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幸福是短暂的
    “小敏，你坐会儿，我给少峰处理一下伤口。”
    我拉着少峰到卫生间，用毛巾蘸着温水轻轻的擦拭。
    “少峰，真对不起，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也不怪你。”
    “是因为我的原因他才报复的。”
    “噢，他是你的朋友？”
    “对，是我的初恋。”
    ……
    我找出创可贴将他脸上破了的地方粘上。
    “最近这段时间，你还是少出门吧，我怕他还不甘心，再报复你。”
    “我不怕。你没看见，他们几个不是我的对手，再说只要不是晚上，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怎样。”
    我小声地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少峰没有说话，走出卫生间。
    小敏默默地坐在沙发上，那身红色的舞裙紧贴在身上，长长的大腿几乎全部暴露出来。
    我给她拿了瓶矿泉水。她接过去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今天的事太惊险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去那种地方了。”
    小敏惊魂未定地说。
    “你以后不会再和郑浩来住了吧？”
    “不会！”小敏坚决地摇摇头：“不过我觉得他今天是因为看见你才这么变态的，你身边的男友刺激了他。”
    “他早已经娶了老婆，还跟我起什么劲！”
    “说明他还没忘了你。”
    我瞪了她一眼，看了一下似乎什么也没听见默默走进卧室的少峰，他像虚脱了似地一下子躺在床上。
    “你怎么了？”
    我拿了一瓶矿泉水跟进屋子，温柔地拍了一下他的腿，
    “喝点水吧。”
    少峰坐起来，长长地“嘘”了一声。
    “其实现在想一想，我还真有些后怕。”
    “你刚才太勇猛了，让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
    “我从前学过武术，虽然这种真格地打架的场面我还真没经历过，但是，对付那些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不入流的对手，我还是有把握的，当时没觉得害怕，只是想保护你们。不过幸亏你那一嗓子‘警察来了’，把他们吓跑了，要不我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好崇拜呀！我是你的‘粉丝’。对了，你一开始喊的那个什么……‘雄起’是什么意思？”
    “雄起！这是我们四川话，很厉害，加油的意思。我当时是想给自己壮壮胆。”
    少峰喝了口水，看了一眼客厅的小敏：“今天晚了，我睡沙发，你们俩睡床吧。”
    “那就委屈你了。”
    “要不……”少峰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要不我睡你们中间？”
    “美的你！”
    “长夜难挨呀。”
    “臭德性！”
    我们走出卧室，听见小敏打电话，告诉她妈今晚在我这儿玩不回家了。
    “小敏，来，咱俩到里屋聊，这沙发让他睡。”
    我拉起敏，进了里屋，在把小敏推到床上的同时，用手拍了一下她坦露的后背。
    “小敏，不是我说你，你看你现在打扮的这个样子，如果让单位的人看见了，该怎么说你呢？”
    “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那你在乎什么？没有了赵列你就自甘堕落？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的婚姻完了……”
    小敏仰面看着天花板毫无表情地说。
    “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没有报复赵列倒是把自己遭贱了？小敏，你说对不对？”
    见小敏不说话，我接着说：
    “小敏，你这么年轻，离开赵列，从新开始新的生活，也许赵列并不是你真正的那一半，给你自己命中的白马王子一个遇到你的机会也说不定呢。”
    “小艾，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感情这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小敏转过头来，很认真地对我说：“不怕你笑话，我和郑浩的第一次，我竟然会害怕得跟小姑娘似的，完全乱了方寸。我不是胡来的女人，可是，这种出轨带给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无尽的痛苦，都说人生有五味，我现在是尝到了这种痛苦的滋味。想用这种痛苦来麻木自己，可是，我没有达到这个目的，不仅痛苦的滋味无法减轻，而且我开始憎恨自己。你刚才说我在糟贱自己，没错，说的对极了。”
