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人到的倒是又快又齐。除了小雨,龙彩华、叶疾风、辛远、洪林、肖明、程筑文和江上鸿都到了。叮当另有聚会,没有来。
“大家伙说吧?晚上干什么?”叶疾风乐呵呵地说:“这么多人,总算热闹了……死叮当不来,明天再找她算帐!”
辛远、洪林和肖明都是相对腼腆的人,只是看着叶疾风,以眼神表示服从组织安排。
程筑文问:“你看呢?”
叶疾风:“好久没有跳舞了,前面新开了一家舞厅,新装修的!咱们去逛逛吧?省城很少有这种适合跳舞的地方了!”
我第一个反对:“这种地方,太乱了,很容易闹事的!大正月的……”
叶疾风大叫:“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们可都是城里的,说句地头蛇也不为过,别的不说,这大大小小的混混,还是认识不少的。真要有什么事要打架的话,招呼一声人就来了!”
我皱着眉头:“打架不是好事,就是打赢了,又有什么好处?换个地方吧!”
叶疾风顿时大笑起来:“看看你这个样子!好象去了就一定会打架一样!我只是假设而已,谁说一定会打起来了?去吧去吧,就这么定了!有什么事的话,也不用你女孩子担心,有我们呢!”
看他胸脯拍得山响,我不好再坚持,只好暗暗祈祷今晚好运——但愿我只是杯弓蛇影,希望自己并不是那种天生扎眼的三角石。
这家叫做“红太阳”的舞厅,也是可以唱歌的,但是以舞为主,舞池占地很大。
叶疾风熟络地点小碟、叫饮料。我什么也不管,先挑了个最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这么一大群人,本就招眼的。因为担忧,我甚至很少注意江上鸿。看他们大声说笑——音乐声太嘈杂,不大声听不清楚——我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微笑点头。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个不认识的人。
“你姓张对吧?”那人笑着说:“长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来。”
“是,我是姓张。请问你是?”我疑惑地看着他,觉得有些模模糊糊地眼熟。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啦!以前一起做过生意的。怎么,记不起来了?我记得以前的你,十四五岁的样子,小小的,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旱起来,你该叫我叔叔呢!”
嗯,时间没有错。那时候爸爸确实还是做生意的。松了口气,不是麻烦就好。我笑着说:“不好意思,我确实没认出来。我记忆力不好。”
“这么一点大,就记忆力不好?来来来,难得认出来了,跟叔叔一起跳支舞!”“叔叔”伸出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疾风几人一直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也许因为我先前的担忧,所以他们都很谨慎。音乐太吵,他们听不清我们的谈话,只是用眼神看着我,随时准备有所动作。
我摇了摇手,大声说:“没事,是我爸以前的朋友!”
长辈啊,这支舞是得跳的。随他走入舞池,是我会的慢四。一靠近,就发现这位“叔叔”身上酒气很重。
“奇怪,都在一个小城里,怎么这么多年没有看到你?”“叔叔”边跳边问。
“念书去了。”
“哦,那些都是你的同学是吧?那一个,”看向叶疾风,他说:“看起来挺嚣张的嘛!那样子看着我。”
“他们只是关心我而已,因为不知道我应该叫你叔叔。”我笑着答,心里不详的感觉却重了起来。委婉地提醒着眼前这个人“叔叔”的身份,却不知这样是否能煞祝蝴的痞气上升。
这一曲结束之后,叶疾风立刻请我跳舞,在舞池中问我:“刚才那人有没有欺负你?你不用怕,如果有的话,告诉我。”
“你认识他?”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也许因为这个“叔叔”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接下来,每当他走近,或叶疾风,或程筑文,或其它同学,总是抢先一步拉我进舞池中去。江上鸿显然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好奇地以探究的眼神看着。
舞池中人多了起来,我只觉得形势不妙,一边和叶疾风跳着舞,一边劝他:“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环境不太好。”
“不用,为什么我们得避开人家?我们也是城里的,没有必要怕别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麻烦是不怕,可是弄得自己不开心,就不值得了。”我小心地斟酌用词,不想触到他年青人的血气冲动。
“你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男孩子要想的事!”叶疾风笑着,显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跳到半场,一人斜插进来,拉住了我。
正是“叔叔”。他嘴里喷着酒气,说:“这一曲该再陪叔叔跳了,让你同学等一会儿!”
