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纱帘打开,让我好好的看看樱月。”就在我惊疑之既,那白纱中的女人继续吩咐着手下,那白衣侍女快步上前,揭开了那道薄薄的纱帘。我抬头向那纱帘的里面看去,只见一个青衣的女人正端正的坐在踏踏米上对我颔首微笑。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淡如远山的双眉,圆润的杏眼,红润而轻薄的嘴唇,修长的脖子无不在显示着她的美丽,但可惜的是在她的眼角处却多了几道淡淡的鱼尾纹,暗示着她最灿烂的岁月已经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张脸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仿佛我们曾经在那里见过,并且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她也在用温柔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不肯放过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当她的目光扫过我的腰间的时候,脸色却突然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樱月,把你腰上的弯刀拿给我看看。”她的声音充满了忧郁,但是却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生人似的客气,完全就象是一个长辈最对自己的子侄说话,但是我居然对她的话没有一点反感的感觉,反而在内心深处感到十分的亲切。我解下弯刀双手递了上去,她对我微微点头,接过那刀在手里,细细的抚摩了起来。
随着她手轻柔的抚动,她脸上那伤痛的感觉更浓了起来,突然她将美丽而高雅的头紧紧的贴在了那弯刀之上,串串如珍珠样的泪珠滚滚而下,落在那冰冷的刀锋之上,单调而凄凉的声音回荡在这空阔的房间。看着那落泪的女子,一阵酸楚的感觉袭上我的心头,我默默低下了头说道:“您不要伤心了,傲松前辈虽然,但是…。”我企图想去安慰她,但是对傲松和这个女人一无所知的我又实在不知道从那里说起,才更适合这样一种情况与心境。
听到我的话,那女人抬起泪水涟涟的双眼向我看来,许久她轻轻的叹息一声说道:“孩子,谁都可以叫我父亲前辈,但只有你不能这么叫,你知道吗。”她居然就是傲松的女儿,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我没有想到如此艳丽的她竟然已经有40多岁了,可她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哪?我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向她看去:“为什么?”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傻孩子啊,你不知道他就是你的亲外祖父,而她的女儿我的妹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啊!”我的脑中一阵轰鸣,我的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栽倒在地上。这句话实在太突然也太惊人了,没有人能体会得了这句话对我的内心所造成的冲击有多么的强烈,也不会有人能明白此时此刻我心中的幸福与彷徨!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在我的眼前仿佛画片一样迅速闪过,我颤抖着嘴唇,无声的哭泣!
从我刚刚记事是时起,我就发现了我与其它小朋友的不同。我不只一次的羡慕的看着他们在父母的怀抱了撒娇,看着他们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去找父母倾诉。而这种幸福却是我从来没有过的,虽然我的爷爷对我很亲,但是那种感觉是绝对不一样的,那种感觉只有亲身的体会才会有那么的强烈。我不只一次的缠着爷爷问他我的爸爸妈妈那里去了,为什么每个人都有父母,而我的父母却抛弃了我!但每当我问道这个问题的时候,爷爷就会一下子陷入深深的沉默与哀痛之中,他每次回答我的都只有三个字:都死了!就不会再说什么,而他自己却会一连好多天都难以露出笑容,而且脾气也变的异常的暴躁。幼小的我虽然根本不能理解死这个概念,但是从爷爷的言行上我却过早的理解了这个词的可怕,理解它给人带来的孤独无助与痛苦#轰然一次次的打击让我知道,我不应该再问爷爷这个问题了,我不应该让他伤心,但是,那刻骨的思念与难言的孤独却让我在心里一遍遍的找寻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渴望了解我父母的生平,想知道为什么他们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却双双的去了另一个世界,让我独自一人在这个没有亲人没有温暖的世界苦苦挣扎!
一双温暖的臂膀紧紧的抱住了我,将我拉到她的怀里,我感觉到从没体会过的温馨与幸福,我透过朦胧的泪眼向她看去,她脸上的每一滴泪珠里都倒影着我的影子,“哭吧,孩子,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了,你尽情的哭吧!”在她的怀抱里,我的啜泣声渐渐高了起来,终于,我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二十多年来的压抑,二十多年来的凄楚在这一瞬间完全爆发了出来!
好久好久,我终于止住了哭泣。心中的疑问再次压制了悲痛,我哽咽着问道:“姨娘,为什么我的父母去世的那么早,而我的爷爷又从来没有不向我提起他们,而且…。”她抚摩着我的头,眼睛透过窗户向远处望去,仿佛在追忆那遥远的过去:“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今天我就从你的爷爷与外祖父说起,让你解开心中的结,好吗。”我用力的点着头,“恩!”
“你的爷爷和外祖父早在50年前就是很要好的朋友,虽然那时你爷爷既是小笠原派的掌门,而且在整个日本法术界也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而你的外祖父却只是个十多岁的毛头孩子,但是你爷爷却看出他内在的潜质,知道在他只要稍加雕琢,就会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前途不可限量,所以虽然大他近30岁,却和他结成了望年之交。这种得遇知音之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的到的,所以当时的两个人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快乐非常。然而两个人的关系随好,在思想上却还是有分歧的,这分歧在后来也就造成了我们两家人的悲剧!”
