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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除夕
    除夕的上午,乐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今天她不用去上工,可是心情却没有过往的那些岁末那么明朗。她知道是因为蓝。可是,他和小妮相爱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即使他们不爱,却是门当户对。她不在乎的,是因为她没有资格去计较。麻雀即使飞上了枝头,又怎么能够变成凤凰?
    打开衣橱,没有几件衣服可以挑。只是想换上一件干净的,清清爽爽地过大年。视线终究还是定点在了那件绿色的连衣裙上,记得蓝说过:植物的颜色很配你,跟你一样自然。乐无奈地笑笑。这些都过去了,所以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随着这年里最后的一天结束而结束。她只能放弃,慢慢走开。
    刷牙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漱口的瓷杯,“砰”的一下摔得粉碎。乐一愣,那是她第一次拿了工钱买的,妈妈一个她一个,配对的母女杯。她的眼皮跳,没来由地有些不安。蹲下身去收拾,碎片却在她的手指上拉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这是怎么了?她忽然想起《一吻定情》里琴子默默地吮吸着自己染血的手指,说:“直树,好痛、真的好痛……”
    乐站起来,把碎片倒进垃圾桶:蓝,好痛、真的——好痛!
    日记本的扉页上,添着新的墨迹,是乐猛地想起了戒受伤的表情,他说:
    我像狼一样游荡,
    屋子空而宽敞;
    他压你在下,
    是让我痛彻心扉的放浪……
    乐笑笑,带着一丝无奈一丝苦涩,就让她还来不及生根发芽的、对蓝的爱恋,随着年岁的逝去而逝去吧。至少她还有爱,还可以把爱交付于她可以爱、也爱她的、后来的人。
    我被迫去流浪,
    将心放逐,
    学会遗忘,
    拒绝让你目睹我失去你以后的仓惶……
    乐合上日记本,站起身,打起了精神。今儿个可是大年夜,她怎么可以一早起来就这么愁眉苦脸的勒?于是她开始忙碌,跟妈妈一起,磨芝麻、做汤团、包饺子、搞卫生……当然年夜饭不用准备,小妮搬了新房,今年年夜饭按惯例是上他们家去吃。
    于是盼啊、等啊,终于把事情做完,天黑了下来。谗猫出动,直奔梁小妮家的饭桌去了。原来自己没有变,原来过年的心情还是这么HIGH。
    年夜饭当然丰盛,况且梁父的手艺向来是众人夸不绝口的。小妮受不了乐总是嘻嘻哈哈到让她昏倒的兴奋劲儿,不就过个年么,至于么。
    “喂,还讲个没完,你放不放烟火了?”
    这妮子真能侃!小妮叫她,最怕她跟自己爸妈讲个没完,再嘴一溜,把该讲的能讲的不该讲的不能讲的统统顺口溜出来了。这事儿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还不觉悟,到底了倒霉的又是她自己。真是!乐回过神,对哦,烟火还一个没放呢。
    “严语乐,你拿炮仗干嘛?”
    严母眼尖,乐嘻嘻笑笑:
    “放呀。”
    “才几点你就放炮仗?唉,哪家丫头跟你似的。”
    严母无奈。小妮的父母倒挺体谅:
    “算了,过年嘛。开心就好。”
    乐乘机,拉着小妮一溜烟就消失在众家长面前。小妮是早习惯了乐的性子,反正她每年都这样,不知道炮仗多放有什么好放的。“乒乒乓乓”就是一阵的响而已。何况敢点这玩意儿的女生,她就认识乐这么一个大活宝。可是,小妮没想到的是,乐一下楼,一到平地,就点炮仗。
    “你要死了,不是一直先放烟火的嘛!”
    “先放烟火?放完你就溜了,我一个人放炮有什么意思。”
    小妮笑起来,乐也笑起来,两个人站在原地傻傻地笑。空气里是寒冷的清新。差不多吃完年夜饭的人都出来活动了。放烟火的放烟火,放鞭炮的放放鞭炮。还有成群结队的小孩子,到处奔跑撒野。过年了,难得有机会放肆而不会被教训的时候,还不乘机一下子么?就连乐那么大的人了,也还顽性难驯,更何况是那些没几岁的小孩子。
    乐点了串百响炮,捂着耳朵缩回来,和小妮站在一起,有点激动。炮响了,小妮却大声问她:
    “乐,你喜欢蓝是不是?”
