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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困境中情缠身 第二十五章 灰头鼠脑
    志坚参加完青莲的追悼会以后,心情很是沉重,不过上班还得上班,不上班哪来的工资,没有工资怎么生活?他调到外贸公司已经六、七年了,开始还是事业性质,工资旱涝保收,效益不算太好吧,也说得过去,每年多少的他也能领到几次奖金,可是近两年公司经营越来越不景气,有点门路的人都陆陆续续调走了,也有的干脆利用自己跑熟了的关系单挑头儿成立起新的公司。原先的宋副经理当上经理后,业务越做越小,已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
    宋经理凭藉着和附近大企业的人员关系熟,做起了倒卖废旧钢材的生意。他觉得搞这些业务若走财务帐要缴税不说,还要提折旧什么的算来算去这利润就大打了折扣,而且搞废旧钢材基本是现金交易,入了财务又是国家规定财政制度的,他干脆撇开这一摊子,找来个临时工老高,既让他具体业务跑跑腿,又让他经管现金,实在财务上要用钱,让小綦开个收据,这位临时工再把现金交过来就完事。
    志坚自打来到外贸公司的几年里,虽然是在曲曲弯弯的小路上行走,不过也顺顺当当,还时有点小径通幽的情趣。可是从此以后的几年里,不只是崎岖难行,而且有坚关险隘,不但须奋力攀登,同时还提心吊胆。
    公司经理如此的搞法,由于第一年废旧钢材较多,对方企业管理制度又松懈,效益还不错。可是宋经理花钱如流水,口气大得很,对于公司下面仍保留的业务部门和分支机构又动不动要承包。志坚向他进言,你让他们独立经营,没有实际的手法儿管着他们,以后怕不听你的了。而宋竟说懒得管这些破烂事。年初给各承包人订指标,本年度要完成净利润几万不等年底上交公司,可是后来没有一个人交的,甚至于占用公司十几万资金二十余间房屋的饭店经理到头来连本钱也打了漂。外贸公司的经营份额都让别人占领了,剩下些老弱病残孕,宋经理越来越觉得是个包袱。
    正常的经营越来越少,志坚这会计也只得跟着去干些体力活。如这一天临时工老高带领着众人坐上三辆租来的大货车,去某一企业的料场拉废旧油管。汽车到了目的地后,老高先到办公室和人家接头。过了好长时间,房间内出来两位管事的看了看来的汽车和众人。然后其中的一位和他在前面,后面跟着众人走了200米左右来到料场,租来的货车随后也开了过去。早等候在此的开抓管机的司机师傅听从那人的指挥,把机车开到了一堆废旧油管近旁,老高又招呼靠前的一辆货车司机把车开到抓管机一侧。接着机车挥动着它的大铁爪,相继又前后驱动,一下抓起二十根左右的油管,先上扬后转向,这时叼着油管的铁爪已靠在了货车厢板的上方。然后铁爪放低张开,一堆油管就哗里哗啦地摊在了车厢内。机车司机如此这般操作了两、三次后,车厢就满了。这辆满载的货车开到一边,又换上一辆空车接替它的位置。因为油管长于车厢,后挡板是放着的,老高招呼志坚几个人来到了满载的货车近旁,他先凑近车后油管的一端,仔细地数起根数。然后又对志坚说:“你这老会计算帐是能手,你也帮着清点一下。”志坚就凑到近前,神情专注地数了起来。三、四个人清点的数目差不多相同了,老高才把它记在了小本子上。来的车按预定都装满后,连人带车就又转移战场。
    有几次油管数量少,就不用抓管机,得几个人同时把油管一根根抬起来猛的扔到货车车厢上。志坚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又较瘦弱,干这些活儿就得尽全力。如果他用劲小了,他旁边的那个人再力气小,管子这一头儿上去的就低,抛出后不呈水平就容易出问题,就逼迫他把全身力气使出来。这期间正是冬季,志坚干这种脏活累活,只得把放了几年不穿的部队棉衣找出来,又把下摆加长了一点然后穿在身上。
