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出那座山坳,再次踏入昔日的繁华之地时,我才一下子明白了浮萍所说的百万祭品的概念,才第一次感受到短短十天所能带给世界的改变。疫区早已经不再是洛阳一地,河南﹑山西﹑陕西以及河北与山东的部分地区都已经被划为高度危险区域被隔离开来。我开着一辆被废弃在路边的汽车,一边疾驶在高速路上,一边收听着疫情广播,我的心中充满了忧虑,眼前的瘟疫虽然可怕,但更为可怕的却是这瘟疫后面的阴谋。事态已经相当严重了,我一定要尽早赶回龙虎山去,让师父遍邀同道阻止这丧心病狂的邪恶计划。但道路实在是太难走了,路上到处都是倒伏在地的尸体,车子根本没有办法开快,再加上那时而出现的讨厌疫鬼也浪费了我不少的功夫,足足花了五天时间,我才开出了封锁区,又回到了人的世界。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仿佛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但是周围已经明显增多的蓝点,又让我难以完全放松我的心情,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一边暗暗的对自己说,一边又踏上了新的行程。
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抬头向上望去,楼阁高高的耸立在群山之间,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温馨,我欢快的喊着:“到家了!我到家了。”一边快步向山上冲去,清脆的钟声远远传来,仿佛是在欢迎远归的游子,那漫天飞舞的秋叶也从我头顶轻轻滑过,就象是慈母的手在爱抚着心爱的孩子。此时的我就象是一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终于又回到了可以遮风避雨的家一样,心里突然有了种委屈的感觉,我真想在师父的怀里大哭一场,向他倾诉我多日了来的苦闷与忧愁。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师父对我的评价,在外人面前我始终是坚强的,我绝对不会向逆境低头,不论有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会百折不挠的向我的目标前进,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又是软弱的,就连花谢叶落也会让我感慨良久,珍惜感情是我最大的优点,但在将来也必将是我最大的弱点。师父啊师父,我的心里在默默的念着他的名字,最了解我的师父,最疼爱我的师父啊,你的徒弟回来了。
但是当我踏上山顶的一瞬间,我呆呆的愣在了那里。深秋的颜色应该是金黄的,但现在充斥我眼底的却是浓浓的红色!红色的黄土地,红色的院墙,红色的大门,红色的秋叶,山顶的整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血的海洋。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我迈过那条从观里流出的血河,用颤抖的手轻轻推开那沾满粘稠液体的大门,步入观中。我放眼看去,昔日庄严祥和的道观此时已然变成了屠戮的修罗场。地上、门口、屋内、三清像前到处是尸体,看着这些半个月前还与我谈笑风生的伙伴,我的心里充满了愤怒与悲凉,我大声喊着,是谁,是谁干的,是谁如此的丧心病狂!猛然间我想起了什么,我急忙向后殿跑去。
后殿的战斗显然比前面还要激烈的多,重重大殿除了天师堂还残存一角外,都已经完全的崩塌了,断壁残垣上充斥着法术所带来的伤痕。我快步奔入天师堂,当我准备伸手推门的时候,我停住了,我的心狂跳着,我的全身突然一下子变的酸软无力,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见到前院的场景,怕看到那给我教诲,给我信心,给我温暖的老人…。然而无论你怎么想逃避,你还是必须要面对现实的,许久许久,我狠狠的一咬牙,用力的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门里很干净,没有丝毫的血迹,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连忙放眼向四周看去,只见一个慈祥的老人盘膝静静的坐在冰冷的地上,而在他的身边一脸惊愕的看着我的正是我曾经的朋友,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夏泠风!
我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表情,而是直冲到师父的跟前,去拉他的手,想将他从地上扶起,然而我却感觉到一片冰凉,一片深入骨髓的冰凉,那刻骨的寒意从我的指尖向我的全身传去,在这一瞬间我的心冷如死灰!
