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酒吧,轻靡地音乐在虚空中漫延,怪诞的彩光营造着欲望的沉迷。在这样的氤氲氛围中,人对诱惑的抵抗力会降到最低,看那些低语沉缅、把杯言欢的男男女女,消磨掉的必是做人的清醒。
我和姐姐进到酒吧,看着酒吧里的形形色色有点茫然。
“小姐,请跟我来。”
说话的是一个化了浓妆的招待小姐,穿着低胸的黑色长裙,一副标准的职业笑容。
我忙对她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我们老板已经吩咐了,让您二位去里面的单间。”
“老板?是郑浩吗?”
“对!是郑老板。”
酒吧的最里边有几个单间,我们跟着小姐进到其中的一个单间里,看到了郑浩。
郑浩也不起身,只是做了个手势说:“两位小姐请坐。喝点什么?”
“不客气了,我只是想拿了相片就走。”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别来了就走啊,再说,这相片对你有用的话,是不是也应该对我的工作表示一点谢意啊。”
郑浩指着桌上的那些坚果、点心等小吃说:“随便吃点,聊聊天可以吗?”
我看了老姐一眼有点奇怪,怎么一声也不吱,这可不像老姐的性格。更意外的是老姐睬也不睬我,径自坐了下来。我也只好跟着她坐下来。
“这位是……”
“她是我姐姐。”
“噢,第一次见面,我叫郑浩。”
姐姐伸出手和他轻握了一下,这个动作不禁让我更加吃惊,老姐怎么对这个郑浩如此亲和,难道对他有好感?我不由得看了郑浩一眼。他今天的打扮确实够帅,时下流行的较短的刺头发式,黑色衬衣的领口敞开到第三个扣子,白皙的面颊两边修得整齐的鬓角,精巧的金丝眼镜架在挺括的鼻梁上,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
“喝点饮料吧,小姐,上两杯鲜榨果汁。”
“郑浩,相片呢?”
郑浩将一个信封放到我的面前,“对我还不放心?”
我拿过信封,抽出里面的相片看了一眼,然后放进随手的提包里说:“这相片你是在什么地方拍到的?”
郑浩慢慢地呷了口酒:
“你这口气像是在审问我?”
“不告诉就算。”
“是不是你的情人走了,你想通过我找到他?”
“郑浩,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人了?我真是错看了你。”
“你没说错,人在这个社会上,不变是不可能的。而是变得成熟了,变得沉稳了,变得有……”
“变得不知羞耻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放下学生的穷酸,这是最重要的。”
这时,门口的小姐向郑浩打了个手势,郑浩点点头。
“对不起,你们先坐,我出去有点儿事。”
郑浩起身走出。
“姐,你怎么回事,咱还不走?”
“我想了解一下郑浩这个人。”
“要了解他,我可以告诉你。他是我的大学同学,计算机专业,是我的初恋。”
“他的现在你了解吗?”
“也了解了一些,他毕业后娶了个富婆,当了老板。他有后台,生意做得挺大,这个相片就是他的手下监视陈少峰的时候拍的。”
姐姐点点头,“看来这个人挺不简单的呀。”
姐姐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出于职业习惯,她才想要了解郑浩,可能是郑浩的某些地方触动了我这个警察老姐特有的警惕性吧。
“咱们走吧。”姐姐说。
我随着姐姐站起来一块往外走,一直到走到酒吧门口也没有看见郑浩的身影,看来他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门口的小姐迎着我们非常热情地说:“郑老板有急事出去了,他让我告诉你们,非常抱歉。”
回到家,叶阿姨已经走了,爸爸和妈妈正在说着什么,双方的表情都有些感慨。看见我们回来,他们马上问我们干什么去了。我向他们挥了一下手中相片说:“叶阿姨女儿的线索就在这儿。”
“什么?找到她女儿的线索了?”
爸爸妈妈都有些喜出望外。
我把从郑浩那拿来的相片和叶阿姨给的她女儿林丽丽的相片比对了一下,问:“老姐,你看这两张相片上的女人,是不是一个人?”
