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浪的提议看似随意,却是大胆又合理。
明显对秋晴望等非常顾忌,一众黑衣人一跃上墙头就全神戒备,目光所向,都是秋晴望等所在的房屋,根本没人留意四周,连少了叶星落和花浪放倒的两个人都没人发觉。或许这也是因为对自己布置的信心,没人会想到居然有人在暗中窥伺。
等到秋晴望依谢凌云所求,重新在屋中奏起音乐的时候,谢凌云虽然悠然自得,手下人却是如临大敌,一个个紧张地望着屋子,担心秋晴望等借机冲出,更是没人再顾得上其他了。花浪的突发奇想,正是看到这个有利状况,而叶星落对花浪的提议,先是觉得匪夷所思,细思下却拍案叫绝,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跃下大树,叶星落和花浪悄悄潜近小院,在院前分向两侧摸去。有赌约在前,虽然此事实际上是很危险的,但两人反玩兴大起,觉得很是刺激,像是在玩游戏一般,丝毫不觉得紧张。
叶星落自院前向右,很快便潜到黑衣人所在的院墙下。看到黑衣人对自己的到来浑然不觉,叶星落信心更足,轻附墙上,他使出壁虎游墙功,瞬即滑上墙头。站在一个黑衣人身后,叶星落伸手制祝蝴的穴道,心中却在想,如果让花浪看到自己是这样偷袭的话,一定又会大摇起头,悲叹“形象全无”了。对于自己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还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叶星落不由好笑,不过也知道花浪满不在乎的态度对自己的感染力实在是不小,有他在,似乎什么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初战得捷,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同伴已暗中被人制住穴道,叶星落收拾起思绪,继续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实际上从黑衣人所站的位置已经可以辨出他们的身份高低,也大概符合他们武功的高明程度,叶星落小心避开可能的高手,只找容易得手的敌人下手,不一会儿已经将院墙上最外围的黑衣人制住一片。
花浪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叶星落猜测得没错,花浪果然不屑于使用壁虎游墙这种有损形象的轻功,悄悄潜近黑衣人脚下,花浪却是直接飞身上墙,轻飘飘落在一个黑衣人身后。所用力道恰恰好,花浪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落在墙头,他隐身其后的黑衣人毫无所觉,很是满意自己的轻捷飘逸,花浪不由暗叹没有观众真是太失败了。
但就在他暗自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是怎么回事,旁边却有一人突然转头向花浪望来。两人四目交接,都是全身大震。花浪急中生智,竖起食指挡在嘴前,示意那人噤声,接着又向前指指,要他回头去看。那人莫名其妙,忍不住回头望向花浪所指的方向。等看到那边根本没有什么东西,那人顿觉不妙,但在他来得及反应前,只觉后心一麻,已被花浪制住穴道。
花浪终成功渡过危机,却已经急出一头冷汗。心中暗想,如果一个敌人也没有制住就被发觉,因而输了赌约的话,真是枉称“赌王”弟子了,以后还怎有面目见人?暗暗抹一把冷汗,花浪却又不由得意,这人警觉性如此高,应该算是一个高手了,待会儿与星少比较战果时一定要把他算作两个。
有了前车之鉴,花浪下手间谨慎了许多,将潜行匿踪的功夫发挥到极限,无惊无险下,也是大有所获。
