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句话,李世民自然而然显出威临天下的霸主风范。虽然明知道李世民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站在李世民面前,叶星落还是不由感到气势低了一截。
不过这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叶星落马上回过神来,淡然一笑:“皇上过誉了。要说到胆识,我最佩服的正是皇上您。当年你当年匹马退突厥且不说,就凭明知我是圣门中人,还是单身接见,已足以让我五体投地了。”
李世民一直紧盯着叶星落的,听完他的话,不由哑然失笑:“果然不愧是魔门杰出弟子,一番话说得我都有些飘飘然了。不过,如果你要是想借此蒙混过关,那可是不行。老实告诉我,你此次进宫,究竟意欲何为?”
李世民语气重又转寒,叶星落却是不在意地耸耸肩:“说来皇上可能不相信,我纯粹是应秋雨苇小姐之邀,特地来为长孙皇后祝寿的。皇上刚才也亲眼目睹,我在音乐方面还是有点可以拿出来的东西的。”
李世民仍是不能释疑:“就这么简单?”
叶星落不由一笑:“那么,依皇上看,我还能来干什么?总不会真的是来刺杀太子殿下的吧?”
李世民苦笑道:“你的说法也不是完全不可信,但对于魔门之人,我总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我受过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说到这里,李世民现出追忆的神色,更有难以言明的痛苦在眼里,梦呓般道:“当年玄武门之变,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痛。虽说当时是逼不得已,但每每念及,我都耿耿于怀。”说到这里,他眼神重又转厉,直盯着叶星落道:“而究其根源,魔门实在是一个重要因素。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魔门能造成多大危害,所以也没有人明白我为什么誓要将魔门连根拔除。你明白吗?”
李世民对着叶星落大谈心事,已经是很奇怪了,最后的问题更是匪夷所思,不过叶星落却并不太惊讶。身处皇宫内院,看似风光,但也是寂寞无比,李世民可以到处找到阿谀奉承的人,但要找一个可以谈心事的人,却是想也不要想。这番话他一定是憋在心里很久了,此刻才有机会说出。至于对象是叶星落,那更是没什么问题,叶星落纵使有心将这些事传出去,他又能说给谁听呢?
所以,对李世民的问题,叶星落只是小心翼翼地答道:“皇上,您是不是过虑了?现在的圣门早没有当日的威风,在大唐盛世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对付圣门,好像有点小题大做。”
叶星落想想也觉好笑,自己身为魔门中人,居然一本正经地像一个忠心臣子般与李世民探讨起对付魔门的事来了。
对叶星落的回答,李世民却是连连摇头,反问道:“你有没有听过扁鹊见齐桓公的故事?魔门就像齐桓公的病,也许看起来没有什么,但一旦发作起来,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有我在,我自信魔门绝没有机会可趁,但我以后呢?我不想留一个足以威胁到我大唐江山的隐患在。”
虽然不见得同意李世民的话,叶星落也不得不承认李世民确是高瞻远瞩。想了一下,叶星落又道:“不过皇上也许没有想到邪王会出手,要不然可真如皇上所愿,将圣门连根铲除了。”
李世民忽然一笑:“没什么想到没想到的,我本来就没打算这次就一下将魔门连根拔掉,只不过是想看看魔门现在的阵容而已。不要说石之轩,就说你师傅绾绾,你觉得我有力量留祝糊吗?我并不这么认为。”
李世民这个回答不由让叶星落大吃一惊,只是想看看魔门的阵容?叶星落忽然觉得李世民像是在开玩笑。
李世民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意,依旧一笑解释道:“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每个人都能意识到魔门的危害,那么,魔门哪里还有机会兴风作浪?这次虽然没有把魔门怎么样,但从朝野到江湖,现在谁不闻魔门之名而色变?这种情况下,魔门的日子已然难混了,不是吗?所以我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想魔门现在确是众矢之的,叶星落不得不承认李世民的话有他的道理。李世民接着道:“而且,只是一条平静的河流,谁知道河水下面有没有藏着鲨鱼?只有掀起波涛,才能河水下面的一切现形。虽然我现在不能马上将鲨鱼置于死地,但既然我已经知道河水下面有鲨鱼,总会有办法对付它的。你说对吗?”
