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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渭河夜月
    郑冲骤然色变:“你放毒?”
    石慕之已然落地,冷笑道:“不可以吗?”纵身向外跃去。
    看热闹的人纷纷逃散,一时乱成一团。
    七派弟子在黑烟冒起之时也是齐齐闭气躲避,竟没人去管石慕之。郑冲憋住一口真气,一人紧随在石慕之身后。
    邱文盛霍然起身,喝道:“别让他逃了。烟中没毒。”身为关中剑派掌门,居然被人到道场闹事,他脸上也觉挂不住。
    各派弟子见邱文盛满脸怒气,也发觉其实吸到黑烟也没什么不良反应,这才向石慕之追去,却是慢了一拍。
    石慕之两个起落,已迫近院墙。郑冲拼命追赶,奈何轻功非他所长,也只能紧紧跟着,却不能将石慕之拦截下来。石慕之一声长笑,直向院墙上落去,眼见就要逃出演武场。
    在邱文盛大声呵斥各派弟子追赶之时,孙百吉也黑沉着脸站起身来,向前追了两步。看到石慕之就要逃脱,他忽然出手。破空声起,一个黑黝黝的东西从他手中发出,直向石慕之飞去。那是一个硕大的铁胆,是他赖以成名的兵器。
    石慕之的身法奇特,速度并不算太快,铁胆去势急猛,他还没落到墙头,铁胆已至后心。看看一步之遥的墙头,他也只能叹口气,沉身下坠。郑冲眼见坚持不懈的追击终于显出效果,更不怠慢,一步上前,大刀划出一道弧线向石慕之击去。即使不能将石慕之击伤,也要将他缠住,等其他稍慢一线的弟子也赶上来,石慕之可就插翅难飞了。
    就在这时,紧靠院墙的树上突然飞出一个东西,目标却是郑冲的面门。郑冲只觉劲风扑面,顾不得再对石慕之下手,一刀劈开飞来的东西,才发现只是一根树枝。
    与此同时,另一根树枝也正好送到石慕之手中,石慕之刚躲过孙百吉的铁胆,借力重新跃起,越墙而去。嘴中还说了一句:“你们也快走吧。”
    出手援助石慕之的当然是叶星落。就在石慕之越过墙头的瞬间,他也抱着明空从墙头跳出。
    石慕之一到墙外即将身法展至极致,转瞬不见。叶星落却是不同,他追着石慕之紧走两步,却蓦然停步回首,眼望侧后方,喝骂道:“什么人如此横蛮无理?走路不带眼睛吗?”仿佛是一个路人,被石慕之惊吓到一般。
    时间恰恰好,郑冲刚好也在这时越过墙头,正好听到他这句话。其他七派弟子也跟了上来,纷纷从墙头跳下,目光都落在叶星落师兄妹身上。
    郑冲目光灼灼地盯看着叶星落,心中充满了怀疑。他在院中虽没看清叶星落,不能肯定叶星落是助石慕之之人,却觉得此事太过巧合。
    明空看出郑冲的怀疑,忙对叶星落道:“师兄,这些人好凶啊。跟刚才那几个人一样。”
    叶星落暗赞她聪明,向郑冲一行没好气瞪了一眼,喝道:“看什么看?你们是强盗吗?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要狗急跳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又转向明空道:“我们走,不用理会这些粗鲁之人。”
    明空随他转身,却忍不住要笑出来,小脸憋得通红。
    七派中人被骂得哑口无言,郑冲却是咽不下这口气,喝道:“站住!”
