方说:“刚才那个有病的老太太我看她的情况非常不妙,上课前她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替她摸了摸脉,心律严重失常,脉沉干涩,脸色发钳,舌苔黄中带白,按中药理论,是凶兆,是不是可以让她吃点药?”
纪方瞪了司马北一眼,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允许她吃药,那我们不是抽自己的耳光吗,以后还怎么让人相信我们?”
“我是怕出问题。”
“出了问题那是她的事,允许她吃药则是我们的事。我们只负责我们的事,她的事我们不管。”
这时山下响起了一串急促的摩托声,眨眼间便开到了亭子前面。骑车人下来走向纪方,两人打了个招呼。此人叫石涛,是纪方手下一个十分得力的干部,功法分会的秘书长。
“头,国防科大请你去做功法报告,我已经跟他们联系好了,现在就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们出多少钱?”
“是在一座礼堂里,我去看了一下,大概能容上千人,门票20块一张,至少能收两万,我们跟主办方六四开,弄个1万绝对没问题。同时还可以做特别辅导,卖一批书,应该有搞头。”
纪方非常高兴:“行,你干得不错,国防科大那边又让你开发起来了。就……明天下午吧,下午一般大家没事。”
“我们再把用手识物的玩法说说吧,上次好险呢,差点出错。”
提起上次的失误,纪方就有些来气,骂石涛说:“主要怪你,蠢得要死,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左脚为前排,右脚为后排,顺序从你那边看是左到右,我这边看是右到左,实在简单,你是怎么搞的!”
“再排练排练吧,加深一下印象。我一天到晚事多,有时候脑瓜子让什么事一冲,记忆就会出点故障。”
说着,石纪两人就在爱晚亭里排练了起来。司马北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心里直嘀咕。纪方背过身去,石涛便把游客遗留在亭子里的一些空瓶子、塑料袋、纸盒、等物放在石桌上,又叫司马北去外面草坪里捡了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再把自己的钥匙串和手表放在石桌上,他将这些东西排成两行,然后他指着自己的钥匙串对司马北说:“等会头能用手知道我现在指的就是这个东西,你信不信?”
司马北说:“当然信。”
“但肯定也有点怀疑,那就眼见为实吧。”说罢他坐到了亭子边上的石栏杆上,说:“行了,头,你就用手开始认吧,告诉我们刚才我跟司马北说的是哪个东西。”
纪方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在石桌上瞥了几眼,立刻就指向了那串钥匙。司马北被震得目瞪口呆。他怀疑这是他俩早就说好了的事。纪方看出了他的疑心,说:“你不相信是不是,那我再转过身去,你指一个东西,看我怎么把它认出来。”
司马北等纪方转过身去了,就对石涛指了指一个破纸盒,石涛点头。就叫纪方来认。纪方走近前来,看了一会,很肯定地指着纸盒说:“就是它。”
司马北忍不住赞叹道:“高,高,岂止是高,头,你简直就是个神仙。”
纪方却说:“你跟了我这么久,经过考察,发现你这人值得依赖,就不骗你了,石涛,告诉他我是怎么用手认出来的。”
石涛就说:“喏,你看我坐着的时候左脚在前,就是说那东西在第一排,然后我的手放在膝盖上伸出四个手指,就是说那东西是前排的第四位。不明白,非常精奥,一明白了,简直就狗屁也不是。”
司马北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纪方在他肩上拍了一掌:“行了,别发呆了,走吧。”
“这么说所谓的特异功能是蒙人的?”
纪方说:“我从来不知道特异功能为何物。”
“那还有什么意念搬物,隔山降雨,耳朵识字,穿墙走瓦,等等,也都是假的罗?”
“我已经说了,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特异功能。”
“噢,天啊!”
纪方笑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司马北愁苦地说:“岂止是失望!”
