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蓝所料,决赛选题一出,校园内即刻炸开了锅。支持派和反对派唇枪舌剑,闹得乐俨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校方也试图更换选题,但因蓝连同学生会的干部都坚持不放,加上学生都热情高涨,只好作罢。但非常坚决地撤消了蓝作为反方特邀队员的资格,理由是他身为学生会主席,必须作为裁判在决赛中出现。
试考完了,温度的高升,几乎跟学生对待今年的辩论赛决赛的热情成了正比。甚至,这股热情,比这该死的温度还要高。校园一隅的大槐树下,乐、小妮、蓝,还有戒四人围在石桌边,坐着,正好凑一桌。戒手里拿着辩论赛决赛的相关内容报告,边看边笑。
“我说兄弟,这真是你给想出来的?”
“假得了么?”
蓝瞥一眼没一刻正经的戒,瞧他那头热煞人的头发,看了就想一剪刀把他剃光光。戒朝蓝不服气地做了个怪脸。蓝叹口气,道:
“可惜他们变着法儿的不让我参赛。我本来已经说好代表反方的。”
“为什么?”
小妮坐直身,看着蓝。要是蓝不参加,那岂不等于胜利的希望就减少了很多?蓝耸耸肩,道:
“他们说我是学生会主席,得当裁判——”
“那你骂呀——”
戒嘻笑着打断蓝的话,将手里的纸往桌上一扔,故作正经:
“操他妈的学生会主席!”
“神经。”
小妮忍不住白了戒一眼,却没来由得笑了出来,蓝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笑起来。天底下怎么能有优子戒这号人?什么都想得出来,都什么时候了,还骂骂咧咧地开人玩笑。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乐望着远方的眸中,冰冷麻木,这一刻,小妮突然让心颤抖——眼前的乐,还是她从小一块长大、形影不离的严语乐么?她变了,那让她陌生、让她害怕的眼神和表情,是现实将原本乐观开朗的乐逼成了这样的麻木么?她握住乐冰冷的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去减轻乐的痛苦。
乐低头,那串躺在小妮腕间的彩色水晶,灿烂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小妮抿了抿唇,轻道:
“乐,别这样了,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行了,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乐笑起来,笑容让小妮如释重负。她还是喜欢快乐的乐,快乐得将每个人都感染到的乐。乐一定不会垮下去,她认识的乐,永远都是坚强而韧性十足的,永远也打不败、打不死的坚强的人儿!
“能笑能贫嘴就证明你没事儿。走吧,一起吃顿饭,晚上去泡会儿吧,考完试要娱乐娱乐。”
戒站起来,去拖蓝。到今天,他才发现蓝特有劲,居然给他想出这么个破选题,还来场天煞的辩论赛,也真有他的。小妮站起来,嘟起嘴:
“我不去。”
戒瞪了这丫一眼,朝乐使眼色,被小妮看到,脸更沉。乐笑道:
“有我在,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就是,我要吃你,还等到今天。”
戒不识相地补充,小妮来了气,乐死拖活拖才拖动她。蓝到底还是没一起去。戒想想也不去勉强他,毕竟对着自己喜欢又不能在一起的人儿,心里也确实难受得紧。哪像他,能装贝!
PUB的音乐震耳欲聋,空气是永远的混浊糜烂。乐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再吮吸过这样的空气,是红男绿女缔造出的暧昧性感。肉欲在这里肆意膨胀,灵魂被这疯狂暴躁的音乐彻底释放,而意志、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沉沦。
乐和小妮站在舞池的中央,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刻放纵。直到霍予的出现,才打破了这样的自得其乐。
“跳得不错。”
霍予含笑的双眸,瞥了眼乐跟小妮。小妮惊讶地收敛了手脚,终于正面与霍予重逢,她想起他们曾经有的曾经——一场还来不及萌芽就已经枯萎的暧昧。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可以再一次遇见霍予,遇见没有太大改变的霍予。乐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小妮,问霍予:
“你怎么来了?”
“戒打电话的贝。”
霍予努了努嘴,乐跟小妮同时朝吧台边看去——却看见戒和孔颖搂抱的风景——
“咦,你俩那什么,都什么表情?”
霍予吹了声哨,乐和小妮像被踩着了尾巴似的尴尬不已。霍予抽了口烟,屁股跟着节奏小幅度扭动着。黑暗中,乐看到借机靠近小妮的霍予的眸中,依然还有当初的爱慕——但她记得那一天,霍予在车上讲的话。
“霍予——”
乐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一看,是东在找她,要她立马过去。
“怎么了?”
小妮问乐,乐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霍予,把小妮一人留给他?霍予抬起头对乐笑笑:
“怎么?第一天认识我?不放心我会对她做点啥?”
