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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命
    日子还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
    小妮很不情愿地开始学起了国画。
    她不是不喜欢画画,只是不喜欢这种为了学而学的去画。为了所谓地提高个人素养的去画。
    情绪一直都很低落。仿佛是生平以来的第一个低潮期。她从没有感受过像近来这样无奈而彷徨的无助。也还是不习惯,身边没有乐的生活。有一种想说说不出的感伤,突然很想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了牵挂。
    只是,也许没有牵挂,会比有的,好一些。
    下雨了,是冬季里又一场没有征兆的大雨。
    小妮傻傻地站在教学楼前,她刚刚画完画放学出来。抬头看着不断流着泪的天空——冷!又是一年的冬天。又是一年多雨的冬天。她没带伞,自家的车,就在不远处。司机还没有看到她。可她不想钻进那个她平生第一次觉得像笼子一样的车。不想!真的不想!
    世界都被水雾笼罩,身边的人群匆忙而冷漠。小妮真打着颤,却见戒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她的正前方,冲她得意地笑——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虽然戒这样的突然出现,已经发生过无数多次,但依然,还残存着一份温暖的感动。小妮的鼻头竟然一阵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被感动,为什么会想要哭泣。
    “你那是什么表情?至于见到我这么激动么?”
    戒上来,给小妮此刻想要的温暖。小妮没去辩驳,拉着戒就往前头走。司机反应太慢,没赶上,就被小妮给甩了。
    “最近你心事挺重。”
    戒看一脸抑郁的小妮,说。小妮还是沉默。戒乐了:
    “你丫是不是突然发觉自己喜欢上了我,一下子接受不了?”
    小妮停下来,瞪着戒,这蠢货是不是给点阳光,就要灿烂大半天?!戒贼笑起来,心情一好,就算下钢子也幸福。
    “行了,你就别再装了,你要自个儿想不通,我帮你想;你要接受不了,我帮你接受……”
    “滚!”
    小妮没来由地粗鲁,倒让戒愣了好半晌。看着小妮涨红了脸,憋了一肚子苦水,却有话说不出口来,竟心疼起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饶。这话儿是真理中的真理。只是他还不能够确定的,是梁小妮,究竟是不是比他想象中的更懦弱。懦弱到连大声说出自己的心情,都不敢。
    “好了好了,你啥时候变那么横了。走,让爷儿送你回学校。”
    戒拉着小妮,在雨底下穿行。天很冷,但是心是热的。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那么或许世界都将会是完美的。
    有戒陪着,小妮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经过蓝的小店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橱窗上贴着:本店转让。戒跟小妮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咋都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蓝在店里,正在整理货物。店里仍然有音乐。COLDPLAY。
    蓝显然很意外,很意外戒会跟小妮一起出现。很久不见,戒多了一分成熟,小妮、多了一份忧郁——那么他自己呢?他们都长大了。都渐渐渐渐长大了。
    “哟,哥们儿,搬家?!”
    戒还是老样子,一进门就拍着蓝的肩膀,分贝挺高。小妮站在店门口,蓝还是蓝。依然端正。依然斯文。蓝笑笑,回拍了拍戒,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妮。犹豫了少顷。还是开了口:
    “我要出国了。”
    小妮惊讶地望着蓝。出国?!戒吹了声口哨。
    “难怪要转让。丫你在国内待着不好么,跟人学什么出国。真是。”
    “呵呵,家里人都一致通过了,啥都办好了。出去闯闯也好。”
    “什么时候走?”
    小妮突然问。声音却是让人惊讶的冷。气氛有一刹那的僵持跟寂寞。蓝淡道:
    “就下礼拜的今天。店的事儿,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那我妹子她——”
    戒思忖着,刚开口问。却没成想小妮一个转身,飞般奔出了小店。不顾室外大雨倾盆,不顾眼泪在水里决堤。走吧,走吧,统统走吧。如果人生真的有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又为什么要让她碰上优子戒?!如果她注定一生养尊处优,又为什么要在一切都按她梦想的行进时,让她突然感觉不甘心。
    戒被小妮今儿的行为唬得一愣一愣的,回头冲蓝叫:
    “兄弟你等着,回头咱哥俩儿一起喝一杯。”
    蓝点头,戒追了出去——小妮这丫头,真不是跑步的料儿。放他跑那么久,也没跑出几步,要换成乐那丫,早扔他几条大马路了。戒这么乐呵着,赶上了小妮,一把把她给拽住。伞挡开了漫天的水,戒只是没料到,小妮的脸上,会是泪水成灾。
    “妮子,你今儿是怎么了?”