“没关系,慢慢习惯就好了。我最初从张仙仁那里知道实情后跟你有同样的感觉,甚至更强烈,但没多久就适应了。要说特异功能,我倒觉得可以把我们这种行为统称为特异功能,因为我们能无中生有,能够用这些简单而特殊的手段改变事物的一般规律,甚至改变了事情的物理现象和物理原理,这不就是特异功能吗?如果没有这种特异功能,岂能做到这点?”说罢纪方很骄傲地哈哈大笑了几声。他尽量想让自己的笑显得豪爽,但却是一种干笑,有点儿嘶哑,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司马北这会就强烈地觉得纪方这样笑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恶棍,而且是一个低智商的恶棍。
石涛骑上摩托对纪方说:“进城去玩玩吧,好几天没搞姑娘了,我只觉自己的道法快要丧失了,得去姑娘们身上练练。”
纪方说:“好啊,我也正好有点痒痒。司马北,一起去,我买单,让你小子长长见识,别整天真的只会迷迷糊糊地钻在功法里,不知道天下其实好玩的事多着呢,功法只是我们的一种障眼法而已。”
一夜娱乐,自然丑态百出,不说也罢。且说纪方次日上午醒来,忽然觉得肚子有点胀痛,膀胱处也隐隐有胀感。他以为是尿憋急了,赶紧起来上厕所。可掏出家伙刚撒出去,就觉尿道处顿时产生了一种剧烈的刺痛感,使他浑身痛得都紧缩了起来。他急忙去看那家伙。这下不打紧,把他着实吓了一跳。原来尿道口已经浮肿了起来,红得十分鲜艳,仿佛一只熟透了的小桃子。他大声地叫了一下,又恨又气,知道自己得了性病。他喜欢去风月场找姑娘玩,一直都很担心染上这种病,曾多次想戴套子,可每每又觉得隔一层,实在不能尽性,就好像吃饭没吃饱,那感觉很不好,会一直持续到下一顿,便豁出去坚持不戴,并且相信自己应该不至于运气这么差就真碰上了。事实上他的运气也确实好,玩了这么久居然才头一回感染,正常来说他应该感染了好些次了。
他忍住痛撒完了尿,将家伙小心翼翼装进裆里,系好裤带,便驾车去四医院看病。这种病学校医院也能看,四医院是很远的。他之所以舍近求远,倒不光是怕学校的人知道他得了性病,而是怕让那些学道可道法的人看见。医生给他开了一个星期的吊针。他心烦意乱,免不得耐着性子在医务室打点滴。
下午还要打。石涛和司马北却跑来了,准备陪他去国防科大。他就要他俩先陪自己去打吊针。
“昨天还玩得好好的,今天怎么啦,就打起吊针来了,吓死人?”石涛惊问。
“唉,就是昨天玩坏了,娘卖逼,那个婊子不干净,传染了老子。”
石涛和司马北一齐笑了起来。石涛甩着他的裤裆说:“怎么我没事!”
司马北说:“可能你的小鸡鸡有免疫的特异功能。”
纪方摇着头说:“这就叫做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婊子总有淋病菌,嫖客难免病入裆。石涛你不要得意,你逃不了这一劫的,只是迟早的事。”
“我以后戴套子。”
“戴套子不算好汉。”
“打吊针更不算好汉。”
开了几句玩笑,几个人就坐纪方的车去了四医院。石涛在车上对纪方说:“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一辆车?湖南功法分会的秘书长大人居然只能骑着摩托到处跑,我倒没什么,可让外人看了,也许会对我们失去信心,秘书长都只能骑摩托,那他们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对不对?”
“你别老惦记着车,资金充足了我会给你办的。”
纪方在医院注射室打吊针的时候,石涛和司马北便在室外闲聊。突然,纪方高高举着吊瓶慌慌张张地从注射室里跑了出来。石涛忙问怎么回事。
“娘卖逼,有一个学员也在这里打吊针,幸亏我眼尖,一下就看见了他,急忙溜了出来。娘卖逼,那老东西不去学校医院看病,跑到这来看什么鬼。快快,给我把针拨了,不打了。”
司马北说:“不打针怎么行,病不得好呀!”
“还管得了这么多,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看病打针,不然的话他们会扒我的皮。”
石涛就替纪方把针拨了。这时从里面出来了一个护士,警惕地看着他们三个说:“喂喂,不在注射室里呆着,到外面来干什么呢?”
纪方说:“我有急事,剩下这半瓶不能再打了。你把瓶子收进去。”
护士说:“搞什么搞,开什么玩笑!”
石涛把吊瓶塞给护士,这三人就急匆匆地走了。
第68 治瘫子神功惊世 走正道司马叛法
到了国防科大的礼堂,他们发现礼堂外面聚集了一大批的气功爱好者,不光有老人,还有许多青少年,这实在是出乎纪方的意外,便得意地对石涛说:“看来我们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啊!”
