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中,一人自树上大鸟般滑翔而下,正好落在叶星落等面前。
其实不用说话,单凭这一独特身法,已足以让叶星落等认出他的身份。
花浪又惊又喜地叫了起来:“石兄!?”来人当然正是石慕之。
石慕之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浪:“也别怪我一来就牢骚满腹,可这实在让我不满。如不是我从其他渠道得知今日的比试,岂不是又要错过一场好戏?遗憾自不必说,以后怎还有颜面自称好事之人?”
这一番牢骚着实让叶星落等听得哭笑不得,花浪挠着头歉然道:“是我的错,不过石兄既然没有错过精彩,也应该体谅小弟一下,不要再追究了。这两天我被师傅恶魔般的培训整得都快成白痴了,哪里还有余闲想到其他事?不要说通知石兄了,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今天的比试。”一提到雷九指,花浪马上长吁短叹,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
石慕之先是一愕,接着同情道:“那可真是太可怜了。你师傅实在有点过分。”
花浪苦笑道:“我师傅人还是很好的,不过他的教学方法确是有待改进。”看看手中的包裹,花浪又笑起来:“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吧,不说这个了。今天小弟可是赢了一大笔,绝对够咱们兄弟连续喝上几个月的花酒了,哪天有空,就让小弟做个东道,一起高兴一下怎么样?也算是为今天之事道歉。”
石慕之笑道:“我可是大闲人一个,什么时候都有空,只怕是你没有闲暇。”
花浪顿时蔫了:“可不是嘛。”
石慕之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花兄弟有这个心意就好了。”
花浪忽然精神一振道:“就今天怎么样?我有一上午的空闲,现在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也差不多够喝上两壶了。”
石慕之摇头笑道:“还是算了吧,喝到兴起,突然有人离席,最是扫兴不过了。再说我也还有个约会,与美女一起泛舟渭河,实在是不容错过。”
花浪艳羡地道:“石兄还真是逍遥。”
石慕之笑笑,看看天色,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对了,虽然花兄弟没有通知我今天的比试,但事出有因,我也不能因此而生怨,有热闹不通知花兄弟。今晚有闲,不妨去这个地方看看,绝对精彩。”说着将一个小纸卷塞给花浪。
转头望向叶星落和关度飞,石慕之笑道:“叶兄的骑术真是惊人,关兄的刀法也是不同凡响,果然都是高人,让我大开眼界。今日不便打扰,有闲再来讨教。”不等两人说话,他忽然凌空向后跃起,倒着滑翔而去,人在空中,还拱手向叶星落等致意。
看石慕之消失在远处,叶星落和花浪都把目光投向关度飞,关度飞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摇头道:“这次他一点敌意也没有,至少我是毫无感觉。不过他这么来去匆匆,却是让人好生难解。”
叶星落和花浪互相看了看,都沉默不语,石慕之的行径也确让他们奇怪不已。三人静静向前,关度飞忽然又道:“对了,石慕之不是给了花子一个小纸卷吗?到底是什么东西?”
花浪猛然醒悟,想要打开,却是一手抱着两个包裹,一手捏着纸卷,模样很是吃力。关度飞劈手躲过纸卷,没好气道:“没事抱那么多东西干什么?逃难吗?”
花浪不服气道:“这可是我今天的战利品,不知道多金贵,我当然要留心点了。”
关度飞顾不上理会花浪,先打开纸卷看起来,一看到纸卷上的内容,他马上大皱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叶星落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只见纸卷上是一所大宅院模样的图画,在其中的一座小院处打着一个八叉。像关度飞一样,叶星落也皱起眉头:“长安这么大,单凭这一副图画,怎么能找到这个地方?”
花浪是最后看到图画的,不过反应却是大大不同,只见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飞飞就不说了,他毕竟来长安没多久,星少在长安这么久,居然也不知道这个地方?”
叶星落莫名其妙:“这个地方很有名吗?”