她微微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当时正值日本刚刚战败之即,百业凋零民生不振,整个日本完全是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我的父亲年轻气盛,坚决想要重振昔日大日本帝国的雄伟,但是每当他把这个想法和你爷爷谈起的时候,你的爷爷就坚决的反对他的设想,认为战争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而且所谓的强大和雄霸天下对于小小的日本来说,只会带来无数的仇恨,并招致最终的毁灭!为了这个观点,本来和睦的两个人开始不断的争吵,最终我的父亲,你的外祖父一气之下,离开了你的爷爷,开始了遍游天下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准备重建大日本帝国的征途!两人这一别就是三十多年,而在这三十多年间我的父亲虽然没有完成心中的构想,但是也由此创立了雾凇一派,并整合了日本法术界,成为了法术界一等一的人物。”
我大睁着眼睛,想象着那已经远去的历史,“那我的父母又是怎么认识的哪?”她微笑着看了看,继续说道:“三十年间他们两人各自都对自己当时的言行进行了深思,都为因为那么几句话就结束了那么珍贵的一段友情而感到后悔,都想向对方道歉和好,但是由于各种的原因,两个人却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只到三十年前的那个下午。”她的脸上突然呈现出了一丝幸福的神情,我好奇的看着她,她却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讲述:“当时正是樱花开的正艳的时节,被父亲派出执行任务的妹妹,哦,也就是你的母亲,突然身受重伤的被一个年轻人送了回来了。当时父亲非常吃惊,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伤害他的女儿,在他的追问之下,得知是世仇园田家族在妹妹回来的路上突然偷袭了了她,而就在她万分危机之际,多亏了那个年轻人路过该地,并大施援手救了她。问明情况后,我们一家都对那个年轻人充满了感激,在父亲的细问之下,得知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是老友春城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你的父亲!”
“我的母亲就是由此爱上了我的父亲吗?”我迫不及待的问道。她用手指刮了刮我的脸,“小孩子不大,知道的还不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父亲于是更加的高兴了,这正是两个人和好的好机会,他一边挽留你父亲在家里做客,一边亲自前往你爷爷隐居的山谷去拜会昔日的老友。而你爷爷也早就忘记了曾经的隔阂,两个老友见面后,异常的亲热,谈论起三十年间各自的故事更是感慨万千。而正如你所想的,在你父亲留住云峰谷的这段时间,常常去探视你母亲的病情,一来二去,二人逐渐生出了情谊!当两位老人回到云峰谷听人说起这件事后,更是高兴非常,他们都很同意这门婚事,于是你的父母就在这云峰谷内成为了夫妻,并在不久生下了人见人爱的你,当时我们两家人都过着无比快乐的日子。”
“那为什么还会…?”我心中的疑问更深了。她的目光也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好日子总是短暂的,这还要从当初两个人的理想与分歧说起,父亲虽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但是重树大日本帝国雄威的理想却一直没有变。就在你满月的时候,一个神秘访客的到来,又激起了他心中的渴望。那个访客不知道从那里知道,你爷爷当年在中国的时候曾经发现了一块风水绝地,如果以它为基础的话可以建造逆天大阵,而你的爷爷却因为孤山而放弃了如此宏伟的计划。”绝地!我的心里一惊,原来这还与那绝地有关。“当时父亲虽然对此这可以实现他心中梦想的绝地有万分的渴望,但是深深了解你的爷爷的他却知道如果直接去问的话,你爷爷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但是梦想的实现就在眼前,他又怎么肯放弃哪,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你的母亲,只有通过她才能帮助他完成心中的心愿!”
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隐隐已经猜测到这故事的结局。她爱怜的看着我,继续说到:“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丈夫,一边是生她养她的父亲,我可怜的妹妹陷入了深深的两难之中。最后在父亲的屡次逼迫下,万不得以,她偷偷遛进了你爷爷严禁别人进入的书房,然而就在她即将得手之即,却被你的爷爷堵在了书房里。面对眼前的背叛你的爷爷愤怒非常,盛怒之下的他居然认为这场婚姻在一开始就是我父亲的一个骗局和圈套。于是他不顾你父亲的苦苦哀求,把你的母亲赶回了云峰谷,并严令你的父亲绝对不可以再踏入云峰谷半步,绝对不可以再和你的母亲见面。”她的眼中又泛起了泪光,“深深的爱着你和你父亲的妹妹在回来后就病倒了,在惭愧和思念的煎熬下,不到三个月我那可怜的妹妹就离开了这个还让她有无数留恋的世界,而在听到你母亲的死讯后,同样爱着她的你的父亲,也在一个深夜自己…。”她停止了那可怕而凄惨的叙述,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再次大滴大滴的从她的手指缝中涌出,而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到了难以自抑的地步,我觉得四周好闷好闷,我的胸膛里好堵好堵,我很难形容我的心情与感受,悲痛,仇恨,同情,愤怒,凄苦,这一切的一切混合着,在我的身体里纵横驰骋,一瞬间,我真的好想将我的身体撕裂开来,好给这些东西找一个宣泄的地方,我几乎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