那些气功爱好者有很多人还提着各种各样的袋子,袋子里装着各色水果、茶叶、咖啡、营养品等等。原来他们听说当气功师发功时会有气灌入到这些食品里,拿回去食用后就能达到防病疗疾、延年益寿的效果。
已经有好几个功法分会的基层干部到了,见到纪方,便跟着学校的几个领导一起前来迎接。纪方跟几个领导握过手后场面就骚乱了起来,那些气功爱好者纷纷涌上来要跟纪方说话。学校早料到了这种情况,派出了保卫处的人维持秩序,又有功法分会的干部协助,大家便拥着纪方进了礼堂。纪方没想到,礼堂里面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大家见到他,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纪方以前也讲过课,但这么热烈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十分兴奋,有点儿飘飘然的感觉了。到了台上,学校领导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道可道法,他虽然不懂,却并不妨碍他使用一些非常诱人的字眼,像什么“张大师的得意门生”、“道可道法是所有气功和道法中最完善的一种功法”、“一功在身百病不侵”等等,然后就请纪方讲课。纪方的讲课基本还是老一套,先是讲了一下张仙仁大师的练功经历,然后就把张仙仁的功力神乎其神地夸了一通:“大家都知道《水浒传》里有个入云龙公孙胜,能够呼风唤雨,很多人不信,说那是校旱家胡编乱造的,但我要告诉大家,别再说这种外行话了,那是真的,确有其事,而且入云龙的本事在特异功能的世界里根本就是小儿科,像我师傅,前几年大兴安岭不是发生了大火吗,消防部门千方百计都没能使大火熄灭,后来知道我师傅有这本事,就请他灭。他根本就足不出户,呆在北京的家里,冲大兴安岭的方向发了一通功,那边顿时大雨倾盆,一场烧了好几个星期的大火就这样熄灭了。”
会场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叹声。纪方喝了一口水,继续扯淡。不是第一次授课,他早形成了一套十分完整的授课方法,由浅入深,每一个理论都能为它找到十分合适的解释。最玄的是,任何人对他讲的东西都不能进行质疑和反驳,因为这是佛道,不是用尘世的理论和知识就能够认识的。他讲了一个多小时,学校领导不停为他端茶倒水,场内的人全都听傻了,只觉得佛道玄幻,功法无边。
讲完课,便是现场特异功能和气功表演。只见纪方拿出一只汤勺,传到听众里面叫大家检验检验,问是不是真的。有人用手掰,掰不动,用牙咬,咯得牙痛。就一致说是真的。纪方便拿回汤勺说:“我现在要用气功把它弄断。”他将汤勺拿在手上磨蹭了一会,再轻轻扭了几下,坚硬的钢质汤勺居然就真的断成了两截。场内再次爆发了雷鸣般掌声。掌声停止后,只见纪方猛地把右手往上一指,刚要说话,就听见他头顶叭的一声,一盏100瓦的白炽灯熄灭了。上千人不禁同时发出一声“噢”。这种惊讶,比刚才看汤勺表演所表现出的惊讶强烈一百倍,是一种灵魂仿佛被彻底击穿了的惊讶,是一种无可挽救的被征服的惊讶,是一种对未知的神灵因着无限的敬仰而产生的惊讶。惊讶导致了会场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然后爆发出一片长久的狂风暴雨般的掌声。这样的掌声足以摧毁一个世界。
接下来纪方走到了听众的中间。早有人把几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推到了会场里。纪方今天现场发功,主要是针对他们的。他当然没有保证能让所有残疾人都站起来,但他保证肯定会对他们恢复健康大有裨益,如果能有一个人站起来,那就功德圆满了。这几个残疾人的轮椅便围成了一圈,他站在圈中,深呼吸了一口,然后轻轻闭上眼,开始凝神运气。搞了几分钟,他慢慢迈了一个太极拳里的嫦娥奔月的步伐,舞了一个云手,开始把他刚刚提炼的内气发送到几个残疾人身上。他缓慢而悠闲地转着圈子,脚步贴着地面滑动着,双手不停地推来推去,眼睛忽开忽合,身体时张时缩。不一会,他就汗流浃背了。大家都赞叹不已,无不相信这是因为他内气充足造成的现象。实际他平常极少搞体育锻炼,稍微动一动就感体力不支,自然就汗流浃背。这时那几个残疾人也慢慢有了点动静。起先他们几乎是纹丝不动的,这会已经有人在摇头晃脑了,还有人明显颤抖了起来。仅仅是这点变化,就已经让四周的观众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这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今天注定是要看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奇迹的。就见有一个半身不遂了将近30年的老头,突然满头满脸的汗,脸色通红,头发倒竖,两手乱舞,居然慢慢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会场顿时凝固了,大家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看了一个细节。那老头站在轮椅上摇摇摆摆,过了一会,便慢慢下了轮椅。纪方这会也有点奇怪。不过他奇怪的表情被大家解读成一种对自己气功效果的自豪。他对着老头不断地发功,老头就颤抖得越厉害了,但也走得越稳了。刚才大家还有点担心他会摔倒,但这会来看,似乎已经不太可能。老头在纪方的引导下,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他的老伴站在边上激动得泪流满面,突然对纪方跪了下去,又是作揖又是嗑头,嘴里还念念有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旁边的石涛对老太太这样的念叨很是不满,便凑到她耳边说:“不是观世音菩萨,是道可道法大师,别弄了半天到底是谁救了你老头子也不知道!搞混了对象,你老头还会继续坐轮椅的。”
老太太就嗑头如捣蒜,连连说:“道可道法大师,道可道法大师……”
老头走了几圈后有点累了,到底是30年没站起过来的人,一时还支撑不了多久,就又回到了轮椅上。老太太以为是石涛咒的,急忙又给石涛嗑头说:“我该死,我该死,你可不能再让他回去啊!”
