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幽冥谷的路上,一辆马车疾驰。
碧春宫居然只剩下青青小姐,夏荷,秋菊,李妈四人而已。
青青小姐偶尔醒来,也从不说话。
只是瞪着空洞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马车的天花板,眼光似乎透过了天花板,看得很远很远。
小刀突然像看到曾经得自己一样。
就像看到风二娘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服一样。
绝望,绝望的近乎麻木了。
痛苦,痛苦得近乎停止了呼吸。
后背的剧痛袭来,青青小姐又晕了过去。
每次想起风二娘,小刀的心里禁不住一阵的颤抖。
自己的命,岂非就是用风二娘的命所换?
自己的命,岂非就是风二娘生命的延续?
那么,有什么理由去自暴自弃,不去珍爱这来之不易的生命呢,或者说有什么理由去挥霍风二娘在自己身上延续的生命呢?
没有理由。
四少下落不明,岂非又是为了自己?
据李妈和夏荷秋菊说,碧春宫每年都有无数人来犯,但从来没有过第二十一关就被拿下。
碧春宫,天下闻名的武林禁地,来者自然都是高手。
碧春宫就有如一个鸡蛋一样,外壳坚硬无比,里面却很软弱。这个蛋壳就是碧春宫的三十六道机关和野花毒草。但最大的优点就是最大缺点,碧春宫最大的缺陷也就是这些机关。
夏荷听到小刀的分析道:“为什么?”
小刀道:“因为机关是死的,机关是由人来控制的。而人是活的。”
天下最难把握的,岂非就是人心。
坚固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大同帮,碧春宫,岂非就是这样被攻破的?
夏荷道:“其实碧春宫的人,一直以来依赖于那些机关,忽视了自身的提高,所以在金龙邦的围攻下,才会无反手之力。”
小刀道:“那碧春宫来犯的人关押在什么地方?”
夏荷微微一笑道:“每年来碧春宫的人不计其数,如果都关押起来,碧春宫岂非已经成了监狱了。”
秋菊道:“我们把来犯的人点了穴道,然后放在一个大木桶里,盖上盖子,然后扔到我们碧春宫后山的汾河中。”
小刀的脸色有些变了。
夏荷忙道:“公子不必担心四少的,穴道在半个时辰内会自动解开,虽然汾河水流湍急,但半个时辰后就到了下游,下游的水流缓慢,而且已经出了碧春宫,下游一路都是村庄,多有打鱼人。”
小刀点点道:“希望四少吉人自有天象。”
李妈突然道:“我们真的要去幽冥谷吗?”
小刀点点头。
只有去幽冥谷,还有一丝希望。
也许,他选择幽冥谷还是因为那儿有个牵挂的人吧。
小刀给夏荷和秋菊讲述鬼见愁。
李妈却叹了口气自语道:“难道非要去吗?难道非要见他吗?”
同样的一片树林挡住了路。
弃车而行。
但小刀这次居然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热闹的村庄了,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出口了。
树林里一片浓浓的雾气。
已经第三次来到这颗奇异的树旁了。
小刀突然一拳狠狠地砸在树干上。
无奈的感觉又浮现在心里,有些事情,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却没有一点办法。
青青小姐的嘴里不断的流出丝丝血迹。时间并不多了。
夏荷秋菊从小刀的眼神里也看得出来,他们迷失在这片树林中了。
李妈却仔细的看着这些树,看着这些周围奇异的石头。
李妈突然冷笑一声道:“这个糟老头子居然学会了师傅的幻影五行阵。”
糟老头子?
小刀脸上露出惊喜色道:“李妈,莫非你就是当年的?”
李妈叹了口气道:“不错。我就是他的师妹。本来我实在也不愿回去了,但为了青青小姐,哎。大家跟着我走。”
李妈每走几步,就搬动那些石头中的一块,移动它的位置。
如此反复,当李妈搬动一块石头,放好它的位置的时候,突然间,空中浓浓的雾气消息殆尽了,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的羊肠小道来。
众人沿小道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隐隐传来杂音人声来。
小道的尽头,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豁然开朗,竟然是小刀初次来的村庄。
卖馒头的,卖酒的,卖胭脂水粉的,人来人往,还有家澡堂。
五人出现在村庄里,居然没有人理会。
小刀也顾不上许多。
几人来到鬼府面前。
小刀用手敲门前的怪树五遍,大门的旁侧突然出现一个刚好能让人爬进去的小洞。
众人道:“干什么?”
