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天的阳光边的微弱钻进屋子的时候,莫倪儿戴上了她的茉莉花。
她脸上的伤痕并没有随着昨日的逝去而消失,反而更清晰起来。
门吱呀一声,莫倪儿走了出去。
在昏暗的小屋里,小刀突然睁开双眼,射出比刀还锋利的光。
小刀突然起身,飞身下炕。
他直挺挺的站在炕边,静静的看着这个小屋,片刻,突然转身,踏步走去。
怡红院,镇西最炙手可热的青楼,多少男人向往的挥霍的天堂,却是多少女人埋葬青春的地狱。
莫倪儿从怡红院的后门走进。
她没有选择。
莫倪儿摇着嘴唇道:“妈妈,求你再借我五两银子,我真的有急用,我表弟病了,她需要看医生。”
老妈子冷笑。
阿三摩拳擦掌。
老妈子只说了一句话:“今天张老板又来了。”
莫倪儿一个冷战,眼里突然变得比冰还冷。
在怡红院后院的暗墙角,笔直的站着一个人,腰挺得很直,就像一把标枪。
小刀的血在燃烧,在澎湃。
小刀的拳头,身体在发抖。
在黑暗里,小刀的眼睛竟发出如野兽般的凶光。
莫倪儿漠然的起身,朝内院走去。
老妈子脸上终于笑了。
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就可以侮辱一个女人?
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小刀全身冰伶,就像是忽然沉入了冷水里,沉入了水底。
扑的一声,小刀胸口的纱布突然绽开一朵血花。
小刀的拳头猛然握紧,右臂刹那间变得血红。
伤口撕裂的痛苦,难道能忘却心灵的创伤?
小刀突然弯下腰猛烈的呕吐,全身打颤,抽搐。
已经分不清是伤口同还是心在痛,此时,又有什么重要呢?
小刀猛然转身狂奔而去。
小屋中静悄无声。
门外仿佛有人在吵闹,可是声音听来却很遥远所有的事都仿佛很模糊,很遥远,甚至连他自己的人都仿佛很遥远,但是他却明明在这里,在这个混杂着淡淡的霉味,茉莉花香,药味的小屋子里。
他只记得在倒下去之前,仿佛冲入了一道门。
他仿佛来过这里,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感觉。
可是他的记忆已很模糊,很遥远。
一声巨响,门突然被打得稀巴烂。
阿三带人冲了进来。
莫倪儿恐怖的尖叫一声,冲了进来,挡在阿三的面前。
老妈子冷笑着跟了过来。
“原来是屋子里藏了相好的,我就说呢。”
老妈子说话的时候却看着阿三。
主子在面前,怎能不好好表现?
阿三马上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把莫倪儿扔到一边。
阿三冲到炕头,突然愣住了。
一个血人,浑身是血。
莫倪儿冲到炕头,愣住了,突然恐怖大叫一声,发疯地向阿三扑去。
阿三一挥手,莫倪儿便飞撞倒墙上。
血流了下来。
莫倪儿争着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阿三。
“这妮子疯了”,老妈子扔下一句走了。
阿三也走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莫倪儿流着泪擦着小刀身上的血迹。
身上的血擦得干净,可心里的血呢?
蝴蝶山庄的密室里,于笑天道:“可有消息?”
李天义道:“刚来的消息,发现王小刀负伤后被一个女人所救。”
于笑天道:“伤势如何?”
李天义道:“半个月的修养,基本康复,不过始终未发一言。”
于笑天道:“为何?”
李天义道:“暂时不明,不过,有一点好消息。”
于笑天转过身来。
李天义道:“王小刀的手在发抖。”
于笑天精光闪动:“为何?”
李天义道:“因为他总是喝酒。”
于笑天沉默了片刻道:“王小刀厉害在哪?”
李天义道:“王小刀出手稳,准,快。”
于笑天冷冷道:“发抖的手,拿刀还会稳么?”
发抖的手,拿刀岂非也会发抖?
发抖的刀,还能杀得了人么?
于笑天道:“既然没用了,还留他干什么?”
豪天赌局的豪华小房的门突然被撞开。
夏子颜脸上刚刮起风云,红子一句话就让她马上变成了晴空。
红子喘道:“小刀有消息了。”
夏子颜马上跳下桌子道:“快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红子道:“有个坏消息,有个好消息。你打算听哪个?”
夏子颜愣住了。
当你有一个表的时候,你知道时间。
当你有两个表的时候,你不知道时间了。
夏子颜突然道:“随便。”
红子也愣住了。
然而即使再难选择,也得选择,人生,岂非就是不断的选择?