    明空正努力不笑出声来,顿时被郑冲的大喝吓了一跳,她回头不悦道:“你又不是驴,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郑冲见明空对他如此不敬,更是怒火中烧,骂道:“你他妈的说什么?小丫头片子。小心我一刀劈了你。”
    叶星落听他对明空这样说话,登时脸如寒霜,沉声道:“你他妈的怎么说话?有种再说一遍。”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其凌厉程度让悍勇如郑冲者也是心中一颤,一时接不上话。
    郑冲沉默一下之后,顿觉大是丢脸,忍不住便要再度骂娘。这时从墙头又跃出数人,其中一个正是齐行健。他看到叶星落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叶兄弟,怎么你也来长安了?我可是不知道。”
    叶星落看到齐行健,想起在并州的经历,不由一笑:“我来有一段时间了。今天得遇齐兄,还真是有缘啊。”
    齐行健也看到现场剑拔弩张,向郑冲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追闹事之人吗?怎么在这儿不动了?”
    郑冲恶狠狠道:“我怀疑这个人是刚才捣乱之人的同党。齐兄是不是要阻碍我抓他回去?”
    齐行健大笑:“你没搞错吧?这个人叫叶星落,是我的朋友。他绝对不会捣乱的。再说他如果是来闹事的,怎么会带一个小女孩呢?这根本说不通嘛。如果你执意要抓他的话,我首先不同意。”
    郑冲虽然蛮横,却也不能对齐行健胡搅蛮缠,听了齐行健的话不禁语塞。他再不说话,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刚才叶星落张望的方向追去。显然也信了叶星落的无辜。他当然知道耽搁这么长时间,想抓刚才让他出丑的人是不可能了,但也得摆个样子,不然怎么见人?
    其他七派弟子也零星散开,装模作样地去追捕不知名的闹事者了。
    齐行健这才又转向叶星落:“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你妹妹?真是可爱。”
    叶星落笑道:“是我师妹,叫明空。”
    明空抢着说道:“这位大哥才叫有风度。刚才那个凶巴巴的家伙比你可是差多了。”
    齐行健失笑道:“明空是吧?还真是会说话。”
    叶星落转移话题道:“看来齐兄的确是功力尽复,可喜可贺。”
    齐行健笑道:“还不是多亏老弟你?我们在长安还要待一段时间,有空来找我喝酒吧。最近琐事太多,还真怀念与你们一起纵饮的日子。”
    叶星落也笑道:“齐大哥贵人自然事忙,我们也就不打搅了。有时间再和齐兄开怀畅饮。”寒暄几句,各自告别。
    明空转头走,忽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师兄,你刚才说的什么朗朗乾坤,听起来好酸啊。”
    叶星落也笑道:“当然了,我好歹也是读书人嘛。”明空更是大笑不止。
    叶星落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问道:“时辰不早了,你想吃点什么?”
    明空想了想,止笑道:“我要去吃福聚楼的包子。”叶星落也不多说话,带着明空急步向位于长安西市的福聚楼走去。
    夜幕降临,长安城外一片宁静。
    一轮将圆未圆的明月升上东天,长安城笼罩在一片银辉当中。
    渭河缓缓流过,月光下如银蛇舞动。清风徐来,带来一阵花香。
    叶星落静静坐在岸畔,注视着眼前的河水流淌,眼中露出深思之色。明空则斜倚在他身侧,仰望星空。
    天空中明月皎洁,几点星光闪烁。明空眼中一片迷醉之色,如同罩上一层薄雾。
    “好美啊!”明空喃喃说道,“你看那幽黑的星空多么深邃,仿佛是最深沉的梦境一般,那闪烁的星光又象宝石一样璀灿,明月则比这世上最美的宝玉更为明亮。还有比这更美的景象吗?”声音如梦呓一般,又如银铃般清脆。
    叶星落从沉思中醒觉,怜爱得看着这个爱做梦的小师妹,笑道:“明月当空,当然是最美的了,要不然师傅怎么会给你取明空这个名字呢?只有在象天空这么深沉的梦乡,才会有象我师妹这么美丽的人。”
    明空娇嗔不依:“师兄又取笑人家。”叶星落微笑不语,也抬头向天空望去。
    一颗流星忽然划破天际,快速掠过星空,一闪而逝。
    明空拍手笑道:“又看见流星了。这次我可没让它逃过,终于许成心愿了。”
    叶星落好奇问道:“你许什么心愿了?说出来让师兄听听。”
    明空频频摇头:“不行。告诉你可就不灵了。嘻嘻。”仿佛觉得很好玩似的,抬头向叶星落望去。
    叶星落佯装恼怒:“连师兄也不可以告诉吗?我再不带你出来玩了。”
    明空却不害怕,转移话题道:“师兄,你为什么叫叶星落呢?也和流星有关吗?”