小妮感觉自己的脸如火烧,幸好幻彩的霓虹为她遮掩去了这一些。
“有事儿你就先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小妮在乐的耳畔说。乐也无奈,她没有分身术,管不了那么多。
“好,我先走了。我去问孔颖借车。”
长的走廊,昏暗的灯光,狭窄的空间是通向洗手间的过道。这里没有正厅那么闹腾,仿佛音乐到了这里就小声了很多。但是乐的耳边依然还残存着“嗡嗡嗡”的尾音。她看到孔颖往这边来了,所以她来找她——
她靠在背后陈旧、满是七彩涂鸦的墙壁上,微笑,那笑容是纠缠着无尽狐媚与肉欲的引诱。他将她圈在自己的俩臂之间,可以闻见她急促渴求的呼吸。他吻她微启湿润的唇,他们在狭小的空间里紧紧纠缠。他的手肆意地解开她胸前的扣子,探进那一方酥胸——
乐听见孔颖在戒的肆无忌惮之中愉快的呻吟。那呻吟竟将乐完全燃烧。乐感到莫名其妙的愤怒。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清楚地对戒感到愤怒。
“孔颖,车借我下。”
乐只是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一个转身,大步离开。她并不想看到孔颖和戒在停止做爱时的表情。她想起小妮的话——听说民的童男身,是孔颖给破的。那女的玩一夜情的——乐直觉的整个脑门因为气愤而在充血。
孔颖!操她祖宗十八代!
一路飞车,藏在头盔后的乐的双眸之中,显然已经可以喷火——他吻她微启湿润的唇,他们在狭小的空间里紧紧纠缠。他的手肆意地解开她胸前的扣子,探进那一方酥胸——这连贯而让人窒息的画面,一幕一幕,一次又一次,停留在乐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散不开来。还有孔颖纠缠着无尽狐媚与肉欲的笑容——
严语乐!你是怎么了?!
乐惊讶地站在东的家门外,抬头看这栋三层楼,在黑暗里孤独伫立的房子,问自己。问自己、是怎么了?!
美姨似乎很高兴终于看到了乐的到来,指了指楼上,整栋房子竟然毫无半点声响。乐疑惑地看着美姨,美姨只是无奈地小声说道:
“你去看看他吧,他在卧房。”
卧房一片狼籍,东正颓丧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面对着门。衬衫的扣子全散了开来。他一脸的憔悴。乐就这样站在东的面前,看着这个差不多快要毁掉她大学生涯跟前途的男人,竟然没有丝毫的同情跟怜悯。
第一次,她学会了恨。
东抬眸望了眼乐,突然用英语大声地骂了一句,随即起身,一把将乐压倒。乐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当东的身躯强行压在她的身体时,她的怨恨跟恼怒居然在同一时间崩塌,将她整个人燃爆。乐拼命地挣扎、狠狠地将东一脚踹开。东没有想到乐的反抗会如此坚决,回头看着直喘粗气而愁视着他的乐。
“我就算是你包下的,但也是人。我不是你的工具,更不是你的奴隶!我跟你的交易,完全已经超过了好几个月。现在我要结束,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乐的恨,是囤积于心太久太久的病。而今夜,她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将她狠狠燃烧。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积压,因为东的宣泄而爆发。她不想再踏进这栋除了空虚没有其他物什的房子。再也不要!
“你以为你每次都会那么幸运,碰上一个仁慈的买家么?你离开了我,你又要去跟谁?难道你妈从此都不需要再洗肾了么?”
东平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的双眼空洞绝望。乐的脚步停在了卧房的门口——她的幸运,是因为她一开始就遇上了东。而她惟命是从地跟着东四个多月,她把自己用身体换来的钱,统统投在了母亲的医疗费用里面。可是,离开了东,她的妈妈在接下去的治疗里面,要怎么办?
“别走!求你,别走……”
东紧紧闭上了双眼,蜷缩起了整个身子,几近在哀求在呻吟。乐的心被狠狠揪起,有一抹痛掠过心头。东……
她过去,在床边坐下,东过来,竟然依偎在乐的怀里。此刻的温顺跟无助,东悲哀地像个孩子。乐只是吃惊地将东搂住,却发现,那是一具一直在黑暗中颤抖而孤独的身躯,他活着,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从小就因为家族地位的特殊,而失去人身自由的东,一直被无数的教条束缚着身心。无论去到哪里,都必须服从父母下的命令。没有任何个人隐私,就连他出门走了几步路,都会有人可以汇报得出。他一直压抑着忍受着,因为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的。父亲死后,情况稍微好转一些,可是他又无形地成了母亲唯一的精神支柱。他以为他逃离了母亲的身边,只身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以后,会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自由,却没有料到,到处都是他母亲派来的眼线。而他的言行依然受牵制于万万里之外的那个女人。
他从来没有朋友,只是夜夜流连欢场,用钱去交换那些欢场女人能够给予的片刻温存。但可笑的自尊与骄傲,又让他根本从来看不起那些女人。但讽刺的是,他离不开哪怕那只是虚情假意的缠绵。
直到乐的出现,东竟然无法说服自己再更换性伴。乐的身上,总有一种他没有却一直渴望有的,在深深吸引着他。但他恨,恨乐为什么是皇宫的小姐,而不是他母亲为他挑选的众千金当中的一个。
这一夜,东意外地睡得很香、很沉、很甜。仿佛没有了任何他会在黑暗中惊醒,却永远无依无靠的理由。仿佛乐的存在,是让他心安理得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