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只身躺在锦罗帐里,恍如梦中。回想所经所历,长叹一声:从此为门外人矣!
陈琼身着睡衣,款步进来。见我醒来,轻声道:“箜哥,你醒啦!”望着这位怀中之人,回想平日道貌岸然,不禁红起脸来。陈琼见我不语,小心地问:“箜哥,你恨我?”我长叹一声道:“恨无从起。只是从此我只有先了情缘啦!” 陈琼昵声道:“箜哥,不是‘了’,而是‘历’,是经历。” 陈琼一字一眼,落地有声。我听得出话外之音——意谓长相厮守,此生共度。今日今时,我还能说些什么?只有叹道:“一切随缘了!”
陈琼轻伏在我的胸前,娇声道:“箜哥,你该叫我什么?”我想了想道:“你叫我箜哥,我叫你琼妹吧!” 陈琼喜道:“谁说我的箜哥不懂风情!”
连日来,陈琼也不去公司,尽情陪我游山玩水,极尽恩爱。整日欢声笑语,喜气扬扬。我平日行坐有仪,一时难转。整日一本正经,不苟言笑。陈琼也不计较,小鸟依人一般,围前堵后,如影随形。
一日,陈琼幽幽道:“箜哥,父亲催我多次,要我回公司处理事务。我去后,你要安心修行,弥补功课。”我道:“事到如今,还谈什么修行?” 陈琼诧道:“在家居士不是也可以修行吗?”我叹道:“我已愧对佛门了!” 陈琼问道;“你真愿意为我两世为人?”我决绝道:“从此不再言佛!” 陈琼泣道;“箜哥,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这天早起,陈琼临上班前告诉我,她已派龙儿前往峨黛山,交解了所化款项,并办理了还俗手续。我听了一怔,半晌问道;“方丈师父怎么说?” 陈琼顿了顿,答道:“说叫你好自为之。”
我知道,陈琼这是在安慰我,方丈师父一定痛心疾首。他待我如同亲子,悉心教授,委以重任,意在传钵,是我辜负了他老人家。陈琼走后,我望西遥拜,泣道;“师父,大恩大德,今生难报,只有来世为徒为仆,朝夕侍奉了。”
陈琼回来,见我整整睡了一天,心疼道:“箜哥,当心闷起病来。我早为你联系好了工作单位,见你没问起,没有先告诉你。”“是什么单位?” “我联系好了佛学会,人家答应聘你为副秘书长。”“事务活动,我不适应。” 陈琼又道:“要不你去行政单位,入仕途。”我摇头道:“官场沉没,明争暗斗,我更不适合。” 陈琼想了想道:“要不你来我们公司,我们也可朝夕相处。”我一听,答应去公司。
陈琼要我去他家拜见她的父母。听陈琼介绍说,她家现有的产业,远设东南亚,是她父亲陈老董事长一生的心血。这位企业家只有陈琼一位掌上明珠,大学毕业后,陈琼便到公司助父守业。陈家拥有一栋别墅,家中女佣、保安十几名。平常她跟父母住在一起,我们现在的这套房子,是她另外置办的,偶尔心烦时一个人躲在里面静一静,其他人谁也不知道。
我一听她家那个阵势,先自心怯起来。陈琼看我迟疑的样子,“扑哧”笑道:“知道你不惯见生,权且与你行了方便。本小姐的事,本小姐自作主张。”
跟着一同来到公司,一路上都有人毕恭毕敬地叫着:“陈总经理!” 陈琼只是微笑着点头致意。来到陈总办公室,宽敞整洁,高档气派。陈总坐在老板椅上,叫进一位年轻小姐道:“李秘书,这位是公司新聘的经理助理,陈箜先生。”李秘书幽雅大方地伸出手,说了声:“陈助理您好!” 陈总安排说:“先带陈先生去助理办公室看看,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
助理办公室就在隔壁,虽然比较小,但办公桌椅、微机电话、沙发书柜等配备,倒跟总经理室差不多。李秘书介绍说:“听说您要来,这是陈总特意安排、为您准备的办公室。”接着又介绍了公司概况。
公司主营涂料、油墨、颜料等,在国内有几家分厂和贸易公司,并在东南亚设有经销点,产品远销欧美。李秘书说着,从文件柜里取出一套资料,让我先了解一下公司的基本情况和财务状况。
看了一天的资料,陈琼叫我下班回家。一路上,陈琼边开车边问我道:“箜哥,看一些财务资料,很枯燥吧?”我笑道:“报告陈总,属下会尽快适应,进入状态,为公司效力。”惹得陈琼大笑起来。