    叶星落哑然失笑:“小滑头。”又正容道:“应该是吧。师傅说了,数百年来,圣门的遭遇就象流星,纵能发光一时,也只是刹那光彩,从不能光照大地。我叫叶星落,说明我仍难逃这命运,最终只能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而你才是留下永久光辉的明月。在我们的名字里,蕴藏着师傅对我们的期望。”
    明空怔怔出神:“听起来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叶星落笑道:“那还用说。你才是师傅最厉害的棋子,能不能为圣门留下历史的印迹,就全看你的了。”
    明空认真问道:“你一点都不生气?说起来你可是娘的大弟子。”
    叶星落笑了起来:“你还真把这当个问题?你是我最疼爱的师妹,我难道会吃你的醋不成?你如真能替圣门争光,我一定是最开心。何况我能要今天的境遇,已感上天厚爱,岂会不满足?”
    明空感叹一声:“师兄真好。”忽又皱眉问道:“娘是在怎样的情况下遇见你的呢?我可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叶星落笑道:“师傅要考虑振兴圣门之事,自然没时间讲这些小事。不过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我只是一个街头卖艺的小流浪汉,每天半饥半饱,什么奢望也没有。当师傅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以为是天上的菩萨下凡。”
    明空想象着当时的情形,扑哧一笑:“那你有没有跪倒在地,大叫菩萨慈悲呢?”
    叶星落莞尔一笑:“虽没那么夸张,倒也差不多。师傅说看我在音乐方面颇有天赋,正好有一套功法可传给我,就收我为徒了。我当时如在梦中,就答应了。结果证明我确是走运了,不仅有机会修习上乘功法,还有这么美丽的师妹。”
    明空知道叶星落又在打趣她,却也没回嘴,反而沉思起来:“不过要怎么样才能胜过慈航静斋呢?要圣门光照大地,几百年来圣门也没人做到,听起来就好难呢。”
    叶星落听她真的深思这个问题了,忙笑道:“这个你先不用操心,有师傅为你统筹安排呢。再说不是还有师兄我吗?有什么事我自然会全力帮你。”
    明空忽然兴奋起来:“听师兄这么说,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叶星落摇摇头:“如果可以告诉你,师傅一定早对你说了。师傅既然没有对你讲,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不用急,等你长大了,自然会知道的。”
    明空泄气道:“又倚老卖老,好象你比人家大多少似的。不说就不说,我才不稀罕呢。哼。”不再说话,转头又向天空望去。
    叶星落见明空不开心了,心下不忍,忙哄道:“明空乖,别生师兄的气。这样吧,我来吹一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明空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好。我要听天梦曲。说起来我都有好久没听你吹过这首曲子了。”
    叶星落看到明空欣喜的模样,自己也开心,应诺一声:“当然没问题。”
    叶星落取下背上的玉箫,笑道:“最近我觉得功力有所长进,反而有点不敢吹天梦曲了,不知道吹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今天良宵佳境,我倒是有些意动。”
    明空催促道:“那就快点嘛。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叶星落微微一笑,将玉箫放到嘴边。玉箫在月光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箫声悠悠响起。
