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亲人的悲痛是什么方法也难以弥合的。”许久她停止了哭泣,继续着那可怕的叙述,“从那之后起,两个曾经的朋友就断绝了任何往来,同时也禁止各自的家人相互接触,再加上你的爷爷带着你进入了无人的山野修行,所以我们两家之间也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外公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吗?为什么都那么久不联系了,外公却又突然派人找到我们,而且还逼迫爷爷自杀了哪?”我在心里实在难以接受那个为了实现狂妄的理想,而造成两代人悲剧的外公。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岁月虽然可以使沧海变成桑田,但是对于人心最深处的执着却是无能为力的。失去女儿的悲痛并没有使父亲反省自己的过去,反而使他更坚定了寻找绝地的心,他发誓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力量找到那块地方,以逆天大阵换取日本的重兴来报复你爷爷给他的伤害。所以在这二十年间,他派出大量人手前往中国,调查当年的蛛丝马迹,工夫不负苦心人,在去年的这个时候,那绝地终于被他的手下找到了!惊喜之下他立即派人去通知了你的爷爷,并告诉即使没有他的参与,自己也能够建成逆天大阵,来实现自己的梦想。虽然出了一口气,但是他没有想到春城前辈会为此自杀,而且直到现在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作为一个日本人的春城前辈这么不愿意看到祖国的崛起!”
她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但是我却已经明白了爷爷真正自杀的原因。从爷爷对我的讲述和泠风对这件事的补充中可以看出,经历过那场残酷战争的爷爷在孤山道长的教导与感化下,深深的明白了战争给人类带来的只能是灾难,所以对自己的过去感到万分的悔恨。当知道有人要利用他所发现的绝地再起争端的时候,他知道这不但不会给日本带来繁荣,而且将使日本走向毁灭。他一定要阻止这个野心,但是他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他来完成这个任务,而且当年的誓言也让他和我这个小笠原家族的成员,不能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为了报答孤山前辈的感化,为了阻止这将带来毁灭的野心,为了日本人民真正的幸福,爷爷只有传授给我解除禁制的方法,派我去毁灭这块永久的心病,而为了履行誓言,爷爷也只有离开这个让他无限感伤的世界!
在这一瞬间我也突然明白了所谓的毁灭绝地只是爷爷遗愿的一个形式,而爷爷真正的遗愿正是想让天下再没有战争,再没有仇恨,也再也没有痛苦啊!想着爷爷,我不由又想到了泠风,其实现在的他又何尝不象过去的爷爷和执着的外公哪!为了仇恨和欲望而执意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世界,但是他能给这个尘世带来所谓的幸福吗?恐怕更多的是仇恨和最终的毁灭吧!但是能点化他的人又在那里哪?他实在不能再沉沦下去了。
“我知道你的心里非常恨你的外公,我不会替他多解释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的外公虽然对你进入中国破坏他的计划非常的不满,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对你下手,他派出的人只是要阻止你,你不会知道在他的心里你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你也不会知道在你的母亲死后,一向以坚毅刚强著称的他,有多少个深夜在你母亲曾经住过的房子里徘徊痛哭!”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弯刀递到了我的手中,“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临终前把这把二十年间决不离身的弯刀传给你吗?因为这就是你母亲当年所用的兵刃啊!”
我接过那把古朴的刀,将它紧紧地抱在我的怀里,那刀向外发散着淡淡的的温度,仿佛是母亲温暖的臂膀。我的脑子里乱极了,在这一瞬间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迷茫的感觉,对于傲松,我一直是怀着深深的恨意的,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有那么一个孤苦无依的童年,没有他我唯一的亲人也不会自决在富士山上,他虽然是一切痛苦的始作俑者,但他又何尝不是一个痛苦的老人哪!为了理想,朋友成恨,亲人早逝,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关怀他,平时还要故作威严,用刚强的外表掩饰内心的软弱,他的苦又有谁能够知道哪。我想着,哭着,晶莹的泪滴打湿了冰冷的土地!
一缕晨曦静静的撒在我的床头,我睁开朦胧的双眼,从睡梦中醒来,浑身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我环视着四周,一边回想着昨天的事情,具体的情况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我和雅子姨哭了好久好久,我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我的眼睛,同时向床头的镜子里照去,只见我的双眼依然很红肿,而我的脸上依稀还残留着昨日的泪痕。
就在我还在为昨天的讲述暗自神伤的时候,一缕悠扬的萧声突然在屋外响起,传入我的耳中,那萧声说不出的清丽,仿佛隐隐有雨落芭蕉,风拂翠柳之意,我不由一声轻呼。在那段短暂的竹林生活当中,泠风也吹过类似的曲子,当时他还要我用笛子和他合奏哪。但我却知道这曲子却绝非是泠风在吹,因为泠风的曲调中除了优美外还满含着一种凄凉哀怨的感觉,而今天我所听到的这首曲子尽管曲调一样,但那音律中却是一种洒脱与超然,曲为心声,这样的曲子泠风是吹不出来的。
我飞快地穿上衣服,走到门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只见在院子左面的一片小小的花园中的一株粗大的柳树下,一个白衣青年正手捧一管洞箫,在入神的吹着。我静静的站在门口,并没有去打扰他,因为我不想让这萧声停顿下来,虽然吹箫的人不同,但是这熟悉的萧声却可以抚慰我心中那份遥远的牵挂与思念,我的心也仿佛随着那曲折婉转的萧声向天空中飘去,飘向那个既清晰又模糊的身影。我最爱的人啊,现在你在那里啊,你可知道樱月有多想你啊,你可知道现在的樱月有多希望你能在身边啊!在樱月不在的日子里你会想起樱月吗?你会好好的遵守和樱月的诺言吗?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他交给我的任务—北海之玉!但是现在的我却已经完全改变了我当初的想法,祖辈与父母两代人的悲剧让我深深的认识到了偏执与狂妄的可怕,我仿佛又看到了那百万的冤魂在天空中哭嚎飞舞,看到了无数的正道人士向泠风杀去,看到鲜血淋漓的泠风在疯狂的挣扎!我绝对不能在这样下去了,爱一个人并不只是要对他的一切言行都支持鼓励,更重要的是要真正的替他的未来与幸福着想,虽然这可能让他永远的远离你,甚至恨你,但真爱是要付出代价的,受到家庭势力压迫的父母不惜用生命向对方表白自己的爱意,作为他们的女儿,我又怎么会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哪。对,我一定要抢在泠风的前面找到北海之玉,抢先弄懂他要找这些东西的原因,我要拯救他,我要让他重新体会人间的温情,恢复对尘世的信心,放弃心中的偏执,回到大家的中间!