    戒皱眉,心疼。小妮抬眸,痴痴地望着戒有好几分钟。戒找不到油嘴的话茬,只能让小妮就这么凝视着。几分钟的沉默,小妮终于忍不住,扑倒进戒的怀抱。那里是永远的宽厚,永远的温暖,永远的坚实。却永远,不属于她。戒让小妮就这么抱住自己,她一哭,全世界都为她落泪。他张开双臂,紧紧搂祝糊娇小颤抖的身躯。他知道,这样的时间,不会再有太多。
    “我去跟不喜欢的人相亲,将来还要嫁给这种眼睛长在天花板上的人。我知道这样不好,知道我是活受罪。可是我没办法让自己平凡。我没有办法去过连衣服都买不起的生活。我知道是我自己犯践。但是我不开心。优子戒!为什么你要是优子戒……”
    长长的一声叹气,戒把小妮搂得更紧。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小妮,因为小妮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是非曲直。只是,她不甘心,她不懂得怎样在不能奢侈挥霍的人生里行进。这是根深蒂固的一种尊贵。
    他知道,她痛苦的,是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屁都没有的男人。
    只是小妮不知道,这个男人会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是不够给她肆意挥霍。
    校园操场的大雨里,戒狠狠地吻着小妮。他们纠缠。仅仅只剩下这片刻的温存。
    谁都没有错,个人心头一杆称。
    ……
    音响里面依然有人在唱:
    我们以为分手会是一种解脱, 却还没分手就已开始寂寞。
    爱了多久遗忘就需要多久……
    baby 、如果分手只是一种逃脱 ,而分手以后灵魂只能漂泊。
    你没流的泪和我没给的挽留、
    是个错、是个痛……
    蓝定定地望着眼前,衣架上那件不曾卖出的绿色外套。又是一季冬,时间真的仿如飞般逝去,他却还对上一个冬的人,记忆犹新。她的笑,她的快乐,还有她永远的坚定跟坚强。他现在好么?一场掀起轩然大波的辩论,依然没能留祝糊的离开。她真的仍然如此坚定么?乐……
    “你傻愣着想谁呢?”
    蓝的思绪,被戒的出现打断。他看戒,手里提着一塑料袋的酒瓶跟熟食,看上去是要不醉不归的。也罢,醉一场梦一场痛一场,醒了还能是一条好汉。俩关了店门,摆下小桌子小椅子,坐下,细细地喝。
    “你没跟乐讲你要走?”
    蓝摇头:
    “没。”
    戒耸耸肩,倒酒,斟满,一口干。再上,反复,不醉不归。
    “不打算说?”
    “不说了吧。”
    蓝回答得有些犹豫。戒看他一眼:
    “真的?见也不要见了?”
    “算了吧,见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干掉杯里的液体,感觉酒精让他的心脏好受一些。戒叹口气,摇摇头,丢几粒花生在嘴里,道;
    “你知道为嘛误会解除了,我妹子还是不要你么?”
    “为什么?”
    “你可别往什么她嫌自己脏,所以配不上你这地方想。在我这里,她永远是最干净的。”
    戒顶顶自己的心脏,跟蓝比划。蓝无奈地笑笑,看戒:
    “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我跟那逼咋认识的?”
    戒有点得意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
    “我头回见她,她就泼了我一身淘米水——说真的,这是后来她告诉我才知道那水是淘米的。我一直以为是洗脚的。然后我带叁,去校门口堵她。结果我一兄弟被她打得进了医院,叁月没下床。”
    “真的假的?”