    乐音仿佛不是从箫中发出,而是本就跳动在空中的一串音符。舒缓似流淌的河水,轻柔如春风拂面。音转缠绵,又象绵密的秋雨不断。清脆处如空谷百灵,低沉处如战鼓擂响。奇异而动听的声音在空中鸣响,不象是打破四周原有的静寂,倒象是本就属于大自然的声响。原先的世界就象是在沉睡,现在才是活泼灵动的本来面目。
    明月,清风,流水,花香,加上这仿佛来自九天的音乐,形成一个奇异而动人的新世界,统一而优美,一切如在梦乡。
    明空的脸上又显出迷醉之色,眼中也又蒙上一层迷雾,如进入最深的美梦,已经完全沉醉在梦乡中。
    叶星落也将全身心投入到吹奏当中,脸上的表情虽音乐而变,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艘大船沿河而来,渐渐逼近他们所在的地方。
    乐声渐渐转弱,却仍是清晰可闻,就象重压下的小草,在闻到春天的气息后,拼命挤出地面迎向阳光,虽然声音微弱,却依然坚定奏出动听的声响。一阵舒缓的音符之后,箫乐中止,却仍留一丝余响在空中,如秋天最后一片树叶般坚定,又象情人的叹息般悠长。
    明空仍是痴痴地望着明月,犹未醒过神来。叶星落也是神情落寞,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河水。两人都象是午夜梦回,却仍停留在梦境之中。明空喃喃说道:“天梦曲果真如梦,每次听都不同。不过,这次是最好听的。”
    “铮!”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惊醒了叶星落和明空。他们举目望去,才发现一艘大船正停在面前的河心,琴音正是从船上发出。大船上灯火通明,照亮了河心。
    琴音欢快地跳动着,如百鸟鸣唱,整个世界好象都亮了起来,象百花盛放的花园。
    明空嘻嘻笑了起来:“师兄,有人不服气,在向你挑战呢。”
    叶星落耸耸肩道:“我们回去吧,今晚我们还有重要的事做,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明空还没回答,琴音忽变,乐音绵长,象是好客的主人闻知佳宾欲行,正极力挽留,其殷切渴望即使浪迹天涯的浪子也不忍遽然而去。
    明空哀求道:“师兄,不要急着走嘛。时候尚早,再逗留一会儿也不打紧。再说,琴弹得这么好,一定是位漂亮的姐姐,你怎么忍心让一个美女失望呢?”
    叶星落一笑:“人小鬼大,你怎么知道是美女呢?即使是美女,我又不认识她,管她失望不失望。”
    明空撒娇道:“不要走嘛。我好想听你和她合奏一曲。难得有人能在乐技上与师兄你比肩,难道你就不想和她比试一下吗?”
    叶星落尚未来得及回答,乐音又变,幽怨而惆怅,仿佛主人终于知道客不可留,只能哀怨地祝福告别。叶星落也不禁心中戚戚,虽尚位得睹奏琴者何人,却已是不忍就此拂别。看着明空一脸期盼的模样,叶星落终于下了决心:“好吧,就如你所愿。”明空顿时欢呼雀跃。
    箫音再起,音符紧密跳动,却又清晰可辨,似在为不早答谢主人厚意的客人在频致歉意。本已渐渐低沉的琴音也再度热烈,热情迎合,乐音欢快奔放,奏琴者愉快的心情随着乐音在空中流转。箫音也转欢悦,琴箫齐鸣,合奏着宾主尽乐的欢畅。
    琴声接着一变,意境转深,沉浑雄壮,如大漠铁骑奔走,又似大江雪浪拍岸。叶星落知道这是对方的挑战,虽然此类乐曲非箫音所长,叶星落却并不怯场。他脸上现出一丝微笑,箫音自然流转,已转为与琴声一致鸣唱。
    在如浪淘汹涌的琴声中,却有一丝清晰的箫声流淌,琴声虽如铁骑铮铮,却也压不住箫音的清谷流泉。在琴声雄壮的回响中,箫音总能不示弱地发出感叹。
    弹琴者终于放弃胜过箫乐的打算,琴声再度和缓,箫音也随之柔和,重新合奏出清新欢快的乐章。明空的深思随着乐声不断起伏,时而欢笑,时而紧张,这时也完全放松下来,脸上微笑着,闪动着美丽的光芒。