姐姐仔细地看了又看,然后点头说:“我看是一个人。”
听我们这么一说,爸妈立刻把相片拿过去对照着看,然后附合着说:“这两张相片上的人挺像的。可是,你这相片是哪里来的?”爸爸首先反应过来问。
我不说话了。
姐姐看了我一眼,说:“那个男的就是小艾的男朋友。”
妈妈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就是你的那个房客?你就是因为林丽丽的出现才和他分手的?”
“妈,你说什么呢?现在是确认一下林丽丽是不是这个女的。”
“我看应该是。”
姐姐思考着说:“现在要搞清楚的是:第一,林丽丽现在是不是和陈少峰在一块儿?第二,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第三,用不用到公安局去报案?”
妈妈点头说:“小静说的对,小艾,你有他的身份证复印件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
妈妈一听就有点急了:“我当时不是还嘱咐你了,要留下他的身份证复印件吗?你这孩子,也太大意了。你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就让他住咱家,如果他是个拐卖妇女的人贩子,你还成了同案犯呢。”
“妈!你说什么呢?少峰不是人贩子!”
我气得叫了起来。
“那你了解他多少?林丽丽为什么要跟他在一块?如果真要报案,这个人就要成为嫌疑人一并调查。”
爸爸竟然也这样说。我的火大了,冲着他们喊了起来:
“什么嫌疑人?他做什么了你们要怀疑他。我用我的人格保证,他不是那样的人!”
“小艾你别着急。爸妈说的不无道理。”姐姐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慰我说:“大家都要冷静点啊,现在我们是在分析各种可能性,并不是给他定案。我也相信小艾的眼光,不会连好人坏人都分不出来。”
我感激地看了姐姐一眼,眼睛有些湿润。
姐姐看了我一下说:“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你这儿了,找到陈少峰!我们才能搞清楚事情真相。他在你这儿应该留下一些线索吧?比如说,文字、电脑资料……”
我二话没说冲出家门。
我怎么这么糊涂,陈少峰走了,可是他的电脑还在,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了,他的E-mail信箱,他的QQ聊天记录,这些还都在他的电脑里呀。
打开房门,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自从那个令人心碎的雨夜之后,我再没有来过这间属于我的房子。里面的一切痕迹都属于我和他,可是人去楼空。
墙上的壁画还栩栩如生,小天使在白云中舞动着双翼,
“我们的工作室就叫做天堂工作室吧。”
少峰的声音似乎还在回响,昨天,依然历历在目,今天已然天各一方。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默默地坐在少峰的电脑前,手一抹屏上的浮尘,我一时气郁,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窒息。这上面到处都留着他的痕迹,让我无法躲避,每一个触摸都让我回忆,让我心痛。
电脑轻轻地运转,屏幕打开了。
我理了理找寻线索的思路,第一个方案,先查看少峰的电子邮箱,他的电脑里没有设置Outlook,他应该是在网上直接收发E-mail的。第二个方案,查阅QQ聊天记录。打开QQ,密码栏为空,首先查找QQ的密码,不过这对我这个电脑高手应该不是难事。
我首先将电脑里的QQ.exe文件的代码文件做了修改(如何修改的恕我不能说噢)破解了QQ密码,然后运行QQ,不用输入密码就可以随意登陆了。
打开少峰的QQ聊天记录,‘耳东’先生的聊天内容一目了然。
我首先看见了和凤舞九天(我的网名)的聊天记录。
无意中我看见在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条,是一封很长的信。
小艾:
如果你打开QQ上网聊天,就可以看见我的信。就可以听见我的解释。
我心里感叹:少峰,我怎么这么傻,我知道你会给我解释的,可是这么些天,我根本没有心情上网,更别说打开QQ聊天了,你发给我的这封信,到今天我才看见。
她叫林丽丽,是我在网上认识的。就是在你在医院护理你姐夫的那些日子里,你知道,我很忙,是从不上网聊天的,在和你聊天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她。她哭诉自己得了重病,因家里没钱,她向家人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决定默默地走完自己的人生,当时她只想在网上找人倾吐内心的苦楚。我知道她的情况后,就极力的劝导她不要轻言放弃,她终于决定到北京来看看病,哪怕有一线希望,做最后的努力。
在北京她举目无亲,只好求助于我。那几天正是你最忙的时候,我想等过两天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再告诉你,没想到引起你的误会。也许我们之间还缺乏真正的了解,我们的感情还需要经历风雨的考验,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再住在这里。我走了,请不要找我,如果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
我爱你!