在花浪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眼角扫处,他突然发现一个黑影正在院落周围的树木掩护下向院后潜去。一眼看出那正是关度飞,花浪不由暗自好笑:“飞飞还是老脾气,心急得不得了,我们这边还没完全得手,他就忍不住直奔谢凌云去了。唉,抢功劳就抢功劳吧,还老找硬骨头啃,他这强出头的毛病比我的多开口可是严重多了。”
花浪看得没错,那人正是关度飞,猜测得也大致正确,他正是直奔谢凌云而去。不过花浪有一点没有猜对,关度飞之所以找谢凌云下手,并不完全是想啃硬骨头。一看到谢凌云,关度飞首先想到的是那夜叶星落和秋雨苇的长街遇袭,当时他对谢凌云可是印象深刻,没碰到也就罢了,既然让他看到了,不狠劈谢凌云几刀,怎能解心头之恨?这才是关度飞急着潜往屋后的原因。
事有凑巧,关度飞这么一心急,却是赶得恰到好处,他刚潜到屋后,谢凌云就鼓着掌叫了起来。听着谢凌云和秋晴望的对话,关度飞反而不着急了,躲在屋后静等良机。
与此同时,叶星落和花浪也停止了对黑衣人的偷袭,悄悄地抽出了兵器。
谢凌云终于喝令动手,但最先出手的却是蓄势待发的叶星落和花浪。
花浪躲在两个被他制住穴道的黑衣人身后,率先发难。柔情似水倏伸,马上便有两个人中剑倒地。惨叫声起,黑衣人顿时乱作一团,等有人发现身边若干兄弟呆如木鸡,场面更是不受控制。以柔情似水开道,花浪倏地加速,马上就从黑衣人群中窜出,凌空向院中落去。人在空中,花浪还不忘向那看似领头之人反劈一剑,伤敌的可能性是不大,但不劈白不劈,花浪自然也不会客气。
脚一落地,花浪马上斜斜掠起,直向谢凌云所在之处冲去。对自己这一连串动作,花浪自我感觉如行云流水,满意到了极点,可惜黑衣人忙着救治伙伴,没人顾得上欣赏。花浪也只能自我安慰,黑衣人太没品味了,居然连这么优美的身法也不懂得欣赏。
叶星落几乎与花浪同时出手,不过所取之人却是先前没敢偷袭的高手们。思乡枪分成两截,叶星落右手八尺长枪闪电飞出,已击中领头之人的背心,在那人喷血落往地面之时,长枪又倏地横扫,顿时将位置处于前列的一干人等统统击落院中。一击得手,叶星落并不恋战,身随枪走,顿时从剩下的黑衣人中冲了过去。几个侥幸留在墙头,且没有被制住穴道的黑衣人仓皇向叶星落发起攻击,但在叶星落双枪齐施下,却是毫无威胁。
凌空越过被他击落院中的黑衣人,叶星落也像花浪般落入院中,继而飞身上房。这时却正是关度飞大显神威的时候。
在谢凌云看到墙头一片混乱,沉声喝斥的时候,关度飞马上明白是花浪和叶星落动手了,大感机不可失,他怒喝一声,当即飞身上房。房顶的黑衣人依谢凌云所言纷纷向前,谢凌云反变成殿后之人,如此良机怎能错过?关度飞掣出天怒刀,人刀合一,顿时向谢凌云劈了过去。
虽然事起突然,谢凌云并不着忙,虽感觉到关度飞刀势强劲,他仍是毫不退让。腰间发力,他倏然向后转身,同时长剑出鞘,飞速迎上了关度飞的天怒宝刀。刀剑交击,谢凌云的长剑先是突地一弯,缓解了关度飞的部分力道后,才又重新抖直,与关度飞硬对硬地拼了一招。
谢凌云的剑招不可谓不巧妙,这一下也基本与关度飞是平分秋色,只是像所有初次与关度飞过招的人一样,由于摸不透关度飞内力的特别之处,难免还是吃了点暗亏,一时觉得缓不过气来。
关度飞却是毫无损伤,虽被谢凌云遏制了进攻,并因而由空中落到地面,但甫一落地,他立即挥出第二刀。他当然希望能趁谢凌云喘息未定时对其发起第二次进攻,但虽比谢凌云反应稍慢,房顶上的黑衣人这时却也醒过神来,纷纷挥刀舞剑向他进攻,使他这第二刀却也只能弃谢凌云而取一众黑衣人了。
无思无虑,关度飞全神贯注于天怒刀,使出了一式横扫千军。强大的内力加上一往无前的气势,虽是简单的一招,却有如千军万马般惨烈。一众黑衣人的攻势不仅全部被瓦解,而且人人大不好受,轻者脸色苍白,重者嘴角都溢出了鲜血。而关度飞马上又悍然扑向谢凌云更是让一众黑衣人瞠目结舌,这人,难道是铁打的?