我站起身,冷冷的看着夏泠风,眼光中充满了骇人的杀意:“你怎么解释这一切?”他看着我从来没有过的凶狠表情,放声笑了起来:“我没什么可以解释的?”我依然不死心,心里在极力回避着这件事是他的所为,我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问到:“这真的是你干的?你真的不想解释些什么。”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如果你相信我,我又何必解释,如果你不相信我,我解释又有什么用哪!”“你好狠!”我咬着嘴唇狠狠的说到,一缕鲜血从我的唇边滴落,是啊,我不能再回避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经接近神魔之体的他,又有谁能够轻易伤害得了身为天师的师父哪。看着我决绝的样子,他的目光也渐渐变的冰冷可怖,突然他狂笑道:“天下恨我的人又何止千万,就多你个齐雨也算不得什么,你师父是我杀的,有本事你来替你师父报仇吧!”我对他点点头,“好,好,姓夏的,我佩服你,我真的佩服你。”我向后退了三步,拉开和他的距离,一边将春秋笔拿在了手上。我的脸上一片木然,我的心在这一刻也已经死了。
一道绚丽的金黄色光芒渐渐从春秋笔上升起,我将那笔提起凝重的放在胸前,那光芒越来越亮,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映的金碧辉煌,脚下的山开始微微的颤栗,发出痛苦的呻吟,猛然间,我一声大喝,将笔在空中急舞,一个狂草的“令”字赫然出现在空中,我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我的法力随着笔尖的抖动已经完全灌注在了那个令字之上,我完全没有考虑之后会怎样,我已经施展出了我法术的极限——玄天寂灭真诀书玄天寂灭符!没有其它法术发出时所出现的异彩玄光,没有召唤出什么威猛的神兽,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声音,那凝结在空中的我派最高符法,就那么平淡无奇的向夏泠风击去,那个令字飞的是如此之慢,但是我却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从那黑沉沉的大字上向四面八方散射开去,轰的一声巨响,整间天师堂在一瞬间变成了无数的碎片,我用前胸紧紧的抵着持笔的手,努力的掌控着那大字的方向,随着那大字的逼近,泠风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微微的痛苦,他缓慢的抬起手,那小小的盒子赫然出现在他的手间,猛然间那盒子青光大盛,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而此时的他却五指圈起,一声大喝向前急冲,一拳击在了那黑沉沉的令字之上。天地间一片静寂,紧接着一声清脆的暴烈声响起,一道深深的裂痕出现在那黑色的令字之上,并逐渐扩大开来,万道金光在那令字碎裂的一瞬间从那破碎的裂口向外射出,我闷哼一声,远远的向外跌了出去,那紧握在手中的春秋笔也飞向了空中。
我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但我根本顾不得擦拭一下,就连忙挣扎着站起,向那原来的地方看去。我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春秋笔这样的神器落在这个魔头的手里!当我的目光扫视向那里的时候,却发现一个陌生的老者突然出现在那里,他拾起掉落在地的春秋笔,仿佛是一个细心的母亲在替孩子拍打衣服上的灰尘一样,轻轻的拂去笔身上的污垢,而此时的春秋笔闪动着温和的光,象是在向一个老朋友低声的倾诉。
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泠风的目光中居然透出一点点的温柔与亲切,他将紧握魔盒的手慢慢收了回来,那凄厉的蓝光也渐渐消失了。他盯着老人,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却忍住了,他的脸再次变的冷漠阴沉。老人并没有抬头,而是依旧默默的注视着春秋笔,许久他轻轻的说道:“你走吧!”泠风一愣,随即冷冷的说到:“老人家难道不想问问我都干了些什么再作决定。”而我却大声的喊了起来:“不能放他走,老人家,他就是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我要他替我师父抵命!”“我说了,让他走!”老人斩钉截铁的说到,言语间毫无商量的余地,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气势从老人身上升起,我诺诺了两声,但最后还是退了下去。泠风默默的看看恶狠狠的盯着他的我,轻叹一声,向老人一躬:“老人家,晚辈告辞了。”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我默默的看着老人,老人静静的看着春秋笔,许久许久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
