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带我们到一家比较豪华的中餐馆吃饭,说是要犒劳犒劳我,好吃的菜点了一桌子。
“楚云,别客气,快吃!”
看楚云拿着筷子不知道要吃哪个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菜。楚云在我的鼓励下,便不再客气,美人投箸如风,一副不雅的吃相让人忍俊不止。
我当然更不客气一顿狂塞,吃得差不多了,小敏一副好戏才刚刚开始的怪样说:“有件事呢该跟你说了。”
“别神秘兮兮的腔调,有话就说,有那个就放!”
“嗯,你呢注意听好了,这次车祸,展鹏请了律师帮助他打官司。”
“咳!这算什么新闻,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基于对你负责任的态度,我没有让他告诉你的是:这场官司已经胜诉。”
“胜诉就胜诉呗,和我有什么关系?”
“很幸运的是:你将得到损失补偿费,总额达25万美元。”
“该死的骗子,你看我从医院刚出来,就用这么幼稚的玩笑来调侃我吗?”
谁相信!当我是傻子吗?被撞还撞出财神爷了?
“小敏说的是真的。知道什么叫撞大运吗?”阿强很认真地说:“在美国,出了车祸是由保险公司赔付的,展鹏的车上了双保险,你们俩的受伤情况都有医院出的证明加上警察的现场采证,这场官司当然是准赢的。根据美国的法律,像展鹏这样年薪越高的人赔偿的数额越大,加上他还上有人寿险,你猜猜展鹏得到多少赔偿?”
我摇摇头。
“五百万!”
“真的?”
“假的!信不信由你。你呀还要感谢那个肇事的大头鬼,他的亲属中有大富豪一级的人物,所以赔偿金已赔付到帐。如果他没有这种阔亲戚,你就惨了,什么也拿不到!”小敏一副小人面孔,得意地说。
“那我要去银行开个帐号?”
直至此刻我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of course!办卡!”
“My god!”我兴奋的大叫了一声:“我发财了!”
小敏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说:
“小艾,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你吗?”
“是啊,这么好的消息,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
“我是怕你发疯啊!”
“你这个坏蛋,摆明了是嫉妒我!”
“哼!你知道我一直忍着不说有多辛苦吗?你真不能理解我的苦心!我现在告诉你,你才可以尽情的挥霍啊!要是你在医院里,不把你憋出毛病来才怪?”
“哈哈!知我者小敏也。这顿饭算我请的!咱们逛街去!逛街去!不过……”我眼珠一转:“咱们这儿有个多金男,阿强,你要先帮我预支啊,一千……嗯……一万吧,行吗?”心里话,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钱。
“没问题,小敏已经跟我说了。反正是刷卡,你花多少一块算吧。”
“小敏,难为你这么想着我。咱们还看什么看,出发!!”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我和小敏就不必说了,如假包换的购物狂,就连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楚云仙子,都留连于闹市商店乐此不疲。也是的,她自己一直孤僻独居,从来没有放松过心情,经济拮据不说,更没有人能像我们这样对她,在我们的感染下,她的性格也一点点地变得开朗了。
最倒霉的是阿强,今天是他的受难日,他充当的当然是活动货架、交款机、搬运工、司机……
“小敏,再有四天你就结婚了,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可是一直没有想好。”
“嗯—送什么?多俗呀,送我你的平安无事,是我最大的心愿。”
“不行,俗也得买,俗就俗了,就买这个!”
我指着一根白金的项链,“买五条。”
“你不会是要当小贩吧?五条?”
“当然要五条了,你一条,楚云一条,我姐一条,林丽丽一条,还有我自己一条。”
“你呀,还有没有认识的,都别落下。”
“楚云,喜欢吗?”