    “小敏。”
    我轻拂着小敏的头发，“如果觉得自己不幸，就看看那些比自己还不幸的人。你知道，我姐姐和姐夫那么恩爱，应该让你羡慕吧？可是他们现在面临的是生离死别的折磨。我姐夫这么年轻，就得了绝症。”
    “刘军得了绝症？！”
    小敏惊讶地问。
    “是啊，肝癌晚期。”
    “天哪！怎么会这样，那你姐姐受得了吗？”
    “受不了能怎么样？爱得越深，在这种时候就越痛苦。如果没有这么爱，是不是痛苦会轻点？”
    小敏点点头：“人生还真矛盾啊，没有爱是痛苦的，失去拥有的爱要更痛苦。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啊。”
    “你能明白了这句话，就说明你已经从痛苦中走出来了。”
    “嗯。”
    “小艾，那个展鹏已经回美国了，他可是带着遗憾走的。临走的时候他可再三嘱咐我，要我告诉你，他会等着你。”
    “客观地说那个人是挺不错的，可是我心里装不下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缘无份啊。”
    “你说展鹏？”
    “不光是他，还包括郑浩、陈少峰。见面就是缘，可是真正有缘份的又是谁呢？”
    “……”
    我和小敏聊了很长时间，不知何时小敏睡着了，月光如银泄地般地从窗外泼洒进来，我默默地想着：
    峰，你会辜负我吗？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该怎么办？我会向小敏那样痛苦吗？
    我知道，如果失去少峰自己一定会比敏更加痛苦。又想起那个郑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竟然找打手来报复少峰，要不是少峰会两下子，今天就一定要吃大亏了。想想今天的打架场面，心里就一阵阵的紧张，这一晚上恶梦不断，根本就没有睡踏实。
    早上我一睁开眼，发现身边的敏不见了。我马上起床大声叫：“小敏！”
    正在做早餐的峰走进来，一手端着烤好的面包，一手拿着一张纸说：“我起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她，这是她留给你的信。”
    “小艾，我先回家去了，离婚的事要先跟妈妈爸爸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该面对的终究躲不过，我现在要做的是正视自己失败的婚姻并结束它。谢谢你了。 敏”
    “小敏一定很痛苦。”
    “有些事情别人是帮不上忙的，要自己去面对，小敏很勇敢。”
    “我了解她，她以前太顺利了，从来没有受到过一点挫折，可是被自己最爱的男人背叛了，这对她太残忍了。我去找赵列去！”
    我突然眼睛一亮说：“也许还能挽回。”
    “你真的这么以为吗？哀莫大于心死。这时候就是赵列真的回心转意，小敏也不可能回头了。况且赵列恐怕不会和那个女人分手的。”
    “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啊，不试怎么知道。他们当初那么恩爱，难道看到小敏这样可以无动于衷？”
    “好，那我陪你去。”
    当我们见到赵列的时候，我们才彻底明白，这一趟是白来了。
    赵列很热情地接待我们，脸上挂着被爱情滋润的喜悦，漂亮的林玉像个小妻子似的在他身边，对赵列的一颦一笑都包含着甜蜜。
    我把敏的情况跟赵列说了，赵列很欠意地说：
    “我这两天打电话给她，她都不接。这件事有我的不对，可是感情这种事是无法强迫的。小敏一直很任性，我对她总是百依百顺，可是自从我认识了小玉，我才找回了自己。你们也看见了，我根本就离不开她了。”
    “那孩子呢？”
    “孩子在奶奶那儿，不会委屈她的。等孩子适应了小玉，我们就把她接回来，我和小玉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和少峰走出赵家，本来失望的心情又多了份迷茫，
    究竟是谁做错了？难道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命运？
    我问少峰：“你相信命运吗？”
    “也信，也不信。”
    看着我询问的眼神，少峰搂着我的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每一个人的生老玻豪，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如果说这就是命，那我信！可是我们的工作、生活、学习、择偶，这都是我们能选择的，如果说这是命，那我不信！”