    夏季里,遇到表层油多的铁管,抓一把又粘乎乎的。一次志坚参加向一节火车车皮上装油管的劳动,虽然向车厢里装是用抓管机,不过在这之前把油管运到这临时料场后,须把它逐次排开。这样就得在平地上先按一定距离横上两根,再把它们一根根排开来数好,然后把它从一边推动到另一边。油管的两头必须同时安排人推动,而且隔几步远就有一个人。装火车车皮油管肯定多,劳动量相应的就大。有时人们劲头儿上来,一下子要推动几根,累得志坚满头大汗。但两手粘满油污,只得让汗水满头满脸地流淌。有时把他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发黄,真有点虚脱的感觉。
    废旧钢材的生意接连不断,不入正规帐又不用缴税,临时工老高管钱还不怕合乎不合乎国家标准,只要你经理说了我就办,现金的出出进进都记在个草稿本上,即那种流水帐。过上一个月两个月的宋经理有心思了,就过过目,剩下钱就是挣的。经理居然让专人写出一年创利润百万的大字标语贴在公司的走廊内,可是开出税务发票入财务帐的,只够发正式工工资和必不可少的费用,帐上再扣去房屋和设备折旧等,亏损越来越大。
    因为近年来搞经济改革,政策灵活一些,宋经理具体执行起来,又撇开财务人员全权支配资金,不仅进货渠道要打点,由于钱花着方便,主管部门也随便打点。他不懂财务吧,但是会吹,吹的上面领导晕晕乎乎,也不知他挣了多少钱,还认为他关系硬本事大能力强,暗示提他个主管部门的副职,并又通过他安置到这公司几名职工。有的人听说他经营搞得活,生意火得很,也想尽办法调到他的手下。
    志坚是考虑过向上面反映这不合理的现象,但是他同时想到向哪个部门反映,人家都没有给工资的。现在经理虽然把财务人员半拉子挂起来,到年底他总能兑现工资。志坚又不会干别的,这时再调单位已经没有要的了,只好挨一年是一年的。
    一年多后,宋经理也没提到外经委吃皇粮。有的职工就议论开了,组织部门眼睛还是亮的,他只是胡吹不行,公司帐上连年亏损,他本人又整天吃喝,说不定还让小姐陪着玩乐,人家能察觉不到?
    主管部门领导还是向宋经理放风继续给他向上面申报,提拔他。这位认为只给领导还送不行,这时又到了年底,他要把送礼的范围扩大。
    本来两年下来,经营废旧钢材的生意越做越小,可是宋经理把风都吹出去了,他自己又有着做铁椅子的念想,也就打肿脸充胖子。这次他预先和某企业领导联系好了借款6万元,安排志坚下午一上班到对方财务科去取支票,可是等志坚到了那里,财务科长到市中心搞采购去了,他只得在那里耐心地等候。到了临近下班,那人才回到单位,科里人员向她汇报后,对志坚表露出点歉意,忙指示人给开了支票。
    资金到帐后,宋经理又指派小綦到银行提出几万元现金,又让志坚帮着按外经委实际职工,每人准备一个红包,内装500元封好。一切就绪后,他又来财务室看了一下,并说晚上外经委的全体职工到附近一家饭店联欢,你们把这些红包放好带上,直接发到他们手中。
    志坚担心把这资金支出去后收不回来,就对宋经理说:这可是走银行帐的,再说这是借人家企业的钱。
    宋经理回道:你放心,用不了10天半个月我就会把钱交给你,而且还会多给你的。
    志坚和小綦然后就完全按照他说的办。
    几个月后市委组织部又公布了一批正副处级干部的名单,可是宋经理又一次名落荪山。
    废旧钢材的货源越来越少,这位不亏是有关系,与供货方达成开挖一批地下油管的初步协议,不过订合同对方要他预付近20万的款项,他接着申请到市财政局下属的投资公司低息借款。后来因开挖油管涉及当地农民群众的利益迟迟不能落实,而按合同收到预付款的单位因隶属关系问题帐目需要清理,为此给外贸公司发来了询征函。志坚拆开信后,见写着须单位的法人代表带上公章前去办手续的字样。他不敢怠慢,及时拿着来函向宋经理汇报。可是对方正忙着搞一批小量的油管生意,有点不耐烦。志坚又提醒超过期限的严重性,对方便顺水推舟,说你是会计,这是财务方面的事,你去办就行了。
    志坚带上公章和信函,用了不长时间就走进了人家的高门槛。对方老总见面就说:你是法人代表吗?