我手里挑选着项链问。
“喜欢。”
“来,你自己选一个挂坠。小敏你也来挑个好看的。”
楚云选了个十字形的挂坠,小敏选了个心形的,我自己选了个五角形的,然后分别给姐姐和丽丽选了两个漂亮的挂坠。我马上给小敏戴上。
“小敏,你大我一岁,可我从来没有叫过你姐姐,谁让我们是同学,嘻嘻,我真不知道身边没有你的时候该有多寂寞,多想你!我祝你在这个遥远的国度,幸福美好,看见它,你就会想起我。”
接着又给楚云也戴上,“楚云,也不知道你的出生年月,比我大还是小,可是咱们永远是好朋友,好姐妹,别忘了我。好吗?”
楚云使劲地点头说:“我会一直戴着它。”
我们三个人搂在一起,流着泪微笑着,旁边‘咔嚓’闪光灯一亮,阿强即时抓拍了一张。他又给自己找了一份兼职,随队摄影师。
我的脚踝伤刚好,走了不多的路就开始疼,无奈下只好打道回府。
我和楚云回到那个家—正确说现在应该算是楚云的家了。
洗完澡,放松了身体,然后拿一听可乐边喝边看电视。突然想起威廉医生送给我的录像带,从提包里找了出来。放进录像机里,到楚云的房间里把她拽出来。
楚云因为听不见,在生活里从来就没有看电视这个内容。我问过威廉医生,可不可以为楚云配个助听器,帮助她听到声音。威廉说曾经给她请专家看过,她的耳聋症状比较复杂,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社工曾经带她去配过助听器,据说效果不好。
“来看看这盘录像带,试试看你能不能回忆起一些事情。”
我张大口型对楚云说,还特别加了手势动作辅助。
楚云点点头坐下来。
带子上显示的时间是2003年8月15日,拍摄的效果不错,是从上往下的俯拍,声音很清晰。病房里有很多仪器显示着楚云身体的各种情况,楚云眼睛紧闭躺在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像个木乃伊。突然她厉声叫了起来,声音有些恐怖,我仔细分辨,竟然也听不懂她在叫什么。身旁的楚云听到自己的喊声,把头埋在屈起的两膝里,有点害怕的样子。
“你在叫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可以告诉我吗?”
楚云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那是我吗?那不是我!”
“是你忘了,你好好想一想!那就是你!”
我用笔在纸上大大地写了个‘想’字,我用笔和她交流应该更方便,虽然稍微慢了点,但是不用我大声地喊,而且她也不会听错了意思。
我写道:“这是抢救你时的情况,你那时神志还不清楚。”
她一边看着我写的字,一边点头。
“你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吗?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想!”
她一点也不犹豫地说。
“你仔细听听,是不是能想起什么?”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电视,30分钟的带子一直看到晚,她才摇摇头说:“我一点也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她显然没有把那个躺着的木乃伊当成自己。算了,我的第一次试验以失败告终,这事也急不得。我拉着楚云的手说:“还有一件事得和你商量,明天,我想带你去医院检查耳朵,给你配个助听器。”
“我配过,不好用。”
“再试试好吗?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
这句话是我对着她说的,她深潭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她完全听懂了我的意思,她应该能看到我对她的关心。
“好!我听你的。”
没出院的时候我就在网站上查过关于耳聋及助听器的一些知识,我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让她看:
“如果长期耳聋得不到治疗,语言能力会退化,使用助听器要有一个习惯的过程,要学会分辨声音,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才能很好地掌握使用助听器的方法,我想你能够配上一副合适的助听器,并且适应了它,你就会像正常人一样了。相信我!”
楚云的表情挺复杂的,她的秀眉紧蹙,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沉吟了一下才说:
“好,我去。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关心我,谢谢!”