红子道:“好消息是小刀在镇西,被一个女人所救。坏消息是我得到消息,今晚又一批刀客要去刺杀小刀。”
小刀被一个女人所救?
对夏子颜来说,没有消息比这个消息更坏的了。
红子道:“时间很紧,我去给报信,其他弟兄在路上当一阵。”
夜风起,天空中竟然还飘着一丝雪花。
通往镇西的路上,狗蛋跺着脚和几个兄弟在烤火。
“我说狗蛋,你狗日的也敢跟我们来这挡刀客?”
狗蛋撇撇嘴道:“哼,太小看我狗蛋了,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你们敢,我有啥不敢的?”
“狗日的,毛还没长全,还敢说自己是大丈夫?”
一阵哄堂大笑。
一阵风吹过,笑声嘎然而止。
路上,走来三人。
带着斗笠,黑色披风,怀中抱着刀的三人。
狗蛋和十三名豪天赌局的弟兄们齐齐挡在路中央。
刀光一闪。
血溅起。
没有喊声,一场无声的杀戮。
好快的刀。
好锋利的刀。
十四个人居然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就已经被割断了喉咙。
红子发疯的跑,已经看见小屋了。
突然后背传来一阵刺冷的感觉。
杀气,好强的杀气。
红子发疯的冲向小屋,向门直撞过去。
此时,刀光一闪。
路上打更的更夫只见刀光一闪,于是看到他这生最恐怖的事情。
路上一人跑向一个小屋,突然刀光一闪。
人从腰已成两截。
下身撞到石桩上,上身继续向前冲去,撞开小门,冲了进去。
更夫突然弯腰呕吐起来,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小刀突然翻身下床,一人已经飞撞怀里。
红子道:“有人要杀你,快走……”
气绝身亡。
小刀瞳孔陡然收缩,血在沸腾。
古老的一种情感被瞬间点燃了。
兄弟,真正的兄弟。
莫倪儿竟被吓晕过去了。
小刀握紧着拳头跨出门槛。
斗笠,黑衣人,怀中抱刀三人并肩而立。
杀气愈浓。
黑衣人突然道:“你就是王小刀?”
小刀冷冷到:“不错。”
黑衣人哈哈大笑,向旁边斗笠问:“你知道王小刀为什么这么厉害么?”
斗笠道:“因为他出刀很稳。”
黑衣人又道:“出刀稳,当然杀人也快。可先现在呢?”
斗笠道:“现在他的手在抖。”
小刀的手不停的在抖。
黑衣人大笑道:“发抖的手,出刀还会稳么?”
斗笠道:“当然不稳。”
黑衣人道:“不稳的刀,还能杀得了人么?”
斗笠道:“当然不能,不稳的刀,只有被人杀的分。”
小刀突然瞳孔收缩。
刚刚呕吐的更夫突然觉得窒息,要命的窒息,像被人勒着脖子。
空气中冲满了令人窒息的杀气。
小刀慢慢向三人走去。
斗笠突然从头上飞奔过去直袭小刀,一杆银枪随之而来……
黑衣人的腰间突然无声无息的闪出一条漆黑如毒蛇般的软鞭,缠向小刀脖子。
刀光一闪,犹如闪电,朝小刀头上劈去。
小刀突然腹部收缩,头向左偏,用一个奇怪的动作避开银枪。
银枪擦着肚皮而过,软鞭绕着脖子挽了个空圈。
小刀突然出手。
出手必杀。
当的一声,黑光闪处,刀已飞。
小刀左手把腰间斧头,脱手而出。
斗笠正待回枪待杀,一道黑光而来,额头一阵剧痛,两只眼睛竟然看到一柄漆黑的斧头立在额头。
甚至连恐惧都来不及,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死亡,本就是刹那的事情。
黑衣人软鞭还未再次送出,小刀身体暴长,欺身上前,一道黑光,黑衣人送出的软鞭突然失去了力道。
刀光再次闪起。
刀离小刀的喉咙只有一寸,突然停住。
小刀的斧头已经送进他的咽喉。
死亡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一寸,一寸的距离就可以绝对你活着或死亡。
死亡,岂非离我们很近?
发抖的手,出手反而更辣,杀人越狠。
呕吐的更夫突然觉得好像有人放开了脖子一样,他大口喘了几口气。
明天喝茶时,又有故事给聊客们讲了,只是,他们会相信么?
不管怎样,他打死也不想再遇到这种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