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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第十九回 山庄月下腾剑气
    襄阳沦陷后的第二年,忽必烈宣布宋朝叛盟、拘禁郝经等数条罪名,出兵二十万,向宋朝发动了总攻。
    是时,度宗已然驾崩,拥其四岁的儿子赵显为帝,号恭宗。显系全皇后所出,上还有一兄长,本众臣要立长兄为帝,奈何贾似道极力主张,众臣不敢拂其意,只得依从。当下尊谢太后为太皇太后,全皇后为皇太后,大权却掌握在贾似道手里。
    偌大朝廷,孤儿寡母临朝,权握奸人手中,岂堪元军一击?没多久,鄂州相继沦陷,元军顺长江东下,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贾似道无奈之下,率兵亲征。岂料范文虎不战而降,领军投归,被元朝封为两浙大都督。贾似道得知消息,吓得魂不附体,又故技重施,遣人前去议和。哪知元军已不信他,兀自带军挺进,在芜湖江面上,一举击溃贾似道布下的防线。贾似道大惊,急奔扬州,将幽禁的郝经释放,可惜为时已晚。谢太皇太后这才意识到贾似道无用,遂一面革其职,贬为高州团练使,一面亲自派人向元军求和,愿降为属国。元朝这才答应,遣廉希贤赴宋谈判,岂料在独松关遭宋将张濡埋伏,竟遭杀害。太皇太后闻讯,大惊失色,亟使人赍书解释,并保证处决张濡。元朝便又遣使节张羽前来,哪知在平江重蹈廉希贤覆辙,元军怒不可遏,发兵直捣临安。
    可叹宋将忠国之举,却反惹来灭国之灾,以致加速南宋灭亡,只给悠悠史册留下段令人叹息的片章。
    元朝统一中原后,给汉人带来了严重的灾难,他们把人分四等,排在最末的却是汉人,汉人在其眼中只是可以劳作的有灵性的工具而已;又将职业分十级,依次是:官、吏、僧、道、医、工、匠、娼、儒、丐。向来被汉人崇敬的儒家在其眼中只比乞丐高一些而已。
    在严重的赋税和残暴的统治下,汉人纷纷揭竿而起,各地的农民运动如浪滔一般高氵朝迭起。元朝这才意识到汉人并非那么容易奴役,于是派专人镇压。
    这是十五年后的一个春天,朝霞照得油菜花黄得发亮,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直通村庄。只见一人缓缓地走在小路上,仔细地看着风景,仿佛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值得他回味。
    他是吴浩灵,寻找了田誉儿、木珠娴两人十五年,兀自没有音讯,便到家乡来了。闯荡了江湖数十年,看着家乡的一景一物,倍觉亲切,每一寸土地都能勾起童年的回忆,还能清楚地记起和聂思走过的一个个足迹。
    走过一座木桥,忽听得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吴浩灵抬目望去,只见三个十六七的少年男女正在玩耍。其中两个男孩,一个穿棕色粗衣,另一个穿浅蓝长衫,因生在农村,都显得煞是健壮;那小姑娘穿一件粉红上衣,下套件嫩绿的百摺裙,胸前垂着两条小辫子。活泼可爱,如春天一般朝气蓬勃。
    只见那小姑娘伸了个懒腰,道:“哎呀,出来真好,在私塾里整天对着老先生,快把我闷坏啦!”蓝衫少年道:“谁叫我们生在山沟里?要是能到江湖上去闯荡一番,那该有多好!”棕衫少年道:“慢说去江湖闯荡,若能一睹‘九岭神女’的芳容,也就今生无憾了。”那小姑娘“哼”了一声,道:“‘九岭神女’有何稀罕?依我看,‘天涯才女’最是了不得,她不仅武功出众,还著了部书,在民间广为流传,可谓文武双全,端的令人佩服!”蓝衫少年道:“说来说去都是这些陈旧的话题,有什么好争的?”