    乐没有料想到小妮会正面跟她谈论这个问题,她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可是她要怎么去回答。实话?谎话?回望着小妮焦虑的明眸,如果她把爱情让出来,她——梁小妮能让蓝幸福么?
    “你瞎掰什么呢?还叫得那么大声,这儿就算不是弄堂,你又知道一定没人认识我了。”
    小妮愣而无奈地笑笑,松下一口气。她想过,如果乐真的喜欢蓝,她就告诉她实情;如果乐不喜欢蓝,那么她就和蓝在一起。选择蓝,仿佛是一种理所当然。她希望乐也可以明白。
    “我会和蓝在一起,你是不是很意外?”
    “恩,有点。”
    何止是意外,何止是意外那么简单就可以敷衍过去的。
    “蓝的爸爸,是市政府的——”
    “行了,放烟火吧。这些与爱情无关的东西,别再说了。”
    乐皱起眉,让夜色和蒙蒙的烟雾掩饰去自己的烦躁。谁的爸爸是什么、谁的妈妈是什么,这些、统统与爱情无关。她不想知道,什么都不用再解释。乐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戴在小妮的颈上,对她温暖地笑:
    “放烟火吧?瞧把你冻得,催催催,自个儿衣服都没穿好呢。”
    小妮也笑,快乐的是她的如释重负。幸好乐对蓝没有感情,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绚烂确烟花总是稍纵即逝,所以乐从不喜欢烟花。但是小妮喜欢,喜欢这不过是一瞬间的美丽与光彩夺目。当烟花差不多燃尽,小妮和乐打算上楼的当口,身后突然“砰、砰”地放起了一场连续的烟花雨。奇形怪状的烟花照亮了整个深色的夜空。惹来路人纷纷的驻足和围观。透过这迷离的烟雾缭绕,直立在原地的身影,依稀辩得——竟然是戒。乐吃惊地笑起来,这家伙还真会玩追女生的鬼把戏。这场烟花雨,该是为小妮一个人用心燃放的。
    戒朝乐使眼色,乐会意地推了把小妮,重了些,一推推到了离戒不远的地方。小妮还在为了这突来的礼物而感动,还没有收拾完整自己零乱的心情,便被乐推到了戒的面前。戒痴痴地望着小妮明亮而迷人的双眸,这是他煞费苦心为她准备的新年礼物。一字排开的烟花共十个,代表她在他心目中完整而十全十美的形象。
    小妮的愕然,给了戒机会。将小妮拉入怀中的那一瞬间,他有拥有整个世界的错觉。他向时间祈祷,可以停顿在这一分这一秒,永远不要消失。小妮被蒙在这虚幻的迷乱之中。唇际便烙下了温热而湿润的吻。那是紧张而局促的甜蜜,不知道该是附和回应,还是该羞涩避让。只感觉戒柔软而灵活的舌尖轻易挑开了她笨拙的牙齿——戒!
    这是怎么了?乐被戒的举动唬得一愣一愣的。优子戒强吻梁小妮。天,那可是小妮的初吻。不过还真有那逼的一套哈。
    乐还在洋洋得意有免费激情戏可以看,却不料小妮已经推开戒,一巴掌扇下去,引起周围一阵骚动。小妮的眸中有泪,是为她不得不将戒置于九宵云外的悲哀。她承认她是虚荣的,既然她无法说服自己屈就,那么就别再来跟她谈论感情。任何——感情。
    “他到底比我强在哪儿?”
