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孔颖小整整五岁的戒,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在HIT HOT第一次见到孔颖的时候,惊为天人。他曾疯狂的迷恋过。迷恋过孔颖的一切——面庞、笑容、身体、灵魂。如同孩童般,但这样稚嫩的爱情,给予不了一个成熟而独立的女人安全和信任。在孔颖的眼里,戒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一个男生。一个能够给她快乐和生理满足的男孩。
而孔颖知道,她是一个连灵魂都一起堕落的女人。
清晨的第一支烟,颖坐在窗前的木桌前坐着静静享受尼古丁带来的麻痹。女人,三十,她已然应有尽有。可潇洒从容里,她知道,她把自己的爱情丢了。
“怎么那么早起来?”
戒起来,光着身子,从她身后走过。颖没有理会。她跟他,到底了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因为身体需要,才会在一起纠缠。
“龙龙,你变了。”
戒冲了个冷水澡,套上了裤子和上衣。顺手点燃一支烟,站在房中央看着背对着他的颖的背影——一个让人看一眼,就想跟她上床的美丽女人。
房子不大,不过三十平米,这是外婆留给戒的唯一财产。家具很少也很简单。对戒而言,家只是一个可以让他睡觉的地方而已。颖垂眸,窗外的阳光,让她有些不适应。习惯在天黑以后穿梭的人,总是需要一副足够厚重的面具来面对白天的阳光。弹掉烟头,她起身,拉紧衣服,淡道:
“是么?”
“恩。你老了。所以多情了。”
戒顺手拿起桌上的包,向门口走去。
颖跟上,沉默。
下楼,一个向左,去公司。一个向右,突然想去喝杯咖啡。
STARBUCKS的清晨,络绎不绝的客人,带着一天伊始的心事重重,匆匆来去。
乐早班。忙碌让她的脸上的堆满笑容。
“欢迎光临星巴克,请问您需要什么?”
方雅丽在柜台前站定,竟被这久违的真诚和清新打动。她定定地望着柜台后,穿着制服,整齐而快乐的乐——这是她从未遇见过的赤诚,她更深知,这样的赤裸裸,是她生活的地方,永远都不可能有的脆弱。于是,她微笑,决定在这里享用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乐,我来了。”
雅丽离开一会儿,沙沙匆匆忙忙从后头钻出来,钻进柜台。今天该是她进柜点单。乐瞪了她一眼,做个鬼脸吓吓她。
“我去大堂,小样你再敢迟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沙沙嘿嘿笑笑,乐钻出了柜台。
大堂的窗前沙发,有一男一女,仿佛是在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引起了乐和其他客人的注意。乐慢慢走过去,想提醒客人的文明用餐。却不料男人突然跳将起来,洒了一地的咖啡的不算,竟然抬手要打女人。乐一惊,想也没想一个箭步上前。男人的拳头无情地落在了乐的手臂上。乐皱眉,真他妈想抽他!
“先生,吵归吵,打人始终是不对的。”
乐紧记店内店规,微笑服务。雅丽正坐在不远处,见此景,饶有兴趣地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着。其实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已经把注意力转向了这一边。
男人看起来火冒三丈,吼回去:
“关你什么事!”
“先生,这里是星巴克,我是这里的店员,为客人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是我的职责。我当然不希望我们的客人,会在这里有任何的不愉快。”
乐还是微笑,天知道她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响。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这其中当然还包括优子戒,这笔账她早晚跟他算。男人冷哼一声,对着沙发里泣不成声的女人横眉怒目,操起拳就想打。
“真要打,打我!”
乐拦在女人面前,瞪着男人。男人一愣,咋有这号人?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妈的,你以为我不敢打?!”
幸好店长等一干人等赶得及,将这一切阻止。乐从雅丽身边过,进了休息室。
“严语乐,你这干的算哪门子事儿?”
店长胖胖的,店员都管他叫胖子。他白净,人挺厚道。乐在椅子里坐下,鼓着腮帮子,沙沙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兴奋地跑到乐跟前,问:
“你真让他打呀?”
“这有啥稀奇的。”
“嘿嘿,还真有你的哈。他要真打咋办?”
“他敢!”