她一下抱着我哭起来,我挺高兴她能够接受我的建议。突然我心中一禀:
“哎呀!你把鼻涕眼泪都抹在我身上了,这可是我才买的衣服……”
我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上午先去了医院看展鹏。
展鹏见我和楚云来,高兴极了#蝴说昨天一天是他这次住院以来感觉最难熬的一天,没有我在,简直度日如年。
自然是先安慰他一番,说些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康复出院之类的话,然后赶快转移话题,告诉他昨天看见彼特的事情,展鹏挺欣慰地说:“看来我的处理是对的,我也可以不必怪自己没眼光了,我并没有看错人,只是各为其主而已。”
“还有一个好消息,恐怕你已经知道了。”展鹏好像才想起来似的说:“我知道小敏那张嘴,绝不可能等到我来把那个消息告诉你。”
我笑了:“你说的是官司的事?”
“答对了。把你的卡给我。”
我掏出昨天办好的Visa卡,展鹏拿出手机给律师挂电话,把我的帐号告诉他。
“好了,恭喜你,这张卡上,5分钟之内就会收到你应该得到的那笔钱。待会儿他还会来找你在那些法律文书上签字。”他的眼睛狡黠地闪了闪说:“小艾,如果再给你30万美金,你会不会同意再撞一次车?”
我一把抢过他手上的Visa卡,笑着说:“再给100万也不撞了,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不过该是我的,我当然会要!”
在威廉医生的热情帮助下,楚云耳朵检查进行的很顺利。果然五官科的大夫证实了我的猜测,楚云因为对助听器试听时的情况不了解,同时对于噪杂声音的分辨能力开始退化,所以拒绝了大夫提议为她再进行试配助听器的建议。其实楚云的耳聋情况虽然很严重,但是依靠助听器恢复听力是完全可以的。
同时他还告诉我们一个特别好的消息,现在最先进的数码电脑编程助听器很适合楚云,能够解决她对高频声音严重失听的问题。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对于我这个有钱人,那不是个问题!
医生按照楚云的耳形做了个模子,然后把楚云测试的各项数据输入电子板,把电子板镶嵌在塑胶的模子里,很快一个小巧的助听器做好了。
楚云戴上后说:“比上次的杂音要小一些。”
我赶紧问:“你听见我说话吗?”
“听见了,就是声音有点震耳朵。”
看来效果还不错,医生马上拿下来,给她又调了调,再戴上。
“这回怎么样?”医生问。
“你觉得这次调试过后的声音和刚才比是不是好点?”这句话是我用很快的语速说的,而且没有面对她。
“声音连在一起,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说,你还要多练习,锻炼耳朵的语言分辨能力。”
楚云‘听’明白了,可能是习惯了‘看‘话,她还是用眼睛盯着医生看,而不是用耳朵去听。
“以后就戴着不许摘了,知道吗?”
楚云点点头。
“要说出来,不要用动作,多说话,多听话,你以后就是个正常人了,知道吗?”
“知道了!”
楚云像个孩子般地笑了起来。
我和她在一起,总有种错觉,就像是这种时候,我觉得自己反应出来的状态就像个妈妈似的,在楚云天真无邪的纯真面前,我自觉或不自觉地在模仿妈妈的神态和动作,一种母爱的天性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我好像还挺迷恋进入这种角色的感觉。
中午我请威廉吃饭,很简单,就在医院的餐厅。
餐厅挺高级的,标准的法式西餐。
“感谢威廉医生对我和展鹏在住院期间的照顾。我以可乐代酒,敬你一杯。”
“谢谢,我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威廉医生是个中国迷,对中国的很多事非常了解,我们谈得很开心。最后威廉说了一番让我震惊不已的话:
“艾小姐,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因为我知道‘艾’这个字的字音在中国是和‘Love’同音的。虽然展鹏的母亲说你是展鹏的未婚妻,可是我知道,事情并非像她说的那样,对吗?”
我点点头。不知他现在提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听到了一个最好的回答。亲爱的艾小姐,我可以追求你吗?”
我倒!您胡子一大把了,您还要追求我?我太悲哀了!
“艾小姐,您所具有的独特的东方美女高雅温柔的气质,在我第一眼见你时,就被你深深地吸引……”
我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我小声地和楚云嘀咕:“这老头多大岁数了?”
“他不是老头,还不到30岁吧?”
“什么?”
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