这时正是花浪和叶星落从院中跃上房顶之时,看到关度飞如此神勇,不仅好事的花浪大声喝彩,连叶星落也是击节赞赏不已。关度飞自从得萧风扬指点,完全专注于力量的发挥之后,其攻击杀伤力更上层楼,像今晚这两刀,威势十足,足可堪称巅峰之作。
看到关度飞冲向谢凌云,黑衣人虽然个个气血不畅,也只得勉强打起精神,准备上前助战,但花浪和叶星落怎能让他们如意?默契地同时挥动兵器,花浪和叶星落分别挡住两边的黑衣人,只留谢凌云一人让关度飞应付。
谢凌云也是了得,得一招之空,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看到关度飞凌空劈来的一刀,他叫一声好,也是悍然一剑迎上。这一次谢凌云更是连卸招也不用,像关度飞一般毫不讲究招式的变化,他就只是简单地一式横架。抛却花俏招式,这一剑也是力道雄浑,沉闷的破空声起,听起来倒像是一柄大铁锤发出的声音。刀剑再次交击,关度飞和谢凌云都是全身一晃。关度飞惊诧于谢凌云这一剑威力的同时,也禁不住暗呼痛快,谢凌云更是仰天大笑,大声叫好。
不过等谢凌云看到周围的形势后,他的笑声就戛然而止了,眉头也随之暗暗皱了起来。虽然墙头上的混乱结束了,黑衣人已跃入院中,正向房屋处赶来,房顶上的黑衣人却被花浪和叶星落逼得狼狈不堪,混乱到了极点。
衣袂声响,三个人于此时同时跃上房顶,却是秋晴望和荆氏兄弟。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三人都是一呆。
花浪一看到他们三人,一边继续卖弄身法,一边笑道:“江兄,不,应该是秋兄才对,我们又见面了。适逢其会,我们又恰好和这帮人有点恩怨,忍不住就动起手来了,秋兄不会怪我们扰了你的清兴吧?”
秋晴望浑摸不着头脑,对花浪的话也是感到无从回答,却在此时,谢凌云一声大喝响起:“都给我住手。”
本已被花浪和叶星落逼得苦不堪言的一众黑衣人顿时如获大赦,纷纷向谢凌云身后退去。花浪和叶星落也适时收手,没有继续追击。
一眼看到叶星落,谢凌云讶然道:“原来是你。”
叶星落一想起当日与秋雨苇在曲江园外遇袭,也是像关度飞一样一肚子火,但毕竟不能直接就恶言相向,也只能淡淡道:“在下叶星落,虽然已经和谢公子打过一次交道,但今日才知谢公子的大名。”
谢凌云一笑:“我知道你。说起我们上次见面,哈,实在是惭愧。”
摇头晃脑转向关度飞,谢凌云笑道:“这位兄台刀法不错,不知怎么称呼?”
关度飞冷冷一笑:“关度飞。既然觉得滋味不错,再拼两刀如何?”
谢凌云连连摇手:“算了,与高手过招有如饮酒,过量则伤身,现在这样是最好了。不过,关兄难道不觉得背后偷袭不够光明正大,有失高手风范吗?”
关度飞哑然失笑:“谢兄所言,真是让我费解,难道谢兄今夜所作所为也算是光明正大吗?更不要说当日在曲江园外的行径了。”
谢凌云仔细看看关度飞,忽然大笑:“当日救走叶兄的人原来是你,也是熟人了,不过却没当面见过。对我来言,江湖争斗和高手的过招自然是有区别的,所以我会用诡计解决帮会恩怨,绝无半点愧疚,但却不会对一个我看重的高手背后捅刀子。不过关兄如非要将两者混淆,以此来责问我,我也无话可说。”
花浪懒洋洋上前道:“废话那么多。现在该出来的人都出来了,算是光明正大了吧?不知你是当这是帮会恩怨呢?还是当是高手过招?”