李世民倒是变得笑容可掬,叶星落却是越听越心寒,一开始还以为这次李世民对付魔门算是彻底失败了,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在他计算当中。想起李世民与魔门一年之约,叶星落更是出了一身冷汗,一年之后李世民会如何行动?他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看到叶星落的神色,李世民对自己这番话的效果大是满意,更是谈兴勃发:“不过老实说,现在魔门的阵容颇让我失望。真正算得上大鲨鱼的,除了石之轩和你师傅绾绾外,其他都是不值一提。至于你和向青云嘛,充其量只能算是未成年的鲨鱼,能不能成人还是个问题。”
听李世民这么说,叶星落反而心中一定,因为李世民没有提到明空。只怕谁也想不到,那才是绾绾手中的终极武器。
叶星落心情变化难免透露了一些在表情上,顿时被李世民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叶星落为什么反而好像变得有信心了,李世民却并不在意,他笑笑接着道:“或许你还不知道,从那天我们见过面之后,江湖上的形势已经不同了,出了好几件大事,好像和魔门都有点关系。”
这句话果然又让叶星落一惊,听李世民的意思,好像江湖上已经开始火拼魔门了。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李世民出动七大门派怕也就是这个意思,经那晚的血战,纵使七大门派想保持中立,在门人死伤惨重的情况下,也只能选择与魔门势不两立了。虽然李世民答应一年之内不动魔门,那也只限于官府层面,在江湖层面上,各大门派既知李世民一年之约只是权宜之计,谁不挖空心思地想要对付魔门?既是为了一报血仇,也可借机提升名望,说不定还能得到李世民的青睐,在江湖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何乐而不为呢?只是,这样一来,魔门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叶星落心如铅坠,不知该说什么好。现在他丝毫不怀疑李世民肯定会放过他,因为李世民已经有对付魔门的全盘计划了。一想到魔门前景堪虑,他的心情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如果任由局势发展下去,只怕连石之轩也是回天无力,当整个魔门在江湖中再无立足之地,纵有通天本领又能如何?难道真的把李世民刺杀掉?叶星落一时不由意兴索然。
叹一口气,叶星落道:“皇上实在高明,我是真的服了。”
李世民一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吗?”
叶星落摇头,他是真的不明白。李世民又是一阵伤感:“君主并不易为,明君更是难。现在大唐一片兴盛,谁又知道我付出多少心血呢?而快乐,早就和我无缘了。现在想起来,只有当日在军中的戎马生涯才是我最快乐的。可惜呀,自少帅退隐,再无对手。有时候,我真的感到很寂寞。”说到这里,李世民更是长吁短叹。
叶星落倒是能够理解李世民的寂寞,但却不明白李世民的寂寞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幸好李世民很快自己解释了,看着叶星落,李世民缓缓道:“说我对魔门的阵容失望,并不是开玩笑。如果是当年鼎盛时期的魔门,我对付起来相信会困难得多,也会更有乐趣些。而现在的魔门,不客气说,如同案上鱼肉,实在不能激起我多大的兴趣,对付它,完全是一种责任。”
叶星落恍然,原来李世民是像沈落雁一般,想要找回当年铁血江湖的感觉。看叶星落似有些明白,李世民接着道:“只有你这小子是例外,让我格外看重。如果单从个人角度来说,我甚至愿意给你几年时间,让你变成一条大鲨鱼再对付你。不过,身在我这个位置上,并不能完全依个人喜好办事,也就只能对你说,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自己成长成大鲨鱼。至少,你应该能挺过今晚才好,否则可就太让我失望了。”
李世民的话让叶星落的心一阵猛跳,更有热血沸腾的感觉。天哪,原来自己居然这么有分量,连一代霸主李世民都承认自己有作为他对手的潜力。不过听到后来,叶星落又慢慢冷静下来,挺过今晚?这话说得可圈可点,看来还有不知名的危险在等着自己。
淡淡一笑,叶星落道:“听到皇上都有意亲自对付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李世民很欣赏地看着他,笑道:“我只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以我和石之轩的约定,你有一年的时间发展。从个人角度,我很希望你到时候能激起我的兴趣,一解我的寂寞。不过从大局来考虑,我却希望你过不了这一年。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我感兴趣得要命。”
叶星落又是一笑:“我尽量不让皇上失望吧。”他本来只是打算成为白道公敌,谁知事态居然发展到连当朝天子也对他感兴趣了,世事之奇,可谓难以预料。纵使他过得了这一年,还有更强大的李世民在等着他,很明显他的路是越来越难走了,不过叶星落却没有丝毫恐惧后悔,男儿一生,不就为了一个轰轰烈烈吗?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说很好,但也难说很坏。
李世民看着叶星落,好像觉得很有趣,半晌后终于挥挥手:“你去吧。”
躬身一礼,叶星落转身欲走,却忽然想到一事。沉吟一下,叶星落回头道:“皇上,有件事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却是不知说出来合适不合适。”
李世民大感兴趣:“何妨说来听听?”