石涛厌烦地对她说:“不会的,他两条腿几十年没活动过,能走这几圈就不错了,以后得慢慢练习,每天走一点,每天走一点,才能慢慢恢复。”
纪方对老头又发了一会功,最后大喊了一声,收了势。就在这时又有一个残废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纪方一看,心里直想笑,又忙不迭地装模作样地运气发功。
半个小时后,这场现场表演才告结束。总共六个残疾人,居然就当场治好了两个,如果是听人说故事,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可这是亲眼目睹啊,大家全被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围着纪方,要请他治病,有人表示价格随便他开,只要他发功就行。纪方自然是再不能糊弄下去了,便告诉大家:“今天治好的两例属特殊情况,一般也不可能这么快见效,总的来说,要想强身健体,去病疗疾,关键还是长期坚持不懈地学习道可道大法。奇迹只能偶尔出现,不可能经常出现。道可道大法在你们学校已经设了修练点,有兴趣的人可以去学习,具体情况大家去看我们的宣传资料吧,我就不多说了。老实说刚才治好两个病人耗去了我大量的功力,我现在需要恢复,不能再发功了,请大家谅解。”
石涛等分会的干部也拚命地这样解释,这才把大家的热情打消了下去,闪开一条道,让纪方离开了。那几个学校领导便请纪方吃饭,极尽殷勤之能事,在官场上的溜须拍马,可能也不过如此。有位副校长,不停地给纪方夹菜,想请纪方收他为徒。纪方自然一口应允,说:“我每星期来你们学校一次,上一次课,再专门对你进行辅导。以你当领导的这种才能,肯定很快就会修练成的。”
吃过饭,纪方等人便开车离开了国防科大。在车上他们说起下午的现场,乐不可支。分会的一个叫李庆山的基层干部问纪方:“我们本来安排的带笼子的残疾人是后来那个,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真的有人站了起来。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也安排了带笼子的人?”
石涛抢着说:“我们什么也没安排,那老头真是他自己站起来的,这点我很不理解,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这功法还真能叫瘫子站起来?”
纪方笑着说:“我估计可能那瘫子是心理作用。他一直觉得自己站不起来。其实他体内有一种调节功能,经过这么多年的调节,也许不知不觉间已经打通了他的经脉,可他自己并不知道,但在我面前被我这么一折腾,他就觉得自己有希望了,在这种心理的作用下他自然要拚尽全力试一试。也就是说他实际上自己是能站起来的,但他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努力,在我的调动下他一努力,当然就成了。我听张仙仁也说过这方面的例子,他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估计就是这种心理作用吧。哈哈,好玩,真好玩,老天爷都在帮助我们,我们这道可道大法如果不火,那简直没道理。”
司马北问李庆山:“那带笼子的瘫子什么问题也没有吗?”
“他是湘剧团的一个演员。那家伙在戏里扮演过瘫子、瘸子一类的人物,维妙维肖,我就把他请来了。我想以他的演技应该能演得非常逼真,但跟那个站起来的瘫子比,他到底还是欠点什么味道,头,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吗,有了真瘫子的对照,再看他的表演我差点笑出来,太假了,好在没人看出来。”
司马北又问:“头,那只灯泡是怎么回事,真是你发功打灭的吗?”
石李两人也一起说:“对,这事很蹊跷,我们还以为你真练成了什么真功呢,后来一想又不对,不可能啊,跟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纪方:“天地良心,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一挥手,本来是想说句什么话的,哪知就听见头上一声爆响,我看见灯泡不是断了开关熄灭的,明显是突然的一种爆裂,就灵机一动,假装是我发功打灭的。我为什么说老天爷也在帮我们呢,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说怎么就碰得这么巧,刚好灯泡爆裂的时候我在挥手,真是的,哪怕人为的设计都很难设计得这样巧妙!”
司马北又问:“还有断汤勺,那是你发功断的吗?”
李庆山鄙视地看了司马北一眼:“你怎么跟个白痴似的,什么也不知道!断汤勺谁都能玩,它利用的是一种物理原理,只要掌握了一点诀窍,就易如反掌。”
纪方突然唉哟叫了一声,方向盘一抖,车子晃了两晃。大家问他怎么啦。他皱着眉头往裆下看了一眼。石涛便笑了起来,调侃说:“老天爷在大法方面的确很帮你,可在这方面对你却是一点不客气,连在四医院打吊针都还要让你碰上学校的熟人。晚上去补一针吧,不然明早那地方会发烂的。”
李庆山从他们说话的口气中隐约感到他们在说什么,就好奇地问:“什么地方发烂?”