    那小姑娘摆了摆手道:“对,你们争了,好不容易偷溜出来,争这些阵旧的话题,忒是无趣。我们来比武如何?昨天我想了两招新招式!”蓝衫少年道:“先使来给我们瞧瞧,要是烂招式,我们才懒得出手。”棕衫少年称是。那小姑娘从地上拾起根树枝,道:“叫你们见识一下上乘的剑法。看好了,这一招叫做‘玉女投梭’!”刚摆了个架式,由于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两个男孩见状,大笑不已。
    吴浩灵也不禁失笑,走上前去,将小姑娘扶起来,柔声道:“小妹妹,疼不疼?”小姑娘见他手里有剑,双目一亮,道:“你会武功吗?”吴浩灵唯恐她痴迷武术,以至误了学业,道:“我不会武功,这剑只是用来防身罢了。”小姑娘大失所望,道:“料你也不会武功,有武功的人只在江湖上行走,哪会到这山沟里来?”
    吴浩灵笑道:“小姑娘,你知道什么是江湖吗?”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道:“你也够土的,连什么是江湖也不知道。江湖就是有武功的人行走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坏人,所以那些大侠、侠女就会行侠仗义,替百姓打抱不平。”吴浩灵道:“小姑娘,其实江湖就是人世间,所以无处不是江湖。人间有多乱,江湖就有多险恶。大侠、侠女行侠仗义不是为扬名立万,只是有些坏人作恶,官府不闻不问,这才无奈出手。所以你们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好官,这要比当大侠、侠女强多了。”
    小姑娘听的懵懵懂懂,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于是转过话题道:“叔叔面生得紧,不知来这里作什么?”吴浩灵望向村庄,道:“这里是我的家乡呀!”蓝衫少年笑道:“原来叔叔也是这里人!”吴浩灵问道:“你们叫什么,住在哪里?”小姑娘抢先道:“我叫谢文采,住在栖霞巷。”吴浩灵一怔,道:“你姓谢?”谢文采道:“是的。”吴浩灵暗道:怎么会这么巧?莫非聂思回到这里来住了?”看了谢文采一眼,又想道:当年与聂思一别,转眼已有十五年了,看谢文采也是这般年纪,且又姓谢,难道她当真会是谢仲均的女儿?”因不便向人盘问,当下道:“文采,叔叔以前也住在栖霞巷,你能陪叔叔去吗?”谢文采欣然答应,当下辞别那两个少年,带吴浩灵去栖霞巷。
    约过盏茶工夫,只见一座青石小屋呈现眼前,长满青苔的泥墙内,一根葡萄杈枝伸出墙外。斑驳的木板门红漆虽已剥落,却擦得点尘不染。吴浩灵心头狂喜,这不正是聂思的家吗?
    只听谢文采笑道:“这里就是我家了,不知吴叔叔住哪里?”转目间,只吴浩灵神色激动,不禁诧道:“吴叔叔,你以前曾来过我家吗?”吴浩灵兴奋地点点头道:“来过,经常来!你娘可是叫聂思?”谢文采喜道:“原来我们是邻居,快进我家坐坐吧!”
    吴浩灵应好。但当跨进那道门时,禁不住心头狂跳,十五年了,不知聂思如今怎样了?还有谢仲均,不知他的神智是否清醒?
    思忖间,已到落院。院里的葡萄在春风里萌发着新芽。忽听有人喊道:“文采,你跟谁说话?”谢文采道:“娘,有客人来了!”
    话落间,屋里出来位布衣荆钗的妇人,乍见吴浩灵,依在门边愣住了。
    吴浩灵望着她,只觉眼眶一热,她变了,在她身上已看不到当年的一丝痕迹,世事沧桑,改变了一个曾舍家为国的女侠!良久,他才唤了一声:“聂思!”聂思点了点头,眼中泪光晶莹,道:“你回来了?”吴浩灵道:“回来看看。”
    谢文采看得莫其妙,却又不敢出声,直到聂思叫她请吴叔叔进屋,她才“哦哦”应了两声,把吴浩灵请进屋里去。
    落座后,不曾见谢仲均,吴浩灵禁不住问道:“怎么不见谢仲均?”聂思面色一黯,叹道:“十五年了,一直不曾见他的身影,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吴浩灵惊道:“这么多年来都是你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看了谢文采一眼,又道:“真是苦了你了。”聂思道:“我家原有两亩田,自种自食,倒也可度日。况且有文采陪着我,这些年日子虽然清苦,却也不寂寞。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田姑娘、木姑娘她们呢?”