上班几天了,没有人安排我什么工作。我走进陈总办公室,陈琼正在给李秘书签批一个文件。我小心地问道:“陈总,有什么事让我做吗?” 陈琼笑道:“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你如果觉得闷,可以各处走走。”正说着,来了电话,陈琼和对方商谈着什么。我等了一阵,退了出来。
走了两间工作室,人家都在忙着,我只得转回自己的办公室。折腾了一阵电脑,实在不得要领,重又来至陈总办公室。陈总又在打电话,微笑着招手示意我坐下。我刚坐下,办公桌上又一部电话响了起来。我忙接起,对方又是找陈琼。我让稍等一下,看着陈琼。陈琼草草和那边对方说了再见,又接起了这边电话。我看陈琼忙得够戗,倒了杯碧螺春给她。
陈琼终于接完电话,抿了口茶道:“知道你呆不住。过一阵有一个客户要来,你和李秘书两个人去洽谈。对方肯定要砍价,你以500元为底价。”
接受了任务,我又认真研究了生产成本,胸有成竹地和李秘书走进了会议室。
对方是一个白胖子,五十开外,大腹便便。李秘书上前介绍道:“吴老板,我们陈总出国去了,特安排陈助理接待您。”那吴老板嚷道:“你们陈总好大的架子,我来了她老是不在。告诉我啥时能来?”李秘书道:“一时说不准。不过陈总特意吩咐,让一定款待好您。”吴老板色咪咪地盯着李秘书道:“既然陈总有此美意,我可不能拂了她吆。”这时我开口道:“吴老板是公司的大客户,当然要享受优惠待遇。这次请吴老板按520元提货。”吴老板一听急了,“开什么玩笑?比上次还高。怎么你们公司这么狠?”“我看过吴老板的资料,是搞出口贸易的。现在国际市场上价格看涨……”没等我说完,那吴老板打断我说:“兄弟,一看你是个雏,国际市场我比你了解。”我耐着性子说:“那请你给一个价格。” “上次太高了,这次460。”“我们的生产成本在500元以上,总不能让我们亏本经营吧?”那吴老板一磨再磨,最后道:“480,不卖我走人。”我一听不够陈琼安排的底价,也早已不耐烦吴胖子的盛气凌人与纠缠不休,便道:“既然这样,只好悉听尊便了。” 我觉得自己仍在以礼相待,不失风范。没想到吴胖子一下火冒三丈,“兄弟,你怎么这样说话?哪有你这样赶顾客走的?”
一看将要闹僵,李秘书急忙出面解围道:“吴老板请喝杯茶,降降火。价钱方面,还可以再请示陈总。”吴胖子这才稍微舒展了一下脸,嘟哝道:“这还像个话。”
李秘书出去了一会,进来道:“吴老板,刚才我打电话向陈总进行了汇报。我们陈总说了,为了我们的长期合作,这次亏本售给您,请您按490元结算。”那吴老板立时眉开眼笑,但要等陈总回来签定合同。
唉!为人轻贱,无福德故。那吴胖子对我如此居傲,只因我位卑言微。想我当日在峨黛山上,何等庄严。不想入此红尘,受此轻慢,真是自讨其辱。
吴胖子走后,我径自来到陈总办公室。陈琼起身迎着我,道:“箜哥,受委屈了吧!”我不解地问道:“怎么能490答应给他?” 陈琼解释道:“现在市场竞争相当激烈,为了拉住这个老客户,我们不得不让让价。”我急道:“可我核算过了,这批产品成本在485元。” 陈琼却道:“箜哥,不能光看成本。生产一批货所提取的折旧、摊销的费用,发放的工资,都可以算作效益。况且,490元发给他,我们还有100万可赚。”我乍听一惊,就这5元的价格空间,竟然挣了100万?真是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所谓“薄利多销”。但想起吴胖子刚才的气势,我道:“赚这种人的钱,真是不值。我看他好色下流,涵养肤浅,决非善良之辈。” 陈琼笑道:“箜哥,做生意不是交朋友,管他什么人品?你是不习惯他讨价还价。可生意场上经常是这样,有时要一连谈判几轮,僵持数日。但双方都尽量小心维护着,以不破裂为原则。你让他走,意味着断他财路,他能有不急之理?”
我听了陈琼这番话,深感奥妙无穷,商海学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