纪方说:“别告诉他。你小子少乱打听领导上的事。”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在夜总会里火力过猛,打坏了枪管,对不对?”
纪方就转移话题说:“李庆山,石涛可比你能干,他又在国防科大弄了个点,你看看今天的阵势,我们要在那里挣多少钱啊!你什么时候也开辟一片这样的体领地来?”
“你让他当秘书长,这块牌牌响亮,当然容易吸引人。可我不过一个分会里的小干事,无权无势,出去办事,递上名片,人家高兴呢看你一眼,不高兴连眼角都不瞥一下。你拿我跟他比公平吗?”
“你不要动不动就要权要官,娘卖逼,事没办成几件,先讨价还价,什么时候办一件漂亮的大事给我看看,我就对你委以重任。”
石涛在李庆山头上拍了一巴掌说:“就是,这小狗日的整个一官迷心窍。”
纪方拉长音调说:“好好办事,事业草创之初,应以事业为重,官以后有的是做,风物长宜放眼量,懂吗?”
纪方用车把几个人送到了家里,然后独自开车回了学校。他的裆里又痛又痒,极不舒服,很想再去打一针,可最后还是算了,熬到明早再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回到家里,老婆对他说:“你们系的黄主任刚刚来过,谈你的事,态度很严肃,口气很冷,看样子他对你非常不满,要你回来了去他家一趟,他要好好跟你谈谈。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真不打算要这个工作啦?”
“是的,我想了几天,不打算要这个工作了。我们道可道功法发展得这么好,一年的收入比我工作十年拿的还多。还要这份工作,那不是有病嘛。”
“可这功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哪天出了事,你靠什么吃饭?”
“真有那么一天,我早挣得盆满钵满了,还怕没饭吃!我现在只想拖一拖,毕竟这房子是学校的,一旦辞职房子肯定要退,我想再攒点钱,买了房子后再跟他们说再见。”
“那你还是去黄主任家跑跑吧,要拖就得稳祝蝴。”
纪方唉了一声说:“那个老东西,有蛮讨卵嫌!”
坐着休息了一会,纪方便出去了,上街买了一袋贵重的礼品,慢慢走到了黄主任家。黄主任见他提了一袋礼品,心里十分不高兴,他很不希望让这袋礼品改变了他们即将谈论的话题的性质,脸上便始终没露一点笑容。纪方心里早已把黄骂了个遍,但为了房子,只能忍气吞声,把礼品袋放在了桌上,坐在了黄的对面。黄主任没心情跟纪方废话,单刀直入,说:“你现在经常缺课,要不就出钱请人代课,到底怎么想的,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
“有些事把我绊住了。”
“就是办道可道功法培训班的事吧。我说纪方,你把那功法当饭吃呀?这些事情孰重孰轻你分不清是怎么的?”
“好好,我保证以后不缺课了,但请人代课这没什么吧?”
“除非你有什么重要的急事,一般讲我们是不允许代的,还出钱找人代,搞什么搞,为人师表,现在学生们的思想都很浮躁,哪知你比他们还浮躁,你是不是该为学生做个榜样,负点责任啊?”
“我不影响工作就是了嘛!”
“不行,出钱找人代课就是不行,这是原则问题,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以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再这样干,系里是会干涉的,你别不当回事。”
黄主任显然对纪方意见相当大,看得出他在强忍着对纪方的不满。纪方只好认了个错,表示以后不再找人代课了。两人说话不对胃口,纪方很快便要告辞。黄主任要他把礼品拿回去。他不肯拿。黄主任则是坚决不受,还威胁说:“你不拿回去我明天就上交给系里。”
纪方有点来脾气了,说:“你爱交哪交哪,反正送出去的东西我是不回收的。”说罢飞快离开了黄家。黄主任提着礼品袋紧追几步没追上,便恼怒地将一袋东西扔在了地上。只听一声脆响,一瓶高级人参蜂王浆碎了。这样子显然是不能再上交了,他便骂骂咧咧地把东西打开来叫家人食用了。
“这狗日的,以前老实得像个孙子似的,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滑了!”