    吴浩灵苦笑道:“她们都走了。”当下将田、木两人如何离去一事说了一遍。聂思闻言,感慨地道:“人常说感情是自私的,容不得一颗沙粒,原来这些话是自私的人说的。我想她们是故意躲着你,除非她们两人相见,真相大白,不然你休想找到她们。”
    聊了会儿,午时,聂思做了一桌的菜,虽都是些自种的时令蔬菜,却让吴浩灵倍感家的温馨。谢文采从未见过父亲,也未体验过父爱,对吴浩灵异常亲热,一会儿斟洒,一会儿夹菜,喜得未曾享受过天伦之乐的吴浩灵心如灌蜜。
    吃完饭,母女俩到隔壁吴浩灵的房子里打扫卫生。晚饭依旧在聂思家里吃。
    因吴浩灵在江湖上漂泊惯了,不怎么会做饭,故经常在聂思家吃便饭。吴浩灵也常帮聂思做些农活,两家生活得其乐融融。
    如此过了三个月,已至酷暑,本吴浩灵每晚必去聂思处乘凉的,今晚却不见其踪,谢文采诧道:“今晚怎的不见吴叔叔?”聂思道:“说不得他早睡了。”谢文采起身道:“我去吴叔叔家看看。“聂思道:“若吴叔叔睡了,切莫吵醒了他。”谢文采应了一声,跑出门去。
    来到吴浩灵门外,只见屋内漆黑,谢文采心想:敢情吴叔叔当真歇息了,且待我去吓他一吓。”蹑行到窗外,弓着身从窗户爬入,轻声走到床边一看,却无人影,不禁大失所望,道:“这都么晚了,吴叔叔会去哪里?”跳出窗子,在村里找了一遍,也不见人,心下好不奇怪,道:“吴叔叔这是去了何处?以前出去时总会告诉娘一声,这回不声不响地走了,莫非出什么事了不成?”
    想到此处,芳心大震,望了望月下苍茫的夜色,不禁起了层鸡皮瘩疙,不敢久耽,转身回家。
    没走多少路,忽听从小溪对岸的树林里传来一声叱喝。谢文采吃了一惊,却又有股要寻求刺激的念头升起,当下战战兢兢地朝声源走去。
    约过盏茶工夫,已到林外,只听得阵阵铁器碰撞声传来。谢文采虽不会武功,却对武术极为崇拜,闻得格斗声,心下大喜,早忘了惊惧,放开脚步往林内走。
    不一会儿,爬上一座山峁,喘了几口粗气,藏身一颗树后,张望过去,透过月光,只见林中人影幢幢,刀光剑影如惊电般盘空绕匝。谢文采初见这等惊险场面,紧张地眨了眨眼,凝目看去,只见三十几人围着一人猛攻,因距离较远,谢文采看不清被围攻那人的面目。但那人却十分的了得,腋下挟着个人,只能腾出一只手来应适敌,一把长剑舞得泼风也似,重围之下,兀自纵跃自如。谢文采见状,又惊又喜,忖道:这人好高的武功,若我有他的一半功夫,便也足了。”
    思忖间,忽听得有人喝道:“吴浩灵,你管这些闲事作甚?”谢文采闻言,周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这时,只听吴浩灵大声道:“今晚但要我在,尔等就休想伤害林舵主!”身形一转,长剑暴洒开去,只听一阵金铁狂鸣,对方的兵器立如落花般散将开去。吴浩灵一招得手,更不松懈,剑光一闪,直指一名持刀的大汉。那大汉吃了一惊,情知厉害,暴退开去。岂料吴浩灵的“大拙剑法”一招数式,那大汉避之不及,前胸被刺中一剑,吃痛暴退,大喊道:“撤!”其他人闻言,仓皇而遁。
    谢文采看得目瞪口呆,暗想:原来吴叔叔的武功这么厉害,却瞒得我好苦!今后不可放过他,定要叫他教我武功。”
    只见吴浩灵放下挟着的那人,道:“林舵主,你伤势如何?”这时只剩下两人,谢文采已可看清那林舵主是个一身短打的汉子,肌肤黝黑,浑身透着股豪爽之气,一看便知是海边出来的。那林舵主道:“区区之伤何足挂齿?只是吴大侠大恩大德,林民山无以为报,请受一拜。”吴浩灵惊道:“林舵主切莫如此,在下承受不起。”林民山道:“吴大侠,元朝暴政,汉人无处容身,大侠 何不加入我钱塘水寨,共襄灭元大举?”吴浩灵道:“承蒙林舵主看得起,在下幸何如之?奈何尚有琐事缠身,分身不得,日后定当效力。”林民山道:“如此甚好。在下先行告辞,后会有期。”双拳一拱,转身离开。