花浪笑道:“这就是长安第一的青楼上林苑,比风雅阁更负盛名,你说是不是有名?星少居然连上林苑也认不出来,真不知在长安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说到最后,花浪不住叹气,为叶星落惋惜不已。
叶星落明白过来,没好气道:“在长安一定要去青楼吗?我现在也没去过上林苑,也一样很开心。”
花浪一本正经道:“有闲有空,不去青楼,岂不少了很大乐子?我现在实在是逼于无奈,毫无闲暇,要不我早去了。现在你也开心是不错,但你去过青楼之后,才会明白开心无极限的道理。”
关度飞毫不理会花浪的青楼哲学,沉吟着忽然开口道:“石慕之让我们去上林苑,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星落苦笑摇头,对石慕之的行事,他是一点头绪也摸不着。花浪也想不出,但却毫不在意:“想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关度飞哂道:“你不是聪明人吗?怎么说这么白痴的话?要是这是一个陷阱怎么办?”
花浪反驳道:“难道石慕之会以为我们真的无条件相信他?还安排这么明显一个陷阱?那实在是太蠢了。我不认为石慕之是这么愚蠢的人。我倒觉得可能是有高手在那里切磋床上功夫,石慕之是特意邀我们去观摩学习的。”
关度飞和叶星落听过花浪的推测,都是哭笑不得,难道有了什么事,这小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方面吗?
叶星落沉吟着道:“我也觉得陷阱的可能性不大。从石慕之的语气来看,倒像是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大可去看看,只是小心肯定是要的。”
关度飞和花浪点点头,就算将这件事决定了。
关度飞看看花浪手中的包裹,蓦然想起刚才花浪的话,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战利品?你抱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花浪得意洋洋道:“其实也没什么,二百两本金,四百两盈利,一共就是六百两黄金而已。”
虽然早知道那是花浪赢来的钱,但听到这么大数目,叶星落还是有点瞠目结舌的感觉。关度飞更是惊得合不拢嘴,皱眉道:“你怎么又赌了?我们不是没钱了吗?你哪来的二百两黄金?”
花浪笑道:“原来一个人受到惊吓是能激发潜能的,比如说飞飞,你说话从来没有这么利索过,还一口气提出这么多问题。不过我要回答可就简单多了,这是我师傅交待下来的功课。”
关度飞一听到是雷九指交待的,马上不吭气了,雷九指可是赌王,教弟子赌博也是正常,他哪来资格过问呢?
三人一路奔向风雅阁,进入后院小楼,大厅中却早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们了。
花浪先惊喜地叫了起来:“雨苇,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不用排演了吗?还是专程来迎接我们这些凯旋的勇士的?”
关度飞暗自嘟囔道:“这小子也是受到惊吓,激发潜能了。”叶星落听了,不由莞尔一笑。
秋雨苇微笑着站起来,笑道:“明天就是皇后寿辰,今天上午我们完成了最后一次彩排,在正式演出前是不用进宫了,所以我才会回来得这么早。不过我倒是专程在这里恭候你们的归来。看模样就知道你们是大胜而归了,还真不枉我苦候一场。”和花浪在一起,秋雨苇也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花浪趾高气扬道:“有我们兄弟出马,什么事会办不妥?不过详情还是让星少吹着小曲向你禀报好了,我要先去向师傅报捷。”说着自向雷九指的房间走去。
关度飞也告罪一声,回房去了,让叶星落和秋雨苇有机会单独相处。
花浪来到雷九指房前敲了敲门,听到雷九指应了一声,他才推门进去。
雷九指正坐在桌前沉思,看到花浪,只是淡淡问道:“怎么样?”
花浪收起嬉皮笑脸,规规矩矩答道:“虽然中间颇有曲折,但赛马最终还是以星少的胜出结束,弟子也因此赢了四百两黄金。”说着将赛马的过程详细叙述了一遍。
在花浪讲述的过程中,雷九指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等花浪说完,他才又淡淡问道:“感觉怎么样?”