    琴声停歇,却留有余音感叹,有敬佩,有赞赏。箫音却未停止,又奏出一串歉意和惜别的婉转音符,才终不响。终于,四周重归静寂。明月已升上半空,仍有几点星光闪烁。
    叶星落收起玉箫,长身而起,笑道:“现在该满意了吧?走吧,早点去比较好,不要让师傅反而要等我们。”
    明空叹气道:“唉,真想见见这位琴弹得这么好的姐姐。可惜时地均不宜。算了,就这样吧,回去。”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叶星落又被她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你好象认定那弹琴着是个美女了。说不定他是个男的,满脸虬髯,还歪鼻斜眼。”
    明空气道:“不跟你说了。乐为心声,更能反映出一个人本身的气质,琴弹得这么好,怎么会是个男的呢?更不可能象你说的那么不堪。”居然是气鼓鼓的模样。
    叶星落见她居然如此认真,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明空却又象想到什么,忽然神秘一笑:“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弹琴的人一定是位姐姐,绝对漂亮,而且会和你有重要关系。”
    叶星落象被吓了一跳,四处张望一下,疑神疑鬼地说道:“你不要吓师兄好不好?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会是撞邪了吧?”
    明空顿时被逗得大笑起来,双手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了出去。
    叶星落自己也笑了,拉起明空的小手,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们快点回去吧。”明空跟着他向城门方向走去,仍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那艘本是停在河心的大船却忽然向岸边靠来,一个人影从船上闪下,直向叶星落和明空追来,还边跑边喊:“公子请留步。”
    叶星落闻声止步,回头一看,只见来者是一个四十岁上下,儒生打扮的人。
    那儒生急步向前,见叶星落停下脚步,拱手说道:“这位公子请了。我家小姐对公子的乐技甚是倾慕,盼能与你一叙。不知公子能否稍移贵步,到船上小坐呢?我家小姐正恭侯大驾。”
    明空悄声道:“听到没有?我都说是一位漂亮姐姐了,你就是不信。现在没话说了吧?”她的话音虽低,还是被那儒生听在耳内,莞尔一笑。
    叶星落没好气瞪了明空一眼,明空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见那儒生彬彬有礼,叶星落也是心有好感,拱拱手,为难的说道:“贵小姐的琴技我也大为赞佩。能与这么一位音道高手切磋本是一大乐事,不过在下却是有事在身,今天是没时间去拜会了。请回上贵小姐,就说好意心领。说起来我也是遗憾万分。”
    那儒生脸现失望之色,见叶星落转身欲行,忙又说道:“公子且慢。我家小姐也早有预料,知道公子是贵人事忙,所以希望公子能将大名示下,日后有缘尚可再叙。”
    叶星落迟疑一下,笑道:“我叫叶星落。不知贵小姐芳名又是什么?”
    那人将“叶星落”念叨了两遍,这才笑道:“公子的大名就如乐技一般清新脱俗。我就小姐姓秋,闺名雨苇。”
    叶星落不由一愣:“秋雨苇?江南第一才女秋雨苇?”
    那儒生对他的反应大是满意,笑道:“正是我家小姐。”
    叶星落一声感叹:“怪不得琴弹得这么好,原来竟是江南才女秋小姐芳驾光临。”
    那儒生笑道:“不知这个情况能否使叶公子改变注意呢?”