叶星落笑笑道:“说起来我最佩服皇上的,是皇上能视胡汉如一,真正解决了汉人和各大其他民族的矛盾。但是,我认识的一个突厥高手千里而来,正是慕皇上之名,想在皇上手下大展鸿图的,然而却没有得到重用,这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哈哈大笑:“你说的是阿史那社尔吧?这个人我比你清楚,克己自律,韬略过人,绝对是大将之才,我不是不用他,只是时机不到而已。”
叶星落听李世民如此说,算是对阿史那社尔的前程完全放心了,想想没什么其他事了,这才再次告辞。
但这番话却又引起李世民的谈兴,看着叶星落,李世民笑道:“魔门弟子居然向我推荐人才,你就不怕我误会你是想要图谋不轨?”
叶星落淡淡道:“现在的大唐,就如一座攻不破的堡垒,要毁坏也只能从里面来进行。如果一个人真的有见识,怎么会愚蠢到从外面来攻打?而真正这么愚蠢的人,皇上又怎会放在心上?所以我倒是不担心皇上会误会。”这话倒是叶星落的真心话,在李唐现在的形势下,要想造反,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一点李世民也听出来了,更是大笑不止。不过李世民却没听出来,叶星落还提到从里面破坏,这正是绾绾培养明空的目的。
告别了李世民,叶星落仍有原来那个太监送回到大殿中。
乐师们都在,连秋雨苇也在一脸紧张地等着他回来。看到叶星落,秋雨苇又惊又喜,急问道:“星落,皇上找你干什么?没什么事吧?”
叶星落心中一叹,肃容道:“现在没什么事,但待会儿很可能会有事。雨苇,我来不及给你解释,但待会儿真有起事来,你一定要听我的。”
听叶星落这么说,原本刚放下心来的秋雨苇顿时又紧张了:“到底会有什么事?”
叶星落摇摇头:“现在我也不知道,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你到时候一定得听我的,听我的我还有一线生机,不听我的我们可就都不妙了。”这倒不是他危言耸听,一离开李世民,他就一直在思索李世民话中的含义,结合着自己的处境,对将要发生的事不敢说了如指掌,倒也摸清楚八九分了。
秋雨苇越来越忐忑不安,不过看到叶星落期待的目光,终于还是点头道:“我答应听你的,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不得乱逞英雄,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
叶星落心中苦笑,这个要求不是拍胸口就可以满足的。不过,他怎么会让心上人失望,当即发誓一定要活着回去,秋雨苇虽然仍不能完全放心,但也算心安不少。
宴会还在继续,但叶星落和秋雨苇却是完全没有心情,既盼着宴会快点结束,又希望宴会永远不会结束,矛盾得不得了。
而秋雨苇经这一晚的表演,声名更是如日中天,请求她去表演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幸亏有严弘应付,要不然他们会更烦。
不管愿不愿意,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宴会终于结束了。抱着不同的心情,众人离开了皇宫。
秋雨苇仍是独乘一辆马车,却执意和叶星落与乐师们乘坐的马车一起走。叶星落知道她不放心,明知道她在只会有反面作用,但要拒绝,却也难以开口。
出皇宫不远,马车就转入一条南北向大街。行至街中,突然有人现身拦住了叶星落所乘坐的马车。
秋雨苇马上也喝止了自己乘坐的马车,出现在车门处喝道:“什么人如此无礼?”
那人对秋雨苇彬彬有礼地一躬身:“京城总捕头田原。秋小姐,我们是见过面的。上次我确是有点失礼,但今天此事,理由绝对正当。”
秋雨苇喝道:“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田原并不回答秋雨苇的话,只是转向叶星落等乘坐的马车,淡淡道:“叶星落,难道你能躲一辈子吗?”
叶星落苦笑着从马车中走出来,该来的,终于如约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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