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围光线渐渐暗淡,我发现太阳即将下落,便舒展了一下身子,觉得是应该登门求教的时候了。
夕阳已落到地平线上,但放出的余辉使稀稀疏疏散布在天空的云朵变成了火红色,浓淡不一,色泽有别;使座落在地面的各式建筑物顶端罩上一层依稀可见的红装,远近各殊,景致不俗。盛夏季节,人们忙碌了一天,在傍晚时分相继走到大街上,一面领略自然风光,一面散心乘凉。这时候街头上正熙熙攘攘,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我顾不得观望彩霞,也无暇步入田间,只客气地同几个熟人打过招呼,迈着快捷的脚步向赵青莲的家中走来。相距越近,我愧疚心情越重,脚步也放慢了——
当初我作出的选择,确实给青莲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创伤,而我当时怎么就考虑的少呢?虽然恋爱关系中断后,是责怪过自己,但归之于客观原因的多。也是由于当初仅凭别人介绍,一无恋情二无激情,只在兄妹相待的基础上建立了这种旧习俗的恋爱关系,一旦遇到较强的外力因素,我这一方最容易产生不负责任的想法。自己并没有像个别人那样,找对象要多方观察,重点培养,但思想上同这些人是相差不多的。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晚自习,赵老师可在家休息。但往常每周的这个晚上,不是学生们来让她作辅导,就是她前往某个学生家里去。而今天例外,她一不准备出去,二回绝了几位学生的要求,她要履行中午的承诺。
这时,赵老师独自在家,正坐在当院儿的板凳上, 略一观望是在乘凉消遣,但内心正烦闷,思绪乱如麻。我怎么能如此应答呢?他学习中遇到难题与我有何妨碍,李志坚是在赶时髦吧?倘若他真想学点东西,按理也不必我费此唇舌,如果这次帮助了他,以后不断地来找我可怎么办?让熟人知道后,又要议论一番,甚至于风言风雨的。我当教师,学生有不理解的问题,及时指导义不容辞,不过一般职工的事无须我尽责,何况又是他呢?
当初我和志坚确定了恋爱关系,他让部队上发政审函后,想着不久就要完婚,我正做着美梦之际,他猛然反悔,给我造成了多大的精神创伤啊。那时想早早了却一生,是在女伴们的开导下,才端正了人生态度,更加珍惜在校学习的大好时光,老师有讲不详细或者自己耽误的课程去钻去啃,个别的问题再求教于老师和同学。后来还取得了好成绩,不过内心并不舒畅,总觉得有一种失落感。后来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当了一名中学教师,过了两年又和经他人介绍的一位机关干部结合了,婚后夫妻和谐,生活美满。我当初形成的精神创伤,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平复,却不能完全愈合,一旦遇到反常的天气,还会隐隐作痛。
从邻居家传来了电视新闻的播音,赵老师抑郁惆怅的思绪开始消散,渐渐振作起来:我为人师表,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妻子,就不能再反悔呀。何况党和国家多年来一度畸形地注重阶级成份,给我们这一代人打下的思想烙印是何等的深刻啊。如果今后他为了学习来找我几次,只要我站得正行得直,别人说不说闲话都无所谓,谁让我碰上这个倒霉鬼了呢?自己委曲就委曲点吧。
以上青莲独自在家的景况和想法是她对我作了几次辅导后讲给我听的。而当我第一次进入她家门后是怎样接待我的呢?
我敲了敲房门,青莲很快地出现在门口,遂笑脸相迎:志坚哥啊,里面坐吧。
我一边向沙发走去一边说:打扰你了,占用你的宝贵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咱们都一个村子里长大的,用不着客气——中午我同大嫂聊天,顺便应承了下来,你还真的来了。
我已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回道:说真的,不是玉琴早和你说了,我才没脸见你呢。以前的事我太对不住你了。
青莲勉强笑了笑,给我端上沏了茶的水杯,顺便说:以前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再说也不全怪你。
她又赶紧把话岔过去:至于现在你学习中的疑难问题我也不一定搞得通,不过听说你和我报考的同一个专业,或许你学的教材我略微熟悉一些?
我冷不防地扫视了一下对方,大大的双眼虽不如以前明净,但显得聪慧、锐利;圆脸上已失去了秀气,可流露出和善、温柔的神情。使我感受到了一种老友重逢的默契。
怎么就你一人在家,他父子两个呢?
说不定溜完马路又去看电影了。
你们的孩子都快上学了,小刘工作之余,理应好好休息休息。
可你怎么不休息?
我喝了一口茶,感慨地说:我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论文化才是个挂名的高中生,要说为什么挤时间学么,这要说在部队时就感到底子薄,总是力不从心。呃,你的时间宝贵,我还是为啥说啥吧——我是向你来请教的,无关的话不说了吧。几句古诗我不理解,这本书上有。
我说着,把随身所带的教材翻开,略起身递到了青莲手中。
这门课程青莲已考试过关,就深入浅出地作了解释。接着,她又根据我提出的问题,针对古代文学作品应该怎样分析、欣赏进行了讲解。她越讲精神越专注,就象进入了教室,面对的是自己的学生。而我此刻恨不得把她所讲的全都印在脑子里。
我偶然看了一下表,忙说:你辅导得太好了,天已经很晚,我回去吧。如果今后遇到难题再来找你好吗?
好的,在我不太忙的情况下,你来好了。别的帮助不了,你有理解不透的问题只要我已弄懂的,就会尽力——
我赶忙说:谢谢赵老师,谢谢赵老师。
你不要叫我老师,以后叫我大妹子或叫我小赵吧。
我主动打开居室门,迈出房间,又回转身点头示意,并向青莲打手势道别。
她并没用相应的方式回礼,而是跟着我走到了院门口,顺手拉亮了门洞的电灯。我忙说大妹子你不要送了。她到了这时才说要我走好,并招手致意。我重又扬手道别,并说:你快回房间吧,不要送了。
唉,现在一时想起来,就像在眼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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