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问的假设:如果将来由于某种原因,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会怎样?我没有想过,也没有想的打算。
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两人真的想在一起,跟其它任何人、任何条件、任何环境、任何事情,有关系吗?
————江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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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在冲突和误解之后,情感反而更快的增进。
与江上鸿的感情,便似这由春转夏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我从来没有想过,独立自制的我,也会变得这般的痴迷执着。每每觉得自己对他的牵挂钟情已到了顶点,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却发现,我比昨天更爱他。
从来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从来都不肯勉强自己。但是这个“从来”,在江上鸿面前,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
甚至不需要勉强,我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地,随时准备为他偏离预定的方向。
无从解释,无法理解。我只能说: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欠了太多,所以这辈子要慢慢来还。
江上鸿总是很疑惑我对他的“好”,我这样“解释”的时候,他更加的困惑了。
“我虽然不明白你说的理由,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到……很多东西,我心里似乎很明白,只是我说不清楚。”他深思着微笑着这样对我说。
很少有男性直觉重于理性——或者应该这样说:很少有男性会跟着直觉走。江上鸿恰恰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不理解我的思想,却可以感知我的心灵的人。
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呆在自己最喜欢的城市,跟爱着的人谈着恋爱,觉得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只除了一日一日加深的相思却不得见的煎熬。
见面好难。
有时他会有一天的空,于是早上出发,中午到达,就在车站见面。见着之后,陪他去买了返程的票,说一会儿话,然后送他上车。
我害怕这样的见面,因为相聚的喜悦抵消不了离别的失落。江上鸿却说:“哪怕能够多相处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叮当和筑文平淡却实在的朝夕得见,对变得敏感的我来说,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刺激。然而坚强惯了,我不愿也不能流露出这样的脆弱。何况我也不想让本就内疚的江上鸿察觉,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所以每当江上鸿叹息自责的时候,我常常笑着反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后悔了吗?那你可以选择啊!我们先暂停好了,等你有时间可以陪伴我的时候再重新开始……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被我这么一说,他往往又气又笑,慢慢也就接受了相思难捱是恋爱中人必然要承担的副作用这个事实。
他的情绪,我可以轻松安抚。我心中陷入情网必然产生的与甜蜜相伴的焦灼,却无法向别人倾述。
和叮当筑文闲话家常时,他们常常会善解人意地问:“想他了吧?你们这样纯粹的精神之恋,真是让人佩服啊!”
佩服?心底荡漾着淡淡苦涩。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这样呢?只因为他身披军装,我们别无选择。我必须接受,必须适应——江上鸿说过,这样的日子,还要再过5年,如今才不过短短的三个月,若是这么短的时间我就已经无法承受,那我们还谈什么将来?
必须要漠视然后学会享受这样的焦灼思念!
于是大多数夜晚,我都早早的躲回房间,给江上鸿写信;或者一封一封的重阅他的来信,在字里行间品味他的心绪,想象他当时的神情,乐此不疲。
纸上谈情情恨远,云中望月月羞圆——江上鸿的确是这一群人中的异类,有事没事写的两句歪诗还是挺工整的,至少比我写的强多了。
深夜11点多了,叮当和筑文还在客厅里小声地叽咕说笑。真是羡慕啊!叮当总说这样日日相见很无趣,却从来没有见她真的嫌腻。正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我也睡不着。这样的夜晚,不是可以安然入睡的时候。
近几天,总觉得江上鸿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在。没有询问,我相信想对我说的话他自然会说。
偶然听到筑文和疾风提起,说是有人在单位里给江上鸿介绍对象。见我从房内出来,他们立时转移话题,却还是被我听到了半句。当晚临睡前叮当一边瞄着我一边假做闲谈时无意提及般为我做了补充——那女孩在部队的背景很好,如果江上鸿想在部队有所发展的话,倒是不失为一条捷径,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
捷径……对于男性来说,事业始终是最重要的吧?原来他这几天的怪异是因为这个啊!
摇头一笑,本来就鼓励他多接触一些女孩,以免将来后悔。但这种来自事业的诱惑,倒是真的没有考虑过。
我一直就听说,江上鸿在单位很努力很上进,是同级中最优秀的一个。
我还听说,在部队这种地方,没有天线,再努力也很难升迁;而没有背景的人,最省力可靠的方法就是联姻。
我还隐约知道,最初起哄着带阿鸿来认识我的叶疾风,在我跟阿鸿真的开始谈恋爱之后后悔了。他担心一向特立独行、个性强势的张珊,不适合他那个善良单纯的兄弟,担心自己的兄弟会吃亏或被人“欺负”。他甚至提醒过阿鸿要“慎重考虑”——江上鸿只是开玩笑般提了一句:“居然有人提醒我要小心你,说你是女强人一个不适合我……在我眼中看来你就是一张白纸,我往上写什么就现什么,有什么好小心的?”
虽然江上鸿不肯说出提醒他的人是谁,但我知道绝对不会是衷心希望我和江上鸿能走到一起的筑文——几乎是凭着直觉,我在江上鸿说起之前,就感觉到了叶疾风的异样。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就像叮当身为筑文的女朋友和江上鸿的“妹妹”,却会偷偷的透露那个“少奋斗十年”的事件给我知道一样。只因为在她心里,我比江上鸿重要,她不愿意我受到伤害。叶疾风的心情,当与叮当类似。
何况……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问题。
几天之前,电话中,江上鸿说:“我有个提议,我们的将来,一切都靠自己,不要靠双方的父母,好吗?”