    我点点头：“有道理。”
    “其实小敏的个性很强，在选择上她走了极端，这是她把自己的路走到死胡同里了，这是她选择的错误。女性中的大多数人都有这种思维倾向，这样的做法是缺少理智的。这样说你可能会反对吧？”
    “不，你说的对。我也有这样的时候。”
    “小敏选择走死胡同的做法是可以避免的，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后退。”
    “如果说生命比自尊还重要可能没人会信，可是她偏偏就是这样做的。”
    我不说话了，仔细地思考着，少峰在我心中最闪光的地方就是他的富有感性的理智，说出的话常常带着很深的哲理，经过他分析我能很快从疑惑中找到答案。
    “明天上午我要去和游戏娱乐公司正式签约，你能陪我去吗？”
    “当然。这是我们最值得纪念的日子，我要带着相机，把你的光彩一瞬拍下来。”
    “好啊。下午我还约了几个朋友一起乐一乐，我把你介绍给他们。”
    我心里好甜蜜，他要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公开我和他的关系。
    我和少峰来到游戏娱乐公司，公司的总裁亲自接待了我们。
    这家公司是个大型的文化娱乐公司，有自己的出版、动画制作、影视拍摄等多个分公司。能够得到公司总裁的青睐，少峰的运气还真不是盖的。
    一切程序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双方没有什么争议就达成了协议。少峰为这款游戏提出了自己的一些修改意见，让总裁非常赞赏。他说少峰是他见过的最有发展潜力的作家，希望少峰成为他的签约作者。
    少峰征求我的意见，还用问我？笨蛋，这样的好事找上门，有不同意的吗？我心里这样想嘴上可没吱声，只是点点头。
    双方顺利签约，少峰成为这家游戏娱乐公司的签约作家。这样凡是他写出的作品，都由游戏娱乐公司买断。虽然每万字的价格不算高，但是能够使少峰的创作更加专一，不为自己作品的出路担心，没有生活的后顾之忧，我们还是觉得比较合理的。
    中午在游戏娱乐公司的职工餐厅吃了工作餐，下午又继续讨论了一些签约细节。直到所有繁琐的工作结束，我们拿到了20万的现金支票。
    从游戏公司出来，我和少峰都兴奋得跟孩子似的。我让他立刻到银行，把支票存好，办了一张银行卡。
    下午我和少峰在王府井的东方广场逛街，为我们各自置买了一套漂亮的服装，我的购物观点是，不要贵，一定要适合自己。我给少峰选了一套黑色的西装，领带、皮带等小物饰也都佩带齐全。我则买了一套象牙白的连衣裙。当我们穿戴整齐，步入北京饭店餐厅的时候，他的朋友们都觉得眼前一亮。
    少峰把朋友们的聚会放在这里是我的主意，我想让他好好地享受一下真正的北京人的感觉。
    “好一对金童玉女呀！”
    我的设计效果出奇的好，从少峰的朋友们的眼睛里我得到了虚荣心的极大满足。他们那羡慕、惊艳的表情，让我在礼节性握手与寒喧中占尽优势。
    我环顾少峰的朋友，再看看喜悦中的少峰，他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在这一刻，我突然发现他是那么的英俊，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光彩，无疑他是在座的所有人中最杰出的一个，是我心中那个真正的白马王子。
    我好幸福啊。我知道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从内心里承认了少峰，他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我，让我的眼睛始终离不开他，他那宽大的肩膀让我感到安全、满足，是我幸福的港湾。
    席间，有短信来，我取出手机看了一下说：“姐姐让我去医院。你和他们再多聊聊，我得先走。”
    “也好，我今天可能要弄得很晚，我和他们打个招呼，先送你出去。”
    “你陪他们吧，不用管我。”
    “打个车吧？”
    “不用，离这儿很近，做103路电车4站就到。”
    “我还是得送你上车。”
    “怎么怕我丢了？”
    “是啊，怪就怪你太漂亮了，我不放心。”
    “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弟妹，我们可等着喝你和少峰老弟的喜酒了。”
    年龄稍长的老齐笑嘻嘻地说，其他人也都站起来友好地送我。
    少峰送我出门。
    “你呀，又忘了带零钱吧，给你。如果车上碰不到我这样好心的人，我看你怎么办？”
    我笑嘻嘻地接过几个一元钱的钢嘣，此时的心里已经把刚才的不高兴全都丢到脑后了，我手里的钱有种温暖熨贴着我的心。