    戒终于让挫败的战胜了自己的死撑。他不会相信,这个世上还会有人比他更爱小妮。可以为她做的,会比他更多。小妮沉默,转身而去。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狠狠擦拭着唇上的潮湿,试图抹去戒曾经留下的痕迹。
    “梁小妮,你到底是跟他老子谈恋爱,还是跟那逼。”
    戒不甘心,不甘心一个坚持奋斗的孤儿会输给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他优子戒即使没有老子,也能给自己的女人撑一起一片天空艳阳高照。他就是弄不明白,他喜欢的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是搞不清楚状况。情愿去和一个自己不喜欢、又未必喜欢自己的、就是老子像个人的傻逼在一起,也不要和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只是堂上没老子的他在一起。这他妈是什么逻辑。
    没人阻止得了小妮快速离开的脚步。乐分明望见小妮脸上已经滚落的泪珠。她彻底明白了,小妮是喜欢戒的。她听见小妮对她说:
    “和爱情有关的,是我永远也无法接受的。”
    究竟是什么,造就了小妮这样骄傲的虚荣。究竟是什么,阻止了所有幸福的到来。小妮就这样跑开,不顾一念之间的差异,将是上天入地。
    “操他妈的。”
    人群渐渐散去,乐刚刚靠近戒,戒火冒三丈地一脚踢翻了还没有燃尽的烟花。乐一惊,反射性地动作就是去捡。戒也反应够迅猛,一把拉住乐的手。掌心是大而温热的安全。
    “你找死?!”
    “哈,原来你不知道纵火是犯法的?”
    “傻逼啊你,水门汀烧得起来么?”
    戒白了乐一眼,吃不消她,长那么大了哪些易燃哪些不燃也分不清。乐跳上身后花坛的围栏坐好,斜一眼戒。做错事儿还满嘴都是理。瞧他丫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儿,怕是还没死心呢。
    “你说姓蓝的到底哪里好?你们俩都给喜欢上了。”
    “你丫说话说干净。谁喜欢了。”
    “那倒是!你喜欢,梁小妮没喜欢。她喜欢他老子。”
    戒点燃一支烟,看时而欢呼雀跃出现在眼前的小孩子们。小时候,真的很开心。今年是第几顿他一个人瞎着塞进肚里去的年夜饭了?他忘了,也习惯了。眯起眼,吐一串长长的烟雾,望向远方的眸光难得蒙上了忧郁。怎么会突然觉得孤独,怎么会突然想起从前有的家,怎么会、想起自己其实无家可归。
    “蓝他爸是官,小妮他爸也是官。他们崇尚门当户对。当官的,总是门缝里看人。”
    “那咋允许你跟他女儿来往?”
    “你丫是不是耳光被甩昏头了?男女不分了。要不你去做个变性手术,铁保他让女人天天跟你在一起。”
    乐笑起来,看戒的深沉,那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象。只是,她还是喜欢开了口就“逼长逼短”的优子戒。瞧他现在这样儿,没人猜得到几分钟以前他刚刚被甩。
    “严语乐,你是不是手脚痒痒了?我正想找人打一架,要不咱俩干一场?”
    “靠,敢情我今儿个眼皮跳了一整天,就是闯了这祸哈。”
    乐速度飞快地逃离戒的身边,戒来追。俩人竟然绕着小区开始赛跑。你追我我赶你,逗得出来玩耍的小孩子们乐呵得没了谱。结果干脆玩起了老鹰抓小鸡。忘了时间,忘了伤。忘了他们都在渴望的完整的家。
    在午夜的钟声和炮竹放肆之前,一辆呼啸着驶进小区的救护车,又一次引起了小区内第二次的骚动。乐和戒也好奇地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小妮家的楼下。他们还在好奇地张望,大年夜的谁这么倒霉,要救护车来救。却谁曾想,小妮苍白了脸,飞奔下楼来,在乐的面前站定,直喘粗气:
    “乐,你妈、妈昏过去了。”
    如同当头一棒,乐的脸色由喜转哀,还没赶进楼,救护人员就已抬了她不省人事的母亲下得楼来。小妮被叫了回去,乐跟梁父陪同,一路呼啸着赶往医院。
    “叔,这、这怎么回事儿——”
    乐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医护人员为她妈量血压、测心率、吊水。梁父拍拍乐的头,安慰:
    “可能只是低血糖,一时昏过去了呢?没事儿的。”
    “可是我妈本来就有肾病。”
    医生看了乐一眼,然后询问了一些情况就没再多说什么。到医院以后,开通了绿色通道,直接送进了重症急救室。这一夜的等待,真的是有一年那么冗长。站着、蹲着、走着、坐着,乐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姿势。她看见还贴着邦迪的手指,想起一早就被打碎的瓷杯,还有一天的不安和恍惚。难道真的会为她带来一场浩劫么?
    妈妈、妈妈……
    乐站在医院的走道上,眼神变得无助、焦虑而茫然。她们只剩下了祈祷。在这一刻,除了祈祷,她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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