我自然赞成。我向来就认为,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解决。
我只是为了江上鸿说这话时我心里生起的明悟感到不安。
与江上鸿开始恋爱之后,我打电话给爸爸,告诉他我这个让他头大的女儿终于开窍有了男朋友了。
爸爸在电话那头很高兴地问:“身高?心地?干什么的?”
一提到江上鸿在部队服役,而且期限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几年,爸爸就变了脸色:“两个人长期不在一起肯定是不行的,那日子多难过你知道吗?你最好重新考虑……”
重新考虑?不可能!我想也不想,回了一句:“来不及了……”
“你……既然已经来不及了,你还跟我提干什么?我没话说了,就这样!”爸爸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我知道爸爸误解了,他以为我跟江上鸿已经……但既然他因此而不再提反对意见,我也不想解释了。
我让家里接受,只要一个电话就够了。那么江上鸿呢?
虽然我不知道他家里反对的原因——接受一个人一定有明确的理由,不接受一个人,却可以有任何的理由。反正自他说出“靠自己”那句话,我就知道我的位置不被认可。
这条情路,走得不会顺遂。
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把这些了悟都藏在心底。每一个人的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我不想干涉。
宁可选择相信,我不想去患得患失。就当这一切,都是对爱情的考验。
江上鸿总喜欢用未来相聚的艰难、部队的纪律和规矩多、军人的经济条件差……等等等等诸多情况来试探我的反应和心态。我虽然不会故意去散布恐慌,但让这种种阻力和诱惑来检测一下他不算过分吧?不过检测归检测,我并不相信江上鸿真会舍得伤害我。
拿了纸笔,我把自己此刻的心情记了下来。
悠悠子夜静,风雨乱清听;
唯我心依旧,弄文酬盛情。
昔日牛郎织女星,年年七夕始得见;
今我幸为凡俗身,不畏清规不怕天。
玳瑁山远又何惧?山重水复等闲视;
相识相知应相守,同心同行终有时!
写毕,我微笑,把它装进信封准备明天寄给江上鸿。
我想他不会知道,“风雨乱清听”指的是什么?我也不会向对解释。就让他把它当成一首普普通通的情诗好了。
如果我们真的可以一起走到白发回首,翻看信件回忆过去的时候,我才会说给他听,取笑他当年的心怀鬼胎不敢坦言。
呵呵!其实我们都一样#轰然相信着对方,却还是喜欢找机会进行试探!这是恋爱中人特有的心态和表达方式吗?
张珊啊张珊,你虽然自认已经完整,还是不能脱俗啊!
两天之后,晚上通话之时,江上鸿在电话那头笑得什么似地,半天不说话。
足足笑了几分钟,吊足了胃口,他才不紧不慢地说:“我明天去看你!我休假,很久很久!“
休假?那种不用想着归队不用担心查岗的轻松相处?不是要到10月份才可以休假吗?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令我惊喜莫名。
“很久很久是多久?要回老家吗?”
“不回了……你好像说过,见面好难。这次时间足够,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我们可以慢慢的聊;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带你去见见我的姐姐姐夫。”
江上鸿的姐姐姐夫,也在XM工作。我曾见过他姐夫,与叮当一起,以普通老乡的身份。当时他姐夫说:“阿鸿在部队里呆着,到现在都没找女朋友。也是时候了,你们这些朋友要上心一点,帮他多留意一下,给他介绍个好的……”
当时叮当一边义不容辞地保证一定会给江上鸿介绍个好的一边诡笑着拿眼睛瞄我,令我窘迫无比,不敢正视他姐夫那饱含信任的眼睛。那时没胆站出来,现在却要跟江上鸿一起去“拜见家长”,尴尬啊!
我讷讷地说:“我不去……”
“理由?”
“……我跟你还不熟哩!”
只说出半句,下半句“你家里不是不同意吗?”及时吞回了肚子里。
“哈,原来你也会害羞的!不是有人说过‘不怕清规不怕天’么?连天都不怕,你还怕去见我姐夫?嗯,写得真是不错!‘相识相知应相守,同心同行终有时。’既然迟早要见,你避也避不过的。难道你能永远不见我的家人吗?”
这该死的邮局!平时等信总要等个三天四天五天,偏偏这一封,却这么快就到了!哪怕按正常速度,也要明天才寄到江上鸿部队啊!那时他已经动身来XM了,我也就不用面对这当面对质的尴尬……
有许多话,写出来容易,让我当面说出口……我虽然脸皮不薄,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不管怎么说,江上鸿明天就会来到我的身边。不是半小时一小时,也不是半天一天,而是“好多天”!这样巨大的幸福,反而令我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怎样面对这个几乎以文字和声音方式存在的恋人,突然真实的陪伴在身侧?
我很紧张,很惊慌。
何况,还要去见他的家人……
也许那暗藏的波涛,就此被揭开。我们之间的祥和宁静,也将被打破。
我想暂时做鸵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