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子,从楼上到楼下,都回荡着骇人的响声。
是东发了怒,暴躁得摔碎一切能摔的东西——他CALL了严语乐整整一个晚上,她竟然敢不接他的电话,不出现。
天微明的时候,东仍然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乱七八糟的音符。耳边有他母亲的最后通牒——明年年底之前,再不跟合适的人结婚,就回来英国,该干嘛的干嘛——东紧紧地皱起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乐这一晚的失踪而耿耿于怀,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要在这最需要发泄的一晚上没有去找别的女人。他只是很痛苦、即使是相隔着十万八千,他的自由仍然被人掌控、被人限制。
而他却只听见严语乐说:你活着,也只不过是一具僵尸。
手指狠狠撞击琴键,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留下一瞬间凄厉的嘶鸣。东终于从椅子里爬起来,走向大门的动作坚决而不容阻拦。他要找到严语乐,她必须对她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负责。
他要她!
美姨在楼梯口,把一夜无眠却不显疲倦的东拦住:
“你睡一觉再出去吧,那孩子昨晚一定是有事儿。”
美姨口上这么说,可那二十万的钱,对东来讲根本九牛一毛,可对普通人来讲是笔大数目。即使没有人逃得过东的五指山,可也难保人人都会拿了钱不闪的。虽然那女孩子看上去不像是这么个人。她更不希望看到东为了那种女孩子而劳神又伤财——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叫傅伯备车,我洗一下就出门。”
东的决定无法撼动,美姨只能照吩咐做事。傅伯也有点不知所谓,但东的脾气,他们都太了解不过。
乐是一大早回到寝室以后,才看到东的来电的。她呆在原地,那丫打了她一整晚的电话,她压根儿没想起来还有这档子的事儿。看上去,她是有点儿麻痹大意了。但今天一天都有课,她也没法离开。只能先耗着了。
小妮看上去精神好多了,见到乐很激动,乐也激动,真想这妮子。
“妮子,心情好像不错。”
乐靠在小妮的床边,瞅小妮。小妮抿抿唇,无奈道:
“那怎么办呢?是我先撒的谎,强扭的瓜也不甜。既然没人谈恋爱,就只能一人过贝。”
乐笑笑:
“难得你能想得那么开,看起来你是长大了。”
“蓝跟我道过歉了,还是在食堂。”
小妮神秘地冲乐笑起来,眨了眨眼。乐这才恍然大悟,她正纳闷儿小妮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通情达理了。原来是有人给了个大台阶,让她舒舒服服地下来了。
“对了,你找过你爸没?”
“没,不找了。现在挺好。”
乐看她爸的资料,似乎生活还挺圆满,她又何必去搅扰他的安宁?更何况,当初她爸忍心丢下她跟妈,那现在,也未必肯认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那么大的女儿。她不想再碰个一鼻子的灰,她只想陪着妈妈好好过下去。
“阿姨手术成功不?”
“还行。”
“那你手术费哪儿弄来的?”
“拼拼凑凑的贝,你爸不是还给过我两万块。”
乐敷衍,掉头去拿书本。小妮挠挠脑袋,好像这事儿总有点怪怪的,但她相信乐。乐说啥就是啥。
“妮子,你听说过孔颖么?”
“孔、孔颖?!”
小妮看上去吃惊地有点夸张,乐无奈地瞪着她看。
“你见过孔颖了?”
“恩,说来挺巧,她借了我部LPG,昨晚上还一起喝了酒。她是HIT HOT的老板。”
“这我知道。原来你不认识孔颖。”
小妮喃喃得,继续说:
“孔颖跟霍予、霍予民是邻居。听说民的童男身,是孔颖给破的。那女的玩一夜情的。我以为你们都认识。”
没听民跟她提过。乐疑惑地望着小妮: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小妮一阵脸红:
“那、那阵、那什么,不是霍予追得紧么?!”
“说起来,要不是民的事儿,你还真能跟霍予在一起。”
“可要不是民,你哪能有今天?!”