叶疾风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舞曲进行时抢人家的舞伴是绝对的挑衅。他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喝道:“你想怎么样?要打架是吗?”
“是又怎样?来呀!学生仔!”
立时,“叔叔”身后几个人站了起来。我方所有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莫名其妙!就知道这种地方盛产麻烦!我如此小心翼翼,可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拦在就要翻脸的两人中间,我说:“疾风,不要跟喝醉了的人计较!我们走吧。”
叶疾风不服地看着我:“可是他……”
“算了,不要闹了!打架是件难看的事。”我看得出来对方其实也只是虚张声势,未见得想打,给了这个台阶,我自顾先走了。
夜很冷,我情绪低落。
我怀疑自己是那种天生招麻烦的人,一大群人去跳个舞,背对大众坐着,也能跑出个奇奇怪怪的叔叔来——再一次恨自己的记忆力太差,就连想找爸爸投诉,也不知道该投诉谁?
站在离舞厅十几米的街头,我等着。如果人没出来的话,还得回头劝架。
幸好,不到两分钟,所有人都跟出来了。
叶疾风极为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我们退?我又不怕他们!咱们人也不比他们少……”
我冷然一笑:“几年前曾有过一次类似的事件,导致我二哥被人打了一顿。事后,就是在那条街上……”我指了指前面,“对方被我家的人追打了整整一条大街,不像打人,更像打一条狗……那人的伤足足过了两个月才好。然后,为了防身,我二哥去了少林武校。”
我望着叶疾风:“是啊,人是打回来了,气是出了。可是这样无聊可笑的冲突,对谁有好处呢?”我沉痛地说:“尽管我爱打人,可是我痛恨暴力。”
“你……太委曲求全了#恒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叶疾风悻悻地说。
一时无语,只有众人脚步相闻。我想,我跟这些一直在校的人毕竟是有些不同的。我的心里,有着他们不曾有的沧桑。
走到龙彩华家楼下,我说:“我要回家了。”
叶疾风叫道:“哎呀,何必为了一只苍蝇而坏了兴致!我们另找一家去玩吧!”
大家都劝我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我摇了摇头:“玩要玩个兴致,我今晚的确是没有兴致了。你们继续!”
“今天这么黑,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了,谁的自行车借我就可以。我自己可以回去。”
叶疾风坚持:“那可不行,至少得有一个人送吧?阿鸿……”
辛远接口说:“我送张珊回去好了!”
那边叶疾风却已给了江上鸿一辆自行车,又推了一辆给我,说:“就这样了,不要再推了,至少得有个男孩送的。这么晚,我们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
知道不能再推,我点了点头,上车便走。
后方自行车叮叮当当地跟了上来。
我没有放慢速度。心里闷,我只想快快快快回家。
一骑当先,用上飞速,只几分钟就到家了。敲开了门,我对随后赶到的江上鸿说:“谢谢你送我回家。我今晚心情不好,而且,他们也还在等着你一起去玩呢!我就不请你进屋坐了,再见!”
刚跳下自行车的江上鸿有些愣怔,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客气的人。
妈妈从门里探出头来问:“有同学吗?叫人家一起进来坐呀!”
我将自行车推给了妈妈:“人家只是送我回来一下,马上就走的,我送他到村口就回来。”
当先往村外走,江上鸿自然得推着自行车跟出来了。
“不好意思,今晚,失态了!”告别前,我对他说。
他只是好脾气的笑笑:“没关系……不过你还真是……”摇了摇头,他挥手道别,骑车走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个人。招麻烦、情绪化、没礼貌。刚想着要学习自然的融入到群体里,就在才认识半天的江上鸿面前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