    钱塘水寨乃江湖上有名的反元义军,谢文采也有耳闻,见吴浩灵推委,心下好不失望,跳将出去,道:“吴叔叔,你为何不加入钱塘水寨?”吴浩灵乍见谢文采,吃了一惊,道:“你怎么来了?”谢文采笑道:“我是来找你的。原来吴叔叔也会骗人!”吴浩灵知道她指的是自已隐瞒武功一事,不禁面上一热,正要说话,只听谢文采又道:“刚才那帮人是谁,为何追杀那林舵主?”吴浩灵道:“那些是朝廷的人,领头的叫合烈,乃蒙古第一高手。元朝暴政,各地汉人纷纭揭竿而起,要推反元朝。故朝廷派专人镇压。钱塘水寨十八位舵主在官兵冲杀下散落各地,林舵主逃至此被合烈发现,我散步到此,恰巧遇上了。”
    谢文采道:“吴叔叔,你即救了林舵主,却为何不加入到反元队伍中去?”吴浩灵道:“我亲眼目睹了大宋沦亡的全过程,试想泱泱之国尚且败在元军之下,凭民间力量怎生推反得了?”顿了顿道:“今晚之事莫告诉你娘知道。”谢文采诧道:“为何?”吴浩灵道:“我自有道理,总之瞒着她就是了。”谢文采眼珠一转,笑道:“这个还不容易?但你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吴浩灵道:“什么条件?”谢文采道:“你要教我武功。”吴浩灵闻言,面色一沉,道:“不行。”谢文采见他突然变了脸色,不禁怔了一怔,小嘴一嘟,道:“吴叔叔专会骗人,连答应了人家的事都不依从。哼,不依也罢,嘴巴长在我脸上,我要怎么说你也休管。”吴浩灵闻言,着实也无可奈何于她,道:“也罢,以后每天晚上教你,切不可让你娘得知,她是不会同意你习武的。”谢文采大喜道:“这个不劳你吩咐!”
    此后每晚便瞒着聂思,教谢文采一些入门招式,谢文采也不管是什么招式,都照学不误,且悟性惊人,学得极快。
    如此过了七日,她已把一些基本招式学得纯熟。这一晚,谢文采依旧去村外,等了许久也未见吴浩灵来,暗想莫非吴叔叔要赖帐不成。回去到吴浩灵屋里找,却发现屋里的衣物俱皆不见了,不禁大吃一惊,道:“吴叔叔走了!”忙跑去问聂思,聂思道:“你吴叔叔刚才走了。”谢文采闻言,泪水在眼里打转,道:“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娘,我去找他回来。”不待聂思回答,飞一般地跑出屋去。聂思以为她找不到吴浩灵,一会儿便会回来,哪料到她却一去不回。
    谢文采在夜色中一路飞奔,约过顿饭工夫,见前面走的那人正是吴浩灵,叫道:“吴叔叔,你等等我!”吴浩灵听是谢文采的声音,着实大感意外,转身迎过去道:“文采,你来作什么?吴叔叔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谢文采道:“吴叔叔真坏,要走也不告诉我一声。你是不是因那晚打了朝廷的人,怕他们来追究,为免连累了我和我娘,这才走的?”吴浩灵笑道:“你这鬼灵精,真是什么事也瞒你不过!”谢文采笑道:“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是没脑子的古人发出的感叹,我要跟着你去闯荡江湖。”
    吴浩灵动容道:“你不去好好读书,闯什么江湖?你以为闯江湖那么好玩吗?”谢文采摆出一副死缠到底的姿态,道:“我就是不回去,除非你把我杀了。你也别动歪脑筋点我的穴,今日你制住了我,明日我照样可以去找你,到时我孤身一人走江湖,若有不测,可就是你害的。”吴浩灵只觉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无计可施,道:“你娘会担心的,听我一言,快回去吧。”谢文采道:“你放心,我告诉她出来找你了,她见我没回去,知道是跟你走了,不会担心的。”吴浩灵苦笑一声,道:“没想到我吴浩灵也会碰上克星,走吧。”谢文采见他果真答应,高兴不已,跟在吴浩灵后,直把她的吴叔叔夸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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