小刀道:“爬进去。”
李妈大怒道:“这个糟老头子,居然让前来看病的人爬狗洞,青青小姐千金之躯,怎能爬狗洞。”
李妈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五个棕色的小药粒,分给每人一粒。
然后一推门,一股淡黄色的烟雾喷洒出来。
这次居然没有事。
众人鱼贯而入。
这次李妈带路,通过了五行八卦阵,阵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小刀愣住了。
众人也愣住了。
石室中,满头花白的鬼见愁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丝丝血迹,右臂也流着血,眼睛流露着恐怖盯着前面一身淡绿色装的女子。
莫倪儿。
居然是莫倪儿。
莫倪儿头上包着一张淡绿色的头巾,铁青着脸,手里拿着匕首,正死死的盯着鬼见愁。
小刀轻轻的走到莫倪儿的身边,轻声道:“莫倪儿。”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有如鬼魅般的萧声。
鬼见愁此时似才惊醒,大惊道:“小心。”
莫倪儿的匕首已出。
匕首的走势诡异,快如闪电。
小刀大惊,但已经晚了。
莫倪儿的匕首已经刺入小刀的右胸,直没刀柄。
小刀愣在那儿,呆呆得看着莫倪儿。
鲜血流出。
小刀带着差异莫名的表情倒下。
倒下的那刻,小刀突然出刀。
带着刀鞘的刀。
一阵强大的力量击中拍打在莫倪儿的腹部。
莫倪儿眼神里露出一丝痛苦,慢慢的倒下。
倒在小刀的身上。
一个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石室中。
白衣女子脸上蒙着白色的纱巾,手里拿着根翠绿色的萧,正冷冷得看着鬼见愁。
鬼见愁痛心疾首道:“这事都是我的错,你又何必伤及无辜。”
白衣女子哈哈大笑,眼里却渗出一丝泪光来,道:“错了?十八年所受的苦一句错了就可以抵消了吗?”
鬼见愁眼里居然出现惭愧的神色。
白衣女子欺身上前,鬼见愁竟然闭上眼睛,毫不防备,大有受死的意思。
夏荷秋菊突然拔剑闪身挡在鬼见愁的面前。
白衣女子厉声道:“挡道者死。”
夏荷道:“即使我们死了,也决不能让鬼见愁死了。”
白衣女子并不多话,将萧藏于袖筒中,身体突然暴长,伸出一双芊芊玉手,向双剑抓来。
夏荷秋菊挥剑而上。
白衣女子身影飘动,竟似鬼魅般飘忽不定,在剑影中穿梭游戏,夏荷秋菊大惊。
剑更急,招愈快。
白衣女子娇喝一声,一双芊芊玉手突然暴长变成了鬼爪般,充满了妖艳和诡异,突然间抓住夏荷的剑身。
夏荷大惊,忙回剑。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手一动,但听啪的一声,剑身已断。
白衣女子用一种诡异的手法扔出断剑,秋菊竟然无法躲避,稍一迟疑,断剑已经刺入秋菊的小腹。
秋菊挥剑从身后刺来。
白衣女子竟然不回头,待剑刺到,突然仰身九十度,一只玉手已经刺入秋菊的琵琶骨。
秋菊惨叫一声,肩上出现五个指洞,鲜血喷溅,秋菊身体一个趔趄,倒下。
鬼见愁失声道:“鬼王爪?竟然是鬼王爪?”
李妈突然身体滴溜溜一转,一片乌光袭向白衣女子。
鬼见愁大惊:“仙女散花,难道,竟然是……?”
白衣女子鬼爪突然变作千万只,只听丁丁声不绝于耳,地上,落满了一层三角形的暗器。
白衣女子如鬼魅般欺身上前,芊芊玉手抓出。
李妈绝望中看了鬼见愁一眼,闭上了眼睛。
斜刺里伸过来一柄刀来。
白衣女子一把抓住,竟然是把漆黑的刀鞘。
小刀。
居然是小刀。
小刀手里拿着刀柄,胸前的匕首还在,但没有流出血来。
小刀手一动,刀已出鞘。
刀光一闪。
刹那,刀发出瑰丽的光芒来,那是渴望的光芒,那是重生的光芒,那是燃烧的光芒,就像梦,就像雾,就像流星般,照亮了屋子里每个人的眼睛。
那一刀的风情
鬼见愁眼里露出恐怖的神色大喊:“不要杀她”
刹那,刀身一颤。
刹那,小刀突然想起那个少年,找自己比武的那个少年。
小刀的心突然收缩成一团。
刀尖,轻轻的在白衣女子的额头划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纱巾在刀锋下变成两半。
纱巾散开,露出一张有若天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容貌来。
但见曲眉丰颊,皓齿丹唇,美目流动处,莫不传神。
众人似已看呆。
刀光又一闪。
小刀的脸上青筋暴起,眼睛露出一丝痛苦。
小刀腿上的血溅出,刀已饮血。
刀光消失,就如同熄灭的火一样。
刀已入鞘。
白衣女子呆呆抓这漆黑的刀鞘,呆呆得看着面前这个倔强坚韧的少年。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刀鞘传过来,白衣少女手中的刀鞘脱手。
小刀又一次倒下。
刚才的一刀,已经耗尽了小刀全身的力量。
白衣少女突然跪倒地上,殷殷的哭泣起来。
当那一刀下来的时候,当瑰丽的刀光燃烧自己的眼神的时候,当真的面对死忙的时候,原来竟是这样的恐怖,让人害怕,这样的让人心惊胆寒。
那一瞬间的恐怖
不知死,焉知生?
鬼见愁强忍着痛苦,趔趔趄趄地走到白衣少女面前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我,我没什么好说。但我我是郎中,现在有几个病人,他们都与这件事无关。请求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要杀我,我无怨无悔。”
白衣少女只是轻轻抽泣着,并不理会鬼见愁。
鬼见愁走到李妈面前轻轻道:“师妹”
欲说却无言,鬼见愁张张嘴,心里虽有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出一句了。
一句师妹,却惹得李妈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而出。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情动处,出口却成了:“糟老头子”
鬼见愁早已泣不成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