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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卷少年心怀 第十六章 朋友
    我一直以为,朋友应该是这样子的:志趣相投、性格相近、互相信任、互相帮助……
    认识了林秀几个月之后,我才知道,我的朋友定义不太准确。
    除了互相信任和互相帮助之外,别的都是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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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秀和吴苹已经升入高三,但是这两个人,基本没见她们读书,总是到处找人玩。
    她们说:大考大玩,小考小玩。这是高中生的通病。
    我没上过高中,我甚至连初中都没上完。按理来说,我是没有发言权的。
    只是我毕竟曾经读书读得很辛苦。我不读书,是实在读不下去了。
    一个县城连同乡镇有多少所小学、中学?像她们这样能够顺顺当当考上一中的,想必是相当有天赋——至少不是像我这般特别愚笨之辈,至少记忆力不会像我一样差。
    我常常劝告她们赶快去念书,认真的对待高考。不读书也就算了,既然要读书,就好好的读。趁现在还有一年时间还来得及。
    吴苹总是笑笑,回一声:“哦!”
    而林秀多半会摊摊手,对我说:“没办法!我静不下心来,坐在那里也是发呆……”
    被我说得多了,有一天林秀对我说起她的读书史。
    林秀的父亲是个镇中学的老师,林秀在家排行第三。她从小就跟着爸爸,在爸爸“教育从小抓起”的指导方针之下,提前一年入学(改了户口簿,把年龄改大一两岁)。有个做中学老师的爸爸开小灶,加上她天生聪明过人,基本上是一听就会、一学就懂。她只用了二三年时间就早早的学完了整个小学课程。
    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她早就在家里学会了。听课没意思,上课实在没事情干,就发呆、做小动作,继而逃课……
    因为成绩一直都好,所以老师也就不太管。但是上课不听讲不学习却成了习惯,现在,想改也改不了了。自从来到县里读书,离开了父亲的管束,就似脱缰的野马,心更加没法放在学习上——也就是她,聪明伶俐,每次考试前翻翻课本就能过关。只是到了高二高三,学习量大,以前缺的又太多,一时之间想跟上,真是谈何容易!
    林秀果然是我心目中的天生奇才,这样学习也能好好的混到高三?这是天生的,我不能跟她比,人比人,气死人。
    这一年,吴苹20岁,我18岁。我一直以为林秀也是20岁,今天才知道,她不是18就是19,只比我大一点点罢了!懂的事情想的问题却比我多得多。(到底是18还是19岁,她自己也记不清了。用假的年龄用了那么久,早已习惯把自己当成身份证上的年龄来看。)
    她的生日是在大年夜的前一天,很有可能,她比我还小。因此我突然觉得,我似乎有责任把她从这样的状态里拉出来。我希望,我能够帮到她。
    在跟着她了解了她的朋友和同学们的生活,对这一切不再感到新鲜而只感到困惑之后,我会继续跟着她“混”,恐怕就是因为这样一份责任心。
    林秀带着吴苹和我与不同的朋友聚会。她总是聚会的核心和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林秀带着吴苹和我去溜冰。跟学自行车一样,别人没法带我,我自己摸索着摔了几十上百次之后终于可以晃晃悠悠的上路了。而林秀,却在和男生一比高下,在高速中玩着各种花样,赢得了一大堆的口哨和尖叫……
    林秀带着吴苹和我,约上一堆同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去坑坑洼洼的河滩上散步,同时号召并领导大家鬼叫尖叫狂叫,令得村子里的人以为黑夜河滩上闹鬼,令得同行的女同学强烈要求立刻返程,令得同行的男同学不乏面如土色之辈……
    林秀和我和吴苹在夜色降临时跑到河里去玩水。除了林秀会一点蛙泳,我和吴苹都是旱鸭子。我们手拉着手一步一步探索着走向河中心,一直走到水淹到口鼻……
    ……
    林秀身边的朋友很多,她总是毫不吝啬地真诚的把她的热情和赞扬送给身边的人,总是能够说出每个人的特点或者优点。
    相处越多,我越是诧异:她怎么可以做到这样呢?