“年轻人,你是不是不服我将他放走啊。”老人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的对我说到,而就在这是,我发现在他的眸子深处居然闪烁着惊人的华彩。这绝对不是个普通的人,我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边回答道:“是的,老人家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知不知道这满山的人都是谁杀的,知不知道我和他有杀师之恨!”出乎我的意料,老者居然点点头,“我知道他就是夏泠风,不光如此,我还知道他手中的魔盒就是这一切罪恶的根源…”“那你为什么还放他走。”不等老人说完,我就急切的插嘴到。 “年轻人,他是谁并不重要,他作了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留下他又能怎么样,你以为以我俩的实力就能留祝蝴吗?”老人看着我,意味深长得说道:“有勇气是好的,但是有些事不是一味的靠勇气就可以解决的了的啊。”“那我们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放任不管吗?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干脆都当缩头乌龟好了。”我鄙视的看着他说道。他却并不生气,而是神秘的看着我:“年轻人,有些事虽然一时解决不了,但并不代表永远解决不了,别人解决不了,并不代表你解决不了。”
我完全被他的话搞糊涂了,我不解的看着他:“老人家,你能不能说明白一点。”他突然长叹一声:“天意啊!天意,年轻人,虽然现在你还没有除魔卫道的能力,但是将来却惟有你能破解这天下大劫啊!”听着他的话,伤感绝望的我又看到了一点点希望:“请老人家成全,如果齐雨能破除劫难,得报师仇即使让齐雨给老前辈作牛作马,齐雨也心干情愿。”那老人点点头,却不再理我,而是走到盘膝坐化的师父身边,握住师父的双手久久不动。他的口中默默的念叨着什么,我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却并不敢去打扰他,而悲痛又在这一瞬间占据了我的心灵,我跪倒在地,陷入了对师父深深的思念之中。
“年轻人,你的玄天寂灭真诀虽然用的还算不错,但是对于春秋笔来说,那样的用法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许久,老者将目光从师父的身上收了回来,对我缓缓的说道,一丝神秘的笑意闪过他的脸庞。我一惊,连忙收摄悲痛的心神,从地上站起来道:“老人家怎么对我派的功夫知道的如此详尽?”那老者苦笑一声,却并不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的师父是不是只教了你用春秋笔的玄天寂灭真诀画七大符法?”我点点头,更加吃惊了:“这并不是说你的师父刻意不教你,也不是你的师父学法不精,而是因为春秋笔向来是有天师道武功最高强的外姓弟子所用,也一般由上代外姓弟子传授给下代弟子,所以即使身为天师也所知有限了。”
看着侃侃而谈的他,我心中充满了疑虑,这个神秘的老人怎么对我派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他也是我派中人,怎么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他哪。但复仇的火焰已经让我顾不上这些了,我再次跪倒在地,连嗑三个响头,坚定的说道:“请前辈传授齐雨笔法,齐雨一定要为师父报仇,为师门雪耻!”老老者伸手将我扶起:“果然不愧是天师之徒,你如此重义,也不枉你师父教你一场,如果你师父听到你的话一定会很欣慰的。”我鼻子一酸,泪水再次涌了出来,我呜咽着道:“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再也看不到了!”
那老者看看我,又是神秘的一笑,却并不说什么而是将那春秋笔高高的举起,那笔再次发射出耀眼的光芒,然而这次却不是金色的黄光,而是犹如太阳一样散发着灼热的白光,猛然间那笔呼啸一声,从老人的手中飞了起来,直射向那已经暮色沉沉的天宇,转瞬间,那天空中仿佛出现了另一个太阳,而这深秋的黄昏也一下子亮如夏日的正午一般。一声长啸响起,那笔从天空中消失了,一把银白的长剑出现在了天空之中,此时那神秘的老者已经完全没有了苍老的样子,他望着那天空中的银剑,两眼闪烁着逼人的精光,他那瘦小的身躯挺的笔直,仿佛一株傲然挺立在天地之间的苍松,少顷,他的左手作剑指状轻轻划下,而随着他手臂的落下,那银剑也呼啸一声,砍在了高耸的山峦之上,整座山在一瞬间完全的崩塌了,升腾的尘烟遮天闭日,大地剧烈的颤抖着,仿佛难以承受这一剑之力。我看着这一切,瞠目结舌,直到现在我才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神器,感受到了神器一击的真正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