次日早上,纪方裆里痛得不行,便早早起床了,漫步来到爱晚亭。这时天才蒙蒙亮,大法的学员们还没有来。他只盼着时间快点过,等到了上班时间便去打针。山谷里的各种鸟雀比他起得更早,已经在欢快地歌唱了。清晨的鸟鸣确实是非常悦耳的,把人心唱得软酥酥的,好像发酵了一样。还有叮叮咚咚的溪水声,清脆婉转地响遍了整座山谷,仿佛不仅在小沟里流淌,还在每一片树叶上流淌似的。
爱晚亭在朦朦胧胧的雾气中迎来了一片朝霞。
卢光中今天早上居然是第一个到的,看来他的确下了决心,要好好学学大法。两人便坐在亭子里闲聊,谈起了以前读小学中学时经常到这里来玩耍的情景,虽然时间只过去了十几年,感觉上却已恍如隔世。曾经的纯洁和天真,在当时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想起来,却是十分的甜蜜,因为如今心里掺进了太多庸俗甚至是阴暗的东西,一比较,就显得往昔的岁月弥足珍贵了。难怪毛泽东回忆少年时光,会写出独立寒秋湘江北去的千古名词来。
“唉,再过十几年,不知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卢光中感叹道。
纪方便意气风发地说:“肯定会比现在好得多。”
“是吗?但愿吧!”
不一会,那些学员老头老太太就慢慢到齐了。大伙都等着纪方教功。纪方却兀自沉浸在一种温柔的怀旧情绪中,根本没想去招呼大家。有人只好提醒他该开始了。他竟还不是很明白,觉得这不该是自己的事。他茫然地将大家扫了一眼,忽然他清醒了过来,原来,今天司马北没来。他不禁有点恼怒,暗骂司马北办事不负责任,如果他不是裆里不舒服起早了来看看,岂不是耽误了大家的功课吗。他只好把大家集合起来,代授一堂课。
直到这堂课快完了,司马北才懒洋洋地从山下摇摇摆摆地上来了。纪方很想骂他一顿,又怕在大家面前伤了他的自尊,便暂时忍住了,但脸色非常难看。等打发了所有的学员,他才问他为何迟到,不过这时他的火气已经平复了下去。
“我不想干了。”司马北坐在亭子里看着峡谷口上空嵌镶着的那轮初升的红日说。他的情绪非常低落,仿佛精神遭受了什么重创似的。
“嗯!”纪方愣了一下,走到司马北身边,看了他十几秒钟,然后也跟他一起注视那轮十分鲜艳的红日问,“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像变了个人?”
“昨天的事对我的打击太大了。”
“打击?”纪方简直糊涂了,他想象不出昨天有什么事对司马北来说可以算得上打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一点这样的苗头。“什么打击?”
司马北却不想说得太明白。他继续呆呆地看那轮红日。
许久,纪方说:“你是说我们的大法是假的,对你来说是打击?”司马北欲说还休的这种隐讳的态度使他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
司马北还是看着红日沉默不语。纪方就想:多半就是了,吓,这小子,还真有那么一点正义之气呢。他便笑了笑,凑近司马北说:“良心过不去了,是不是?这倒也正常。我最初看透了这套功法的本质也跟你一样,甚至比你更义愤,我曾经还想杀了张仙仁那个狗杂种,为民除害。可又一想我杀得了一个张仙仁,杀得了所有的张仙仁吗?现在到处都是气功热,张仙仁不止一个,而是无数个,你根本杀不尽。也就是说不管你有多正义,这种欺骗活动是注定会继续下去的,而且将愈演愈烈,最后变成燎原之势。我如果跟这种功法做对,那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明白了这个道理,当然就不难在良心和利益之间做出正确的抉择了。我希望你能尽快度过这个不适应期,和我们达成真正的融合。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把秘密告诉你吗,就是因为很看重你,觉得你是可造之材。分会里有许多资历比你还老的干部,至今都还蒙在鼓里。因为他们素质太低,对我们来说价值不大。”
司马北对这段话完全无动于衷。
“走吧。”
司马北凝固了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纪方裆里痛得厉害,急于去打针,便懒得跟司马北罗嗦,下山去了。
司马北独自在亭子里坐了很久。太阳早已升离了峡谷口 ,不知跑到山外哪片云里去了。他的脑子里一直是空的,在亭子里竟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晚上,他晕头晕脑地回到家里,父亲走上来,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耳光,抽得他天旋地转,差点栽倒。母亲便责怪父亲说:“有话好说嘛,干嘛动手!”
“这小子不打不清醒。”
司马北四处张望了一下,他几乎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家,或者是不是在梦里。母亲对他说:“儿子,告诉你不能搞那什么道可道功法,你不信,现在你看,出事了吧!”