花浪苦笑一声,恭敬答道:“师傅说的没错,弟子赌术或许可以出师了,但在心态上却还没有达到高手境界。看到星少落后那么多,弟子已开始生出放弃的心态,若不是星少最终反败为胜,弟子很可能会因此而留下心理阴影。看来星少的心态比弟子要好得多,确是高手。”
雷九指点头道:“看你能有这样的感悟,也不枉我让你赌这一场的苦心了。作为一个赌术高手,胜负心不能没有,但也不能太盛,似有似无间最好,否则都会影响到发挥。你是我前所未见的聪明人,天赋过人,正因为这样,我也有些担心。寻常赌博根本对你毫无刺激,因为你是稳赢的,但没有失败的经历,一个人是不可能成长的,当你突然碰到不可能稳赢的情况,你是不是还能坚持得住,这正是让我担心的,也是我安排你去赌这一场的目的。不过事情如此曲折还是我没有预料的,幸好结果不错,你终于过了这一关。记住今天这一赌吧,会对你以后有帮助的。”
花浪恭敬地应道:“是。”雷九指接着道:“关于这种赌徒的正确心态,在武道上也是一样有用的。据少帅他们说,出招间也是在有意无意间才是最高境界。我的武功不高,也无法对你指点什么,只能对你转述一下高手的说法,希望能对你有帮助。你只要记下来,自己慢慢领悟,或者有一天会有大成也不一定。”
花浪听得大是感动,却又感到不对劲,开口问道:“师傅,我怎么听着你今天的说话有点怪怪的?”
雷九指一笑:“是不是觉得师傅像在交待后事?放心吧,师傅还没那么早归天,只是你快要走了,师傅总得先嘱咐你一番才觉得安心。”
花浪一愕:“我要走了?谁说的?”
雷九指淡淡一笑:“还要人说吗?明天就是长孙皇后的寿辰,寿辰一过,叶小子还能在长安久呆?他一走,你不是也得跟着走人吗?”
花浪想不到雷九指居然这么细心,一时竟无言以对。
雷九指接着微叹道:“我倒是想将你留下来,把我的整个家业都交给你,可是我知道你是肯定不肯的,所以也就不多此一问,只是想尽早安排好一切,免得你要走时手忙脚乱。”
雷九指如此了解花浪,更让花浪感动,花浪浑没了平常的机灵,嗫嚅着道:“师傅,不是弟子不肯留下,只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弟子不想守在师傅的余荫下过一辈子。”
雷九指望着他,眼中满是慈爱之情,又叹道:“我岂会不知?为人尊长者总想为后辈安排好一切,但那样怎能培育出参天大树来?你有自己的志向当然是好事,虽然我心中为不能多留你一段稍感遗憾,但看到你这个样子,反倒是欣慰更多些。”
感叹过后,雷九指又说道:“我知道这几天对你的培训实在是太严苛了点,你也是大吃苦头,不过时间紧迫,我也是别无选择。我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了,虽然你不可能一下子领悟,但以你的记忆力,却肯定已经完全记住了,这样虽然我不在眼前,你也可以自己慢慢琢磨。我从来没收过弟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弟子,也只有用这么笨的办法了。希望你不会记恨师傅,师傅也是想不出法子。”
花浪的眼泪一下子冒出来,对于雷九指的关爱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哽咽:“师傅。”
雷九指看到花浪的表情,微微一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哭鼻子,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吗?不过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倒是满可爱的。”
花浪忍不住噗哧一笑,却又马上被离别的感伤所取代,忽喜忽忧,倒真像极了小孩子。
雷九指微笑着看了花浪半晌,正色道:“今天我们师徒就算告别过了,你走的时候就不用再来了。若你到时候再这么哭哭啼啼,我怎么受得了?人老了,不能再过分激动,那样对身体不好。”虽然话到最后颇有些调侃的意味,但语气中的感伤却是难掩。
花浪早说不出话来,只懂得不停地点头应是。
雷九指最后一挥手道:“我再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也就不需要什么培训了,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还要想点事,你先走吧。”
花浪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长假,却是殊无欢喜之情,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什么也没说,他起身走出门外,轻轻地为雷九指掩上了门。
午饭一过,花浪和关度飞就出门去了。临走前,花浪还对叶星落丢下一句话:“有情不知日月长,你大可去找雨苇享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乐。苦的是我和飞飞两条光棍,只能自己去找乐子了。”在叶星落的笑骂中,两人昂然出门,不知去向。
叶星落刚在秋雨苇的闺房与秋雨苇聊了一会儿天,就得到阿史那社尔来访的消息。
叶星落将阿史那社尔领到自己房中,分宾主坐下,阿史那社尔劈头就是一句:“我是来向叶兄告别的。”
虽然已经看出阿史那社尔的神色不对,但叶星落还是没有想到阿史那社尔开口就是这么直接的一句,不由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