    志坚说:我们经理这几天出差,就让我来了。
    老总说:不行,得法人代表来,别人处理不了。
    志坚一直是基层职工,本来和对方老总说话心就有点发虚,见他口气这么硬,再也不敢多说,马上退了出来。
    志坚回到公司向宋经理如实汇报,认为这次他会答应去的,可是宋竟说 :“不就是十多万块钱么,我紧紧手就挣出来了。”果不其然这十几万资金再也要不回来了,以致过后投资公司的人多次来索要欠款均无功而返。
    废旧钢材的生意难做了,宋经理又把眼光盯在了游戏机也就是扑克牌机上。这一时期此生意在市区时兴时禁的已经多次,他和外地大城市的商人协商,把经营地点选在了不属于市区管辖,是下面县的乡镇又紧靠较大企业的一个经济开发区。在这地方只要经营者定期定额地交上管理费,执法人员便不来制止了。
    志坚跟随老高等几名临时工及女职工,分两、三班轮流看扑克牌机。原先他只在此类经营常葫的门外观看过两眼,感到是赌博性质的就从不靠前,可是现在他竟成了赌博行当的小爪牙,很是灰头鼠脑的,也幸亏是远离城区几十里路碰不到熟人罢。刚开始这种牌机同时上了五、六十台,一个通连的五间平房内靠墙壁排了一圈,中间偏北还又加上一行,另一个三间的平房里也是这种摆法。只要玩牌者上了机器,一按就嘟嘟作响,十几或者二十几人都上了牌机,那个噪音就非同一般了。志坚得大脑疲劳症已有10年之久,虽然近几年里明显减轻,可是处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下确实是一种大的考验。他看守几个小时后,大脑空空的,眼前的事也记不真切,不得不拾起当年堵耳朵的土办法。可是堵上耳朵后对方说话就听不清楚,他只得赶紧再摘了耳塞向人家询问。因为注意力不集中,一次临时漏掉一位顾客刚上机时须收取的50元押金,过了十几分钟清点现金时才记起来。幸亏那顾客还在继续玩,志坚和另一端看守牌机的女同事打过招呼后,就走到顾客近旁让他补交押金。一开始那人还说,“交了吧?”志坚接着向他详细叙述刚才的经过,女同事又走近前来作了证实,那人才不得不答应等一会儿再说。然后志坚专门注意他,最后这50元的疏漏总算给找了回来。
    志坚通过看守扑克牌机,才搞清了赌局的庄家赚取暴利的奥妙。粗略看起来这玩家上了牌机,有时赢有时输,其中有人技艺高超是比一般人赢得多,可是一台机器输赢的比率是可以调整的。这就出现牌机刚开张时人来人往座无虚席,人声机声异常吵闹,看机收钱之人忙得很,可是赚钱不多。等到人都涌了上来,头儿又指派技术人员把机器有关参数给调整了。人都有个侥幸心理,特别是在赢取钱财上,可是在这上面看准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没有不吃大亏的。
    志坚在看守牌机的这段时间,最艰辛的莫过于一个人昼夜连轴转了。宋经理是一般不到场的,预先商量着夜间到十二点左右停机关门,并指派老高负责本公司的管理工作。可是具体行动起来,尤其是到了真正赚钱的阶段,只要有顾客在机上,就不催他离开。也真的有人输急了,你催他走,他认为你赢了他的钱才想到关门的,这样以来他更不想离去。看守牌机人员的工作安排是早饭后跟单位车到了那里,一直盯到夜间关门。可是总有关不了门的时候,这样等到下一班人员到了,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八、九点钟,志坚再返回家中,往往就熬过了三十多个小时,此种情况他就遇到过四、五次。以前他在文艺作品中时常看到这么句话:“三天三夜没合眼”。他实弹实枪的经历没有过,对于在这种情况下的人怎样的状态他不敢妄下论断,除此而外,人两天两夜下来,站在那里也会睡得着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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