    叶星落一声长叹:“非是我有意推脱,在下真的是有要事,不然只怕秋小姐赶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所说的虽不能使我改变注意,却使我的遗憾更是加深。”脸上现出惋惜之色,不住唏嘘。明空看见他的表情,忙躲在他身后,掩嘴偷笑。
    那儒生却不禁错愕,显是想不到他会如此回答,不过仍笑着说道:“那可真是让人遗憾。不过我家小姐会在长安待上一段时间,叶公子有闲不妨到风雅阁一趟,我家小姐一定竭诚欢迎。”
    叶星落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想到这是花浪说过的地方,阁中之女皆有长技,秋雨苇既是才女,自然会去风雅阁逗留。
    那儒生又接着说道:“我叫严弘,是秋小姐的管事,叶公子到时候可先找我。”
    叶星落笑道:“严兄太客气了,我有空一定登门造访,现在就先告辞了。”他拱拱手,然后拉过明空,转身匆忙而去。
    严弘有些发愣得看着叶星落和明空匆匆离去,过了一会儿才转身向岸边走去,还边走边摇头。
    叶星落拉着明空疾走,其紧迫程度让明空大惑不解。明空忍不住问道:“师兄,你真见鬼了?怎么一听见才女之名就跑得飞快,不,是逃得飞快?”
    叶星落苦笑道:“因为我有点怕。”
    明空更是不解:“有什么好怕的?听说她可是有沉雨落雁之貌,难道传言有误,她其实是貌比无盐?”
    叶星落摇摇头:“就是漂亮我才怕。你想她琴弹得好,再长得如花似玉,我如果不小心喜欢上她怎么办?”
    明空大笑:“我还以为师兄什么也不怕呢,你居然会怕喜欢上她?那有什么可怕的呢?”
    叶星落正色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当年邪王的教训我不能不紧记。身为圣门中人,其实有很多东西是奢侈的,比如说感情,尽管这些东西对常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从来没有圣门中人在这方面有好结果。相见争如不见,就让我一辈子也不要见到秋雨苇,彼此的印象只留在今夜的渭河夜月,或许是最好的。”
    明空现出深思之色:“真的是这样吗?难道圣门中人就不可能象常人一样吗?”
    叶星落叹道:“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也许会有例外,但又怎可肯定是我?我还是不愿冒险,因为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比如说待会儿我们要去做的事情。”
    明空忽然沉默了,仍叶星落牵着小手向前走去,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前行,忽有一队十余人的马队迎面驰来。
    这十几个人都是突厥武士打扮。当先一人二十余岁,面目英挺,眉目间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阴狠之色。有两人一左一右伴着他,左面之人神情剽悍,身材高大。右面之人却是身材瘦小,相貌还算端正,却是有点贼眉鼠眼。其他人都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看到叶星落和明空,除那神情剽悍之人,这些人并不减速,就那么冲了过来。
    叶星落和明空都各怀心事,对来骑并不在意。幸好他们身手敏捷,及时跃向一旁,这才幸免被马匹撞倒。那剽悍之人这一停留,已然落后于其他人,叫一声“对不住了”,他才又向其他人追去。
    叶星落望向明空,明空一脸气愤:“什么人这么霸道?太可恶了。”
    听着远远传来的那帮骑士肆无忌惮的笑声,叶星落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得罪他不要紧,但惹得他心爱的小师妹生气,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早上郑冲一事,如不是有齐行健出面,他肯定早就出手教训郑冲了。此刻见到居然被一帮突厥人所欺负,不禁是怒火中烧。
    看看天色,计算一下时间,叶星落沉声道:“我们跟过去,找机会教训教训他们。敢惹我的小公主,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哼!”随着最后的一个字出口,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气。
    明空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嘻嘻,我就知道师兄是最疼我的了。”
    叶星落也不多说,和明空两人展开身形,在月光下如两只飞鸟,尾随那队突厥骑士而去。
    明空边跑边说道:“奇怪,怎么还有突厥人在长安出现?而且刚才那人的汉语明显语音不正,倒正是突厥人模样。”叶星落也是暗暗奇怪。
    他们离开河岸并没有多远,不一会儿便又回到岸边,只见那队骑士已停在岸上,喝叫着让刚才那艘大船停下。
    那有点贼眉鼠眼的人喝道:“来船所载可是江南才女秋雨苇?”