他这才看清客厅里坐着一个老头,脸色铁青,对于他的挨打非但没有一点同情之意,反而有种仍然不解气的意思。那老头是一所研究院的研究员,姓胡,就住在他们这栋楼里,他老伴患有心脏病和高血压,久治不愈,三个月前听司马北介绍说练道可道功法可以治好,便信了他的,停了药,天天练习,结果却于昨晚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医生检查之后说是因为几个月停药的原因,如果坚持服药,虽说仍然难好,但多活七八年绝对没问题。老头听了这话,自然把所有的责任归咎到司马北身上,现在来就是要兴师问罪。司马北听母亲说了这事,脸上便不痛了,因为心里那份痛苦的愧疚使他觉得自己别说挨一个耳光,就是挨一顿毒打也是应该的。他想对老头说声对不起,可一条人命岂是这三个字抵消得了的呢,他便没说,呆呆地站在客厅里。父亲看见他就有气,还想打他。母亲急忙一旁保护着,说:“打有什么用处。”
“不打他还会练那玩艺,还会害人。”
母亲便看着他,很殷切地期盼他能有一个正确的态度。
他很机械地说道:“今天早上我已经跟道可道大法划清了界线。”
老胡便说:“哎,这就对了,只要你能这样做,我老婆也就不白死了。我以前就说嘛,气功可以强身健体,这我绝对相信,但要说能治疗心脏病高血压这一类顽疾,我总觉得靠不住。得了病还是要打针吃药,这是科学,科学来不得半点虚假。”
老胡和父亲把司马北教训了一通,老胡见他确有悔过之意,便消了气,走了。
父亲问司马北:“你是真的跟他们断绝了关系吗?”
他冲父亲愤怒地瞪着眼睛说:“我不仅跟他们断绝了关系,还要揭露他们。到时候如果有了麻烦,你可别又怪我。”
父亲也瞪着眼睛说:“只要你做老实人,办老实事,说老实话,天大的麻烦,老司马我也不在乎。”
“好,你等着。”
说罢,司马北就出去了。他去了老胡家,看了看老胡老伴的遗像,鞠了三个躬。他有一种做英雄的冲动,他觉得以自己的道德水平,绝不能就此算了。尤其是老胡老伴的去世,更坚定了他匡扶正义的决心。他只觉浑身燥热,仿佛体内有股蒸腾之气在源源不断地从天盖上冒出来冲向九霄云空。
午夜了,他根本睡不着,胸中激情澎湃,仿佛气壮山河。他决定写一篇文章介绍道可道功法的文章,在报社发表,一定不能再让这套功法害人了。原来他是楚湘晚报社的一个编辑。
次日一早,他一上班就把文章给了主编陈贤亮。陈贤亮看了后有些不相信:“真有这事?”
“我的亲身经历,千真万确。”
“可我记得你刚开始的时候还写过几篇赞扬这个道可道功法的文章,现在却又全盘否定,这让读者看了会觉得你写文章没点谱,可能会影响我们报纸的信誉啊!”
“以前我不知道道可道功法是蒙人的,所以赞扬它,现在知道了,当然应该纠正。我可以发表一个声明,把这个问题解释一下,这样我想应该不会影响我们报纸的声誉,反而会取信于读者,使他们觉得我们知错就改,值得信赖。”
“嗯,这样做当然是可以的。但还有一个问题,现在对道可道功法的反省完全是你个人的事,可我知道,现在这个功法有很多人在练,影响不小,你说他们是假的,他们肯定不乐意。我怕到时会惹一身麻烦。跟一个人较量我不怕,但跟一个功法较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如果他们问你根据什么说他们是假的,你怎么回答,能拿出过硬的证据来证明他们是假的吗?”
“他们的气功表演,我可以当场戳穿。”
“光这还不够,还有不打针吃药就能治病,能证明这也是假的吗?”
“如果气功是假的,那完全可以说不打针吃药也是假的,我想这应该是正常推理吧!”
陈贤亮想了一会说:“老实说我对你说的这些东西还有点疑问。怎么可能这样呢,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你认为我是在造他们的谣?”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太奇怪了。前几天你还在对我们大肆推荐这套功法,说得神乎其神,今天就变成这样了,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一下接受呀!这样吧,你先回去,让我再想想,这不是小事,说不定还需要跟李社长商量一下。”
司马北觉得从陈贤亮的角度来说,他的确应该这样处理,便不再说什么,退出去等消息了。陈便拨通了社长李侯年的电话,跟李说了司马北的这篇文章。李侯年是一个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特异功能的人,对那些宣传媒体对气功神效的大肆渲染也十分反感,自然十分支持司马北,就说:“发吧,不要怕,反正文责自负,实在惹了麻烦,叫他司马北去顶,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陈贤亮就应了一声,把稿子发了出去。
下午看到自己的文章发了出来,司马北松了口气,他觉得这样可以算是对老胡冤死的老伴有了一个补偿,自己的良心多少得到了一点安慰。他用的是化名,便觉得纪方他们就算看到了报纸也不可能想到是他写的。再一个,他了解纪方,那个人虽说也常浏览报纸,但对楚湘晚报好像很少看。显然他想得太简单了。纪方确实不看楚湘晚报,但在练功的学员们中却有不少爱看楚湘晚报的,有的还订了,他们见到司马北的文章,大吃一惊,自然立刻要向纪方反映,说有人在恶意诋毁我们的大法。而以纪方的聪明,自然也不需要费多少脑筋就能知道多半是司马北出了问题。这时他才十分后悔把真相告诉了司马北,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会看走眼,更没想到司马北那个愣小子居然真的如此有正义感,竟这么快就把揭露的文章发了出来。他非常气愤,司马北的行为简直就是造反。他当即打电话找来了石涛、李庆山,还有分会的骨干分子丁伟、汪邦河和魏朴生三人,把司马北叛变的事告诉了他们。那五人顿时就狂呼乱叫了起来。
“打死那狗杂种!”