谢凌云微叹一声:“江湖争斗最是无聊,但身在江湖,谁又能真正随心所欲呢?我虽不愿,却也无法可想。今晚之事,我本是为秋兄而来,算是帮会恩怨了,也不能怪我不择手段。”
花浪笑道:“我却和你恰恰相反,对所谓的高手过招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却很是喜欢群殴,听你的意思,今晚是放弃单打独斗,改为群殴了?那倒正合我意。不过老实说,你手下这些人实在是不够分量。”
一众黑衣人都面现怒色,谢凌云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如不是高手对擂,打打杀杀总是煞风景的事,非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做的。今晚也是一样。各位大可看看周围,相信会改变决定的。秋兄现在也可继续考虑我的提议,那还是有效的。”
众人放眼四顾,只见重整阵脚的黑衣人已齐聚在房下,为数不少的黑衣人手中都握着一个亮闪闪的小圆筒,当然正是江南谢家的暗器之王暴雨梨花针。
看到这一幕,秋晴望的脸色大变,虽然没有说话,手却握上了腰间的剑柄。荆氏兄弟更是如临大敌地各自上前一步,守在秋晴望的身边。
叶星落和关度飞见识过冒牌的暴雨梨花针,自然也不敢怠慢,互施一个眼色,也都是全身戒备。
只有花浪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皱眉道:“你的提议我也听见了,而且很不满意,忍不住就想说你两句。动不动就要人家自废武功,很过瘾是不是?我就最讨厌这种要求了。大不了一死,何必受你的气呢?而且我也看不出你这些手下短短时间里有什么进步,就凭他们,你说话就可以这么狂傲?”
谢凌云笑道:“他们的身手自然不会一下子就变高,但他们手里的东西却是连顶尖高手也不敢掉以轻心的,这当然会让他们的威胁变大许多。”
花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黑衣人群,故作不解道:“你说的是他们手里的小圆筒吗?我实在看不出那有什么厉害的?连顶尖高手也害怕?吹牛吧?唉,你爱臭美我是知道了,不过好端端一个装饰品,挂在身上也就行了,何必捧在手里呢?岂不累得慌?还吹得那么神,当我们是小孩子啊?”
谢凌云哑然失笑:“臭美?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关于这件事,却是丝毫不开玩笑的。你所说的小圆筒,正是我们谢家威震江湖的暴雨梨花针,其力道不亚于强弓劲弩,攻击范围更远胜弓箭,说顶尖高手也要惧怕三分,毫不为过。”说到这里,他忽然有点尴尬:“而且,虽然我们明令禁止,还是有人会偷偷给针上淬毒,说不定在场的暴雨梨花针中就有这种淬毒的,那威力更是让人不敢小觑。话先说到明处,不要到时候又怪我不地道,那纯粹是底下人的个人行为,我也没有办法。”
花浪大笑:“虚言恫吓,典型的虚言恫吓,我是不会相信的。”
谢凌云仿佛觉得很有趣,笑道:“你要是不相信,大可试试,不过我保证那结果绝对不会让你高兴的。”
花浪止住笑,盯着谢凌云道:“看你这么沉着,我倒有些相信了,看来这小圆筒确是有点名堂。”
谢凌云笑容可掬道:“肯相信是最好,要不然出现流血死伤就太不好看了。”
变戏法一般,花浪忽然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到眼前细看起来,同时还皱眉道:“可是真的让人难以置信,难道这小圆筒真的有那么大威力?”
看到花浪手中所持之物,谢凌云周围的黑衣人都是脸色大变,谢凌云的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