在想通的刹那,我的心中一下子充满了自信与骄傲。我的脸上也有了一丝久违的笑容。“不好意思,在下的萧声打扰樱月小姐休息了。”我从沉思中猛的惊醒,抬头看去,那萧声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而川端龙瑞正手拿着一管洞萧,满脸歉意的看着我。“哦,没关系的,是我打扰了川端君才是,川端君的洞箫实在是太好听了,樱月听到萧声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过来了,打扰了川端君的雅兴,还望川端君见谅。”我连忙说道。听着我的话,他的脸突然闪过兴奋,随即他万分兴奋的说道:“原来樱月小姐也精通音律,刚才真是献丑了。”“那里,那里,樱月只是小的时候和爷爷粗学了一些,从刚才的曲调看,川端君才是大家哪!”我谦逊着。
“那里,那里,我也只是懂一点点罢了。不过我认为,当什么霸主雄才,干什么千古伟业,都只是一代或几代的事,犹如过眼烟云,在历史的长河中转瞬即逝,远不如流下几首动听的曲子,能让千口传唱,万人缅怀,即使历尽沧海桑田依然能够…。”没想到我的一句话,居然让他大发感慨,出于礼貌我认真的听着,当我听到“沧海”的时候,心中突然一动,虽然泠风说北海很有可能是在日本,而我也是日本人,但是因为自幼进山修炼的原因,我对日本的了解其实比一个外国人也多不了多少,而这个川端龙瑞却是个见多识广的雾凇派大将,我何不向他请教一下哪。
想到这里,我向他深鞠一躬说道:“川端君,樱月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不知道川端君能否见告。”“在下对音乐还算粗通皮毛,樱月小姐有问题的话,在下可以和你共同讨论一下。”他客气的说道,我微微一笑:“川端君,不是音乐方面的问题。”“哦!”他一愣,没有想到我居然转换了议题。我随即说道:“我是想向川端君打听一个地名。”听我这样说,他长出了一口气:“樱月小姐尽管问好了,如果我不知道我再去替你问问别人,我想是一定能够满足樱月小姐的疑问的。”“那我先谢过川端君了。”我又是一躬,“不知道川端君或是别的什么人听没有听说过‘北海’这个地名,或者是和这个地名类似和有关的地方。”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完之后,突然脸色大变,“樱月小姐是从那里知道这个地名的,你要了解这个地方干什么。”他神情异常的紧张。我的心里陡然升起一团疑云,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他会如此紧张哪?难道他知道这个地方,难道这个地方还有什么秘密不成,想到本来以为不知要耗费多少工夫的才能找到的地方,从眼前的这个人口里就可以知道,我的心不由一阵狂跳,但是想到刚才他的表情,我强力按耐着我的激动,尽量装的若无其事的说道:“哦,也没什么,只不过从一个朋友那偶然的听他说起过,只是觉得自己作为日本人,居然还不知道这个日本的地名,而有些奇怪罢了,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妥吗?”“噢,没,没什么。”他结结巴巴的回答道,脸却莫名其妙的红了。
看到他似乎想换个话题的样子,我心中暗暗着急,于是接着试探性的问道:“川端君知道这个地方吗?为什么川端君的样子这么奇怪哪?”“这,这是因为…。” “龙瑞,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磨蹭,当值护法已经给你派发了今天的任务,你快去天寺斋吧!”就在他的防线已经有些要崩溃的征候了,而我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我的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只见雅子阿姨满脸冰霜的站在我的后面。“是,属下知错了,属下这就去。”川端龙瑞的脸上闪过一丝惧意,向我和雅子施了一礼后,就逃也似的向院外跑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中的疑虑更重了,怎么雅子阿姨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哪。从龙瑞的言辞中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不但知道这个所谓的“北海”,而且还知道这个“北海”中还有着密不告人的秘密,可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哪?他为什么会对这个秘密如此的忌讳?这个秘密又会不会和泠风所说的北海之玉有关哪?难道那充满邪气魔盒上的经文,早就在它出世之前就已经被人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