    像我,我永远是先看到身边人的缺点,并且不能容忍我所认为的原则上的缺点。所以,我的朋友总是一个一个的换。在认识她们之前,我甚至认为自己没有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朋友。
    即便是她们,我也觉得三人之间存在的好像不是友谊。友谊应该是志趣相投的,还应该是平等的。我认为我们三个人的感情,是亲情友情之外的一种感情。而林秀和吴苹之间,自有一种超出我所能理解的了解。我虽然是三个人中的一个,却不能进入她们两个的小圈子。
    和一开始的无所谓不同,慢慢地我对她们的这种关系感到有些嫉妒——我也为自己的不够重要而感到失落。但是我不能容忍自己出现“嫉妒”这种可怕狭隘的感情,我总是下意识地把它扼杀在萌芽之时。
    可是我越来越清楚的看到,我与她们之间,有着多么巨大的差距!除了语言组织能力受到长期看书的影响水平相近外,就算不考虑我那木讷笨拙的个性,我本身的知识与她们相比也欠缺太多!什么化学生物地理物理,反正我是一概不懂的。就是不比知识不比个性,她们都热爱各种体育运动,而我所喜欢的运动只有一种:走路。
    我这样一个各方面都不堪成为玩伴的人,怎么会就与她们成为朋友了呢?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困惑,问了她们这个问题。
    吴苹莫名其妙地看看我,笑笑说:“你怎么这么问呢?既然在一起玩,当然是朋友了。”
    林秀也笑,还眨眨眼睛在我脸上摸了一把:“真是嫉妒啊!皮肤这么光滑,还白里透红……”看我作色要怒,这才言归正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特点,就要看你怎么去发掘了。你也有你自己的特点啊!”
    我一向讨厌我脸上的两团红晕(小时候见过的杀猪屠夫,脸上总是有这样两团红晕),林秀却认为这是健康的表现,并且对我这样一个体能极其低下、从来不爱运动只爱躺着看书的人能拥有这样的脸色而感到十分诧异,经常为此打趣我。但是此时我顾不上计较,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除非爱看校旱也能算是一个人的优点,不然,我能拥有什么呢?林秀虽然热情、爱交朋友、有时言语会有些善意的夸大,但是她确实能够发现并且明确的描绘出朋友们的优点。我呢?她是怎么看我的?
    “你很直率,这就是你的优点。”
    这也能算优点?
    “是的,这就是你的优点。你非常的直率。”林秀带着深思的表情说:“不过,这种直率放到社会上是不行的。你就像是个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女孩,什么也不懂。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拉着你到处去玩吗?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多一个你少一个你并不影响。但是,我希望你能走出你的象牙塔,真真正正的走进生活。不要永远只是躲在一边或者站在旁边看,这样,你是永远都长不大的……我希望,你能多一些历练。这就是为什么我明知道你对我们的活动不感兴趣,我也要想尽办法把你拉出去的原因。”
    林秀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地透露出浓浓的、沧桑的历史责任感。
    我恍然大悟。
    我以为,我有责任劝这两个到了高三还在到处嬉玩、还不肯静下心来好好念书的女孩,收心去读书。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
    而林秀却以为,她有责任引导那个整天只知沉浸在书海中、懒得与人接触也懒得去玩的女孩走进生活。她以为她有责任让这个“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女孩”走出来,过得正常。就好像她总是努力引导不爱讲话的朋友多跟人沟通、总是主动去结交弱小并发掘她们的优点一样。
    原来我们都是这么有社会责任心的人!
    原来我们的友谊,来自这种互相的责任心。
    不过我深切的知道,林秀和吴苹,都不会想到我觉得无趣之后还和她们到处去混的理由。在她们的眼中,我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我终于知道了,她们吸引我的是什么。
    尽管她们喜欢玩不爱念书不务正业,却有一颗善良的心。
    而且是一颗不求回报但求心安的善良的心。
    准确地说,这个“她们”应该是单指林秀才是。吴苹不会像我和林秀那样喜欢思考一些问题,她只是简单的行动:林秀要做的,她总是支持并追随。
    我知道了,对于她们而言,我和她们其他的朋友并没有不同。如果用我的定义来解释朋友的话,其实我算不得她们真正的朋友。但是,这一刻,我自己的心中,认同了这两个人——既然认同了林秀,自然也要认同吴苹。她们两个在周围的人看来,就像是一体的。这个周围的人,当然也包括我。
    “……这种直率放到社会上是不行的,你就像是一个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女孩,什么也不懂。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拉着你到处去玩吗?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多一个你少一个你并不影响。但是,我希望你能走出你的象牙塔,真真正正的走进生活。不要永远只是躲在一边或者站在旁边看,这样,你是永远都长不大的……”
    林秀的话在我心中回荡。我不认为我是长不大的,虽然我的知识很少,但是我却觉得我已经很成熟。我只是不太关注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罢了。我被林秀的话语中包含的用心所感动,不等于我认同她的话。
    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我早已长大。只是我对“长大”的理解和你们不同罢了。
    不管怎么说,从这次谈话以后,我再也不会对别人说:我只有玩伴,没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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