    蓝有点不可置信,斜一眼戒,还真有他的。戒吞下一口酒,笑起来:
    “你可别不信,这事儿小妮最清楚。乐跟小妮不一样。小妮跟人,徒的是物质。乐跟人,要的是精神。但最终,都是为了开心——妮子只要能挥霍,她就开心。就像你跟我,我是杂穗,哪儿都能生哪儿都能活。你是温室里的名种,没人看着养着活不了。所以,我跟乐是一世界的人,你跟妮子是一世界的人。你那世界的人,有胆儿冲出来活着的,万里挑一。”
    蓝笑,真他妈的透彻。干!
    “我配不上乐。”
    蓝笑得无奈,戒笑得不屑。回头,醉意朦胧里,他望见橱窗外的一片水世界——妮子,如果命运注定我们只能永远平行,那么至少我们彼此相爱过——
    是的,至少,相爱过!
    ……
    大雨!
    他恨雨!
    黑暗的房间里,东平躺在沙发椅上,衬衫的襟口散着。重金属的音乐。撞击得人的灵魂都要散架。嘉奇静静地坐在东的身边,陪他。陪他一起寂寞。
    这里是嘉奇的公寓。是嘉奇用自己的身体跟青春换来的单身高级公寓。东最近常来。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去。因为皇宫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烟雾在闭塞的空间里弥漫。身体跟灵魂都是空虚的。
    “你跟乐是同学?”
    “恩,中学同学。挺好。”
    嘉奇深深吸进尼古丁,让它在体内流转。侧着身子,对着室外一片雨景。淡淡地回答,淡淡地说话。
    “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还会爱。”
    东对乐的感情,仿佛始料不及,却又像是一常恨命。只是嘉奇一直以为,像东这样的男人,心是死的。就连东自己,也曾经这么以为着。
    “说真的,你们这样的太子公主们,就没有一个能自己飞出去的么?”
    东闭着眼,感受黑暗里强大而剧烈的空洞。这种空洞比曾经更猛烈更可怕——因为曾经有人闯了进来,搅翻了原本的节奏,然后又潇洒地走开。他只能抽烟,只能在黑暗里听重金属,只能重复曾经的生活。
    苍白。
    行尸走肉。
    “只有一个。现在是HIT HOT的老板。被经济制约过,被幽禁过。很多。可她挺过来了。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的。我们已经习惯了挥霍跟金光灿灿。根深蒂固。”
    东今晚说的话很多。他想说。莫名地想说。嘉奇转过身来。带着一丝怜悯,带着她对东从来的爱慕——与金钱无关的爱慕,望着东。
    “她一定很坚强。”
    东回望嘉奇,沉默。他不认识那个传说里的女人。也没有兴趣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那样去做。因为他对母亲的眼泪毫无招架之力。也打不了没有把握的帐。也许他懦弱。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们这些人,对奢华,已然根深蒂固。
    “你的身体——”
    “用嘴吧。”
    东不想再交谈。已经够了。很多时候,他不是真的想做爱。只是,想要用身体的满足,来稍稍填补心灵的空虚。嘉奇很了解东的性情。她知道,往往东说想要的时候,是他最最痛苦跟悲哀的时候。他的女人,只有鸡。他仿佛从不跟有身份的女人玩暧昧。总是距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因为他对自己根本无法掌控的事实感到畏惧。
    嘉奇顺手蜕去壁体衣物,赤裸裸地直立在东的眼前。黑暗中她凹凸有致的身躯,让东的下体有了最原始的反应。于是,他闭上了双眼。至少这一刻,他会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他会有片刻的满足。
    “恩——”
    一声长的呻吟,嘉奇坐倒在地上,冰冷的地板让她的人连同心一起颤抖。想吐,其实她厌恶那白色乳液的味道。
    东静静躺着,等到情欲全退,才站起身,整理完衣裳,看着地下捂着嘴的嘉奇。她不喜欢替人口交。却只替他一个人口交——
    “你去做点小生意吧。总比在皇宫混下去强。明天我会汇钱给你。”
    东走了,很荒谬。他的骨子里,根本看不起这些靠出卖肉体来赚取男人一刻激情的女人们。却偏偏,他唯一仅有的朋友——是朋友,是鸡。
    而他爱上的,也是鸡!
    嘉奇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秒钟,开始呕吐。杂物污秽掺伴着无尽的泪水和痛苦的呐喊。为了这光芒四射的今时今日,她付出得太多太多。她只想重新再来。
    只想重新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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