“扒了他的皮。”
“捏碎他的卵子。”
“砸了楚湘晚报社。”
“叫我们的会员去批斗他。”
纪方说:“先不要急,慢慢来。这样,现在我们去找他,好好跟他说,要他回心转意,再发表一篇认错的文章。如果他不干,再收拾他不迟。”
一行人就立刻行动,搭纪方的小车去了司马北的家。
司马北干了一件壮举,有一种英雄的感觉,晚上便约了女朋友去看电影,这时吃完饭正要出门,一头就撞上了纪方他们。顿时,他只觉英雄的感觉荡然无存,一颗心扑扑扑乱跳了起来,浑身上下觉得很虚弱。
石涛恶狠狠地说:“小子,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到头来背后给我们一刀,这样干未免太不义道了吧!”
李庆山当胸一掌将司马北推回到了客厅,说:“我昨天就觉得你这小子不对劲,哪知你他娘的还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司马两夫妇急忙起身应付,质问这群人想干什么。
纪方说:“你们应该问问你们这宝贝儿子,问问他干了什么。”
司马北告诉父亲:“他们就是道可道功法的干部。”
老司马就说:“哦,原来是这样。那好,我们就来谈谈你们的功法吧,年青人不要蛮干,凡事都得讲道理。这是法治社会,谁也别乱来。”
石涛说:“既然知道是法治社会,那为什么任意诋毁我们的功法?”
“不是诋毁,是揭露真相。不说别的吧,就说纪方,哪一位是纪方……啊,是你,好,听说你得了一种……哦哦……怪病,跑到医院去打吊针。我想请问你,你叫别人得了病不要打针吃药,怎么自己得了病却打针吃药呢,我们这有一个老太太,就因为信了你们的话断了药结果死了。”
李庆山吼叫说:“那是她练功不得法,关我们屁事?至于说我们会长得了病,打吊针,谁说的,谁看见了?”
“司马北看见了。”
“他是诬蔑。这小子天生不是个好东西,背信弃义,谎话连篇。我就不明白,你是个大知识分子,天天在课堂上教育别人的,怎么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看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那么多书都白读了?”
司马冲李庆山吼道:“不要侮辱人。”
丁伟上前说道:“要想别人不侮辱你,你首先得不侮辱别人。可你是怎么做的,先是在报刊上诬蔑我们蒙人,后又散布我们头得了什么怪病的谣言。你还有脸叫别人不侮辱人,你根本就没这资格,你只有接受大法正义审判的份。”
汪邦河也走上前来凶恶地说:“你听着,必须登报向我们大法道歉,并保证今后不再胡言乱语,那我们这次念你一时鬼迷心窍,原谅你的愚昧无知,如若不然,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老司马说:“你们大法不是教人要真善忍吗,瞧瞧你们现在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强词夺理,威胁恫吓,哪有一点真善忍?你们都给我滚蛋,看着你们这些骗子的嘴脸我就愤怒。滚不滚,不滚我就打电话叫警察啦?”
李庆山狞笑着说:“吓,老东西,你别的本事没有,外国人动不动叫警察的那一套倒是学得蛮不错的。我告诉你,老东西,这是中国,不是外国,你别搞错了,老子们不吃这套。”
说罢,他和石涛、丁伟几个人就把司马北推搡到了他的书房里,司马北反抗了几下,立刻挨了李庆山几个耳光。他们要他写份保证书,必须在报纸上道歉,挽回今天造成的恶劣影响。老司马见势不妙,就真的给当地派出所打电话求救。纪方见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觉得这样下去今天难讨便宜,便决定暂时搬退,对老司马说:“别以为我们怕派出所,我只想最后给你们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这事远远没完,晚上睡觉把枕头垫高点,好好考虑考虑吧,我们会再来的。”说罢就冲几个手下一挥手,带着他们走了。
司马北的母亲有些怕了,对老司马和儿子说,他们人多势众,看来我们惹不起他们,算了吧,别跟他们斗了。”
老司马却把心一横,梗着脖子说:“怕什么,难道他们会吃人不成!老司马从来眼里不揉沙子,谁也别想吓唬老子。小子,是我养的就给老子扛住。”
司马北也逞着一股豪气说:“妈,您如果怕就去外婆家躲几天,我必须坚守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