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看信,看到最后,我已经被痛苦地懊悔所淹没。如果那天我不那么任性,停下来听他的解释,这一切误会就不会发生。我对他的不信任深深地伤害了他,他就这么离开我,以后都不想再见我了?他现在在哪儿呢?
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在聊天记录里,我看到了少峰和一位QQ名为无生的男性聊天记录。
那些聊天的内容从一开始就深深地吸引了我,让我为他们的对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们的谈话是这样开始的:
想和我聊天吗
对不起我很忙
如果是一个要死的人要求和你聊天,你不应该拒绝吧?
……
你为什么要轻生?
不是我轻生,而是生命要离我而去
你得病了?
是的,绝症
所以你叫无生?
是的,无生才能永生,无生是我对上天的祈求。
这道理非常深奥,你信佛?
不!我不信佛,我信我自己,是我最后的生命教我的。
我可以帮你吗?
谁也帮不了我,除非上帝。
……
看完他们所有的聊天记录,我已经可以确定,这个QQ名为无生的男士就是林丽丽。
他们的对话没有任何的隐瞒,完全是直白的、没有任何避讳的心灵对白。我有些犹豫,如果给别人看了,等于暴露了他们的隐私,可是为了找到林丽丽,不可能不把这些给拿出来。想到这儿,我便不再犹豫,把他俩的聊天内容全部打印下来,这里有每次聊天的时间为证,可以除去别人对他们的误解了。
回到家后,我把这些打印内容给爸妈和姐姐看了,并且声明不许外传,要为两个当事人保密。
所有在场的人看过之后都不作声了。
英明的姐姐立刻做出命令,马上到各大医院查找林丽丽来看病的病历,第一要确定她得的是什么病;第二可以断定她活动的范围,缩小查找他们的目标区域。
很快就找到了林丽丽的病历,巧的是这个帮助我们找病历的医生是姐姐的小学同学徐涛,而正是徐涛为林丽丽看的病。
“她得的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
徐涛医生把林丽丽的病情为我们做了详细地介绍:白血病也叫血癌,是造血系统最常见的一种恶性肿瘤。它的特征为:造血系统中白细胞恶性增生,造成全身组织与脏器的广泛浸润和正常造血功能的衰竭,病人常回出现贫血、发热、出血、疲乏,以及肝、脾、淋巴结肿大等现象。林丽丽的病情因为没有及时发现并治疗,病情已经延误,到了加速恶化的后期。只能用药物延缓病情,治疗的可能性很低,如果能够进行异基因骨髓移植,也许还有治愈的可能。但是一方面找到合适的骨髓很不容易;另一方面,这种骨髓移植手术的费用很高,大约在30万左右,病人已经明确表示根本没有钱治病,所以这种可能也没有了。
其实徐医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林丽丽被判了死刑,存活的时间只有看她自己的生存能力了。
徐医生还告诉我们,当时他把病情告诉林丽丽的时候,因为看她年纪很轻,还是极力劝她入院接受治疗,可是她没有接受医生的建议。
“医生,她是自己来看病的吗?”
“不是,她的哥哥陪她来的。”
所谓的哥哥一定就是陈少峰了。
“那他没有说服她妹妹住院治疗吗?”
“他也劝了,可是林丽丽好像很有主意,根本不听劝。”
“医生您再回忆一下,他们还说了什么吗?”姐姐追问道。
医生想了想:“这兄妹俩给我印象挺深,哥哥让她住院治疗不用担心治病的钱。女孩说与其住院浪费金钱,不如抓紧宝贵时间去游玩,当时她笑着说:你要真不在乎钱,就陪我去旅游。我觉得这女孩的性格挺开朗的,面对死亡完全没有畏惧,这么年轻,可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