乐脱口而出,来了劲儿:
“我以前可是学跆拳道的。”
乐正兴奋呢,却撞上了胖子的一脸阴沉,才吐了吐舌头,不作声。胖子哼一声,道:
“算你行,这也能给你想得出。罚你们俩去外头擦玻璃窗。”
“胖子——”
“让你们俩自由活动还那么多话。”
胖子故意虎着脸,其实他挺佩服乐的勇气的。至少她没跟客人起冲突,没让客人说他们服务员的不是。
“谢谢店长。”
沙沙一乐,拉着乐便蹦出了休息室。
店子门口,乐与孔颖擦身而过。
“你怎么来了?”
颖空望一眼乐,道:
“我想问你,粱小妮对戒,有感情么?”
“你在乎?”
乐对颖的突然感伤吃惊。颖却不作答复,径直进了店子。她是来找乐的,她只想在有乐的地方喝一杯咖啡。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她跟乐是同一类的人。不需要言语,她们能够猜出彼此的心思。不需要面具,她们之间掩藏不住任何做作。颖在窗前的位置坐下,看见方雅丽幽雅离开的身影——她认得那个女人——也认得,玻璃反光里,已经老了的自己——
“夫人,心情似乎不错。”
傅伯替雅丽开了车门。雅丽上了车,身边的东一言不发,阴沉了脸。雅丽微笑,道:
“店里的那个女生挺有趣。”
“是——”
“喏,左边擦窗的那个。”
东的眼角余光,扫见乐单薄却坚定的背影。心竟有种隐隐的痛。车开了,带着他们之间残留不多的过去,一路驶向机场。
“我去香港的这段时间,你记得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
雅丽的分贝不高,温柔但坚决地对东下了最后通牒:
“我回来的时候,希望可以和梁小姐一起吃个便饭。”
东不作声响。
不作声响,直到把母亲送上了飞机。直到黄昏,把小妮接来了屋子。
“美姨,照看一下她,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傅伯送她回去。”
东没有正眼看过小妮一眼,进了门,便把小妮扔给了美姨,自己上楼换衣打算出门。小妮定定地看着东的来去匆匆,终于忍不住叫起来:
“东灿!你这算什么?”
东站定,回头,好笑道:
“是你要跟我相亲,是你要嫁进来,我算什么你不比我清楚么?”
“很好笑么?你认为这个事情很好笑是么?”
小妮彻底发了火,所有的愤怒跟委屈,统统在这一刻决堤。
“你想告诉我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是吗?”
小妮逼视东,东眯起眼,他不曾料到,看上去温顺的女生,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火。他点头,他无所谓。
“既然你没有选择的权利,那么就对已经注定的现实低下你尊贵的头!你没有抗争现实的能力,你还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一矢中的。
东站在原地,竟然一时不知进退。小妮忿忿地一把推开东,夺门而去。她再也不要忍受,再也不要受这种让她发疯的委屈。她宁可再不要这样的奢侈。她宁可抛弃她的骄傲跟尊贵。她宁可坐在谁的车后,享受全世界的珍惜!
“我再不要这样的相亲,我不要再跟那个东灿约会。今后别再给我安排任何相亲。我自己的幸福,我要自己去找。”
小妮冲进家门,冲父母大吼一通。长那么大,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还没发过那么大的脾气。疼爱她的父母,怎么能够就这样把她送去让人肆意侮辱。梁母吃了一惊,慌忙起身,去搂住受惊的女儿,把她拉进了房间。
“怎么了这是?”
“妈,我说了我不要进官家,我不要你们帮我找那些公子哥儿!”
“傻孩子,爸妈不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这也叫为我好?”
“不替你找公子哥儿,你随便买件衣服,动辙就是几百几千块,谁跟你买去?出门不是司机送,就是打车,你找个普通人家,谁受得了你这般的尊贵?!你可是从小享受惯的,能让你嫁出去了再去受苦么?”
梁母安抚着女儿,一边语重心长。小妮皱起眉,不作声。
“你要是不喜欢东灿,大不了不去,但是你别忘了,哪个公子哥儿没点太子脾气?你也是千金之躯,小姐脾气不大么?你要是真能坚持不再穿名牌,出门挤公交,吃的喝的用的统统不讲究,那我们当然不替你安排。门当户对毕竟是硬道理。”
……
母亲永远是最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小妮独自站在黑暗的房内。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揉皱了手里那张戒的画。她能有公主般的生活,她能充分享受到物质生活的奢侈,是她的父母为她创造的。她已经习以为常,已经根深蒂固,已经无可自拔——
过普通人的生活,纡尊降贵,她能么?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