小妮悲悲地看着乐,揉着乐的头发,气氛有些悲哀:
“乐,你可得记住,你答应了民,从此要好好走,不走歪道的。”
乐语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沉默着跟小妮一起走出了寝室,民、霍予民——
那个时候抹着天蓝色眼影、涂鲜艳唇彩的严语乐,能打能疯能玩,在流氓圈里很是吃得开。民一直很喜欢乐,乐喜欢坐在民的摩托车后放肆地宣泄专属于青春的不满与无畏。他们打架、斗欧、逃亡、流浪。为此,乐跟母亲几近决裂。她不满于没有父亲的家庭的不完整。恨父亲的绝决、母亲的懦弱。成绩一落再落。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严语乐的这一生就将这么给毁了,没有人劝得了她。
直到初二开学的第一个月,因为一场由乐挑起的斗欧,民不幸被铁管击中要害,不救身亡。乐在那以后,把所有悲痛的回忆统统封存。她只记得她答应过民,要好好过,要丢开这一切的年少轻狂。而她终于知道,民是喜欢她的,喜欢褪去所有色彩伪装以后的、严语乐——
乐边走着想着,但她无法从记忆里搜索到关于孔颖、关于龙龙的点滴。而戒在面对孔颖时候的亲昵,让她直觉得这个横空出世的女人,很不简单……
上午文史课,任课老师是个顽固不化的老教授姓吴,秃顶。但总算还好,这老头讲课的水平还不至于打磕睡从开始打到结束。乐坐在教室的最后第二排,一个人坐。她突然发现自己变得有些不合群了,或许是这些时日以来,经历的事情太多。又或许,是连她自己都鄙视了自己?!百无聊赖地听着课,想想心事。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难得的闲暇,还是被恶狠狠地打破,连同整间教室的安静一起。
就算是杀了严语乐,她也不会想到,破门而入的竟然是东灿。她并不纳闷东会找到她,但她纳闷的是,东为什么会亲自、那么急着要找到她。这一刻,乐无地自容,面对着无数质疑而困惑的注视,乐只能站起来,从最后第二排,走到教室第一排。
“吴教授,他是我——”
东没耐性让乐把话跟那糟老头讲清楚,抓起乐的手就往外面走。吴教授显然有点恼羞成怒,扔下课本,追出了教室。
“严语乐,你怎么能目无尊长?!”
“吴教授,对不起,对不起。”
乐连忙挣脱东的束缚,想跟吴教授好好解释一番,却不料,盛怒之下的东,竟吼了出来:
“她是我出钱包的女人,我现在要带她走,你要留她,就拿四十万来。”
一旁的傅伯也跟着急了,想阻止都来不及。这里毕竟是学校,乐再怎么着也还是学生,东做事太过我行我素,这样的震怒未免太过不负责任。吴教授一时语塞,乐呆在他的面前,吴教授是教导处的主任,手握实权——
东就这样把乐带走,没有后果需要顾忌,他以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乐第一次进到东的卧室,大而宽敞的卧房,一应俱全,冷色系的布置,更让乐直觉得这里的冰凉寂寞。
“你怎么能够那样子一点情面不留?”
“我提醒过你,要你随传随到的。”
“昨天我——”
“别跟我解释!”
东一挥手,解释统统都是狡辩,更何况他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她的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乐知道自己的一时疏忽,惹恼了东,也知道,让吴教授知道了这笔肮脏的交易可能会有无法收拾的恶果。她不敢想象,不敢去估计,她已经受够了、受够了——
“怎么?你不满意?”
乐第一次对这笔买卖感到恐惧,对东的神经衰弱感到恐惧。她突然开始同情东——他一个人,守住这么巨大的空间,空间为他带来了强大的空虚,他神经衰弱,却没有心灵的依靠和治疗。原来财大气粗,也不过只是财大气粗罢了。而她,只是他买来的玩具罢了,这一切,她早该预料得到。
乐站起身,开始解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站在东的面前,面无表情。
东整个人一阵哆嗦,定定地望着乐淡定地向他展露自己娇柔的身段——那高耸坚挺的乳,渐渐渐渐在他的眼前明朗开来,他却突然厌恶起严语乐的麻木——只仅仅是严语乐一个人的麻木,让他厌恶、让他痛恨。可他从来都是用钱买湿的。他应该早就习惯见钱才湿的女人的麻木。她们统统都是投币贩卖机!
“够了。”
东吼住乐的动作,乐的肉体,在这一刻,可以引起的,只仅仅是他机械的生理反应。他要她,但不要麻木的她!原来乐真的只是为了钱。
乐震惊地望着东眼里愤怒的苦涩,皱起眉,想起从他指间蹦出的苍白音符,淡道:
“让我留下来好么?为你打工,看房子,但不是你买来的女人。我会用我的劳动把欠你的钱还清楚,而不是用身体。”
东眯起眼看乐,直觉得,她了解他的心,了解他的灵魂。
“为什么需要钱?”
“我一定要回答么?”
“我想知道。”
东坐下来,在真皮的柔软沙发里,他突然也想了解乐,了解她的全部。乐开始整理衣装,一边回答东:
“我妈妈需要手术费,就那么简单。”
东死死盯着乐在胸前游弋的双手,深吸口气,克制不住自己强大的欲望,一把将乐拽过,放倒在自己的身上。东抑郁的强大攻势,奇迹般得点燃了乐人生第一次的肉欲,她突然也想要、想要被狠狠撕裂、想要发泄、她知道自己也需要狠狠的一次放纵。东惊讶而兴奋地听见乐发自内心的呻吟——他们就这样死死纠缠在一起,寻求一份来自肉体被彻底满足以后,对灵魂点滴的补偿。
而东知道,对于严语乐,他所需要的,已经不再仅仅是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