    船上沉默一下,才听到严弘回答道:“船上正是秋小姐。不知你们又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那贼眉鼠眼之人回头向那带头年轻人笑道:“可汗,没错。”
    那年轻人不耐烦道:“我是聋子吗?我当然听到了。纥基承干,你少他妈的少废话,快帮我通报。”
    那叫纥基承干的人忙赔笑:“没问题。”转向大船,清清嗓子,喝道:“突厥承乾可汗在此,叫秋雨苇出来见驾。”
    只听一个清脆却又具有磁性的女音冷冷说道:“小女子身为大唐子民,不见外域番王,可汗请回吧。”想来正是秋雨苇。
    那带头年轻人一听这声音,马上笑的见眉不见眼,在纥基承干头上用马鞭狠敲一记,骂道:“你昏头了?乱叫什么?现在是在外边,快帮我重新通报。”
    纥基承干也不敢生气,点点头,又向大船扬声道:“大唐太子李承乾殿下在此,快快出来见驾。”
    李承乾殷切望向大船,自以为这下该没问题了,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却不料船上传来的仍是秋雨苇那冷淡的声音:“秋雨苇舟车劳顿,不愿见客,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叶星落和明空躲在暗处,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明空笑道:“哈!原来这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呀,谱还真不小。不过秋姐姐好象并不吃他这一套呢。堂堂太子吃闭门羹,还真是有趣。”
    叶星落狠狠道:“管他太子还是天王老子,惹到我头上,一样教训他。”又忍不住笑道:“早听说当今太子喜欢做突厥人打扮,私下让人称他为承乾可汗。原以为只是传言,原来竟是真的。李世民也算是一代英雄,怎么会有这么个太子呢?”连连摇头。
    听到秋雨苇不当回事的回答,纥基承干大喝一声:“放肆!居然敢慢待太子殿下,还不快出来请罪。”
    秋雨苇却仍是不动声色,淡淡道:“我是当今天子请来的,要治罪也要万岁下旨才行,太子还是请回吧。”
    李承乾这时早给气坏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忽然抬脚将纥基承干踹落马下,骂道:“谁准你对秋小姐无礼的?回去罚你去牧马。”
    纥基承干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连连赔笑。其他人都齐声高呼:“可汗英明。”只有那神情剽悍的武士没有吭声,脸上表情甚是不以为然。
    李承乾得意大笑一阵,这才转向大船说道:“秋小姐请恕下人无礼。其实我就是怕秋小姐太过劳累,特意派人在城门处等待大驾,以便我可第一时间接小姐去皇宫歇息。请让我登船,好让我为小姐带路。”语气竟是十分恭敬有礼。
    秋雨苇却是不为所动:“我已和风雅阁的青青姐约好了,我们的船进入码头后,她自然会派人来接我去她那儿。倒是不劳殿下费心了。”
    李承乾仍是不肯罢休,笑道:“秋小姐既然也念在下一片苦心,至少也应该出来见上一面,让我有机会一睹芳颜。”
    秋雨苇叹气道:“殿下身为大唐太子,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何必为小女子这么执着呢?小女子薄柳之姿,实在难入殿下法眼,还是不见为好。”
    李承乾更是心痒难耐,干笑道:“江山哪有美女重要呢?只要能讨小姐欢心,舍弃江山也无不可。”
    叶星路大摇其头:“大唐太子还真是有个性。”
    明空笑道:“我倒希望秋姐姐会答应他呢,这样我们也可看看江南才女是不是象传说中那么漂亮。难道你就不象看看她长什么样吗?”
    叶星落还没来得及说话,从后面忽然传来车马奔走之声。
    李承乾正为秋雨苇又气又恼,听到这声音也愤然回头,就要发火。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就在李承乾面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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