    最近我也经常去医院，都是去带点水果，问候一下，然后就走了，我尽量不多呆，一是也帮不了姐姐什么忙，二是看见姐夫日渐消瘦的模样心里总是酸酸的。姐夫可能也从治疗上看出了一些问题，他也不说自己的病，只是总扯些闲话分散姐姐的注意力。我无法在那儿多呆，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掉下眼泪。
    今天一走进医院的病房走廊我就看出不对劲了，姐夫病房门口站了几个护士，低声在说着什么，我刚想进去，被护士拦住了：“医生在里面，请待会儿再进去。”
    “我姐夫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2床是你姐夫吗？”
    “是啊。”
    护士的脸色不太好。
    “他今天病情突然加重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懵了。
    “什么？让我进去吧，我姐姐会受不了的，让我去陪她。”
    护士松开了阻拦的手，我一下子就冲了进去。
    姐夫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头在输液。姐姐正呆呆地坐在床边和医生说话。
    “好，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该用的好药我会安排的。”
    医生做了一个手势，我们跟着他走出病房。
    “我们出来说吧，还是避免让他听到自己的病情好一些。他的病恶化的速度有些快，出乎我们的意料，他的切片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他患的肿瘤的恶性程度非常严重，以后他的这种肝昏迷状态会经常出现，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姐姐看见我来了，平静地点点头。
    “我会吩咐护士加强对他的护理。”
    医生走了。
    “姐……”
    下面的话我想说‘别难过’，可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因为我自己先难过了，眼泪含在眼眶里使劲忍着，不想让它掉出来。
    姐姐很镇静的样子，她凡事都会在心里忍着。我知道她个性非常要强，多大的事都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其实她心里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医生说他的时间不多了。”
    “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叫你来就是想说这个事。我最近接到一个案件，非常棘手，你姐夫突然这样，我有些担心，可是任务又不好推掉，我想让你帮我每天晚上在这里照顾你姐夫，我白天来替你。”
    “你晚上执行任务，白天还要来照顾姐夫，会累坏的。”
    “没关系，我挺得住。有什么情况你就打我的手机马上告诉我。最好在这期间你姐夫不出什么问题，否则我……”
    姐姐不说话了。
    “姐，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照顾好他的。妈妈他们知道了吗？”
    “大概也看出点问题了。有时间你给他们透透口风，别到时候打击太大。我现在不敢和他们说，怕一说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哭起来，那就太刺激他们了，还是你说吧。”
    我点点头：“好，我去跟他们说。那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吗？”
    “是啊，你今天晚上有事儿吗？”
    “我没事，你放心去吧。”
    “小静！”
    听到姐夫的叫声，我姐赶快跑进病房。
    “你醒了。怎么样，哪儿难受？”
    “你别担心我，这罪我还受得了。”
    “哪儿不舒服，你一定要说出来，我让医生给你用最好的药。”
    “小静，你是不是还有事？”
    “嗯，晚上我要去执持任务。”
    “你该做什么就去做，放心吧。”
    “你现在在输液，我让小艾来陪你。”
    她俯身贴着姐夫的脸小声说：“我有事先走了。”然后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我看见姐姐眼睛里含着泪花，怕姐夫看见，假借拿手包低着头转身，就故意搂着她的肩膀笑着把她送到门口。
    “姐，你放心吧，姐夫不是小孩，我会跟他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