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随风而起,远处,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天地似乎连连了一片。
在天地相连的地方,走来一人。
全身黑衣的人。
身后,背着一把细如绣花针般细长的剑。
一剑吹雪走得很慢,一步一步。
每个人都会走路,可他走的很奇怪。
如果有人看到他走路,一定会笑出声来,因为他好象刚学会走路一样,绝对不会想到他的轻功和步法在江湖中数一数二,因为没有这上乘的步法,他至少已经死过千百次了。
一剑吹雪不喜欢在无关的事情用功夫。
一剑吹雪的轻功和步法不是用来走路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从住处到决斗的地方,快马加鞭,一个时辰绝对够了,但一剑吹雪却五个时辰前就出发了。
他宁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也不肯骑马。
他的每一步都是精确计算过的,五个时辰刚好到达决斗的地点,就像他的剑法一样,不差分毫。
他不能不精确,因为在江湖上,杀人或者被杀就在分毫之间。
太阳出来了,他的脸庞微微的有些汗。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因为在杀人的时候,他总是蒙着脸。
可他喜欢光明,喜欢有光的地方。
但杀人的时间到了,他拿出一块黑色布来,看了很久,然后蒙在脸上。
远处,一个袅娜的身影静静的站在路旁。
一剑吹雪走了过去。
那个身影看着一剑吹雪走过,突然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一剑吹雪停了下来。
那身影道:“我不要他死,我要他做我的狗。”
一剑吹雪冷冷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我只会杀人,不会抓狗。”
那身影突然就嘻嘻笑起来,在荒无人烟的荒漠中的寂寞和死气沉沉突然就被这如银铃般笑声轻易的化解了。
这不是人间的笑声,这是天使的笑声。
即使是铁人,听到着笑声会化为水。
一剑吹雪不是铁人,他是人。
那身影轻轻笑着道:“如果能完成任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一剑吹雪的冷漠的眼睛里突然有中东西燃烧起来:“我什么都不要。”
那身影道轻轻的笑着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难道我是吃人的老虎?”
一剑吹雪的拳头突然握紧,耳根变的通红,突然跨脚向前走去。
那身影冷笑着看着一剑吹雪的背影,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
一剑吹雪走出丈外,突然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身影突然间就笑了,这次却是偷偷地捂着嘴笑,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征服男人的感觉。
她慢慢的走了。
阳光,抚摸着她娇嫩的面容,也照在她一瘸一拐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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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城。
凤翔,古称雍,因传说‘凤鸣于岐,翔于雍‘而得名。
曾是成周兴王之地,嬴秦创霸之区,秦统一中国前在此建都长达294年。从秦建都以后的各个朝代,凤翔均为州、郡、府、路之治所,故又有‘西府‘之称。
北宋大文豪苏东坡26岁时在凤翔府任签书判官3年,修建的凤翔东湖被誉为北方园林典范,与杭州西湖并称姊妹湖。
小刀用手摸着石碑上苏轼《梅雨亭记》的刻字,感受着苍遒有力的气韵和沧桑的历史,先人已去,千万年来,有多少人风流淘尽?
小刀想起童年练功的时候,偷懒对娘说:“娘,你总是让我让我不停的练斧头,但如果我手里没有斧头的时候该怎么般?”
娘突然间愣住了。
那天,小刀破天荒的休息了一天。
那是小刀童年最开心的一天,他以为从此就可以不用这样如此的练功了,但第二天的时候,娘把他叫过来给他三张羊皮纸,道:“以后继续练功,另外,睡觉前和起床前把这篇文章背诵二十遍,每天都要这样。”
羊皮纸上的文章就是苏轼的《梅雨亭记》。
小刀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字,羊皮纸上的字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好象是一把刀,锋利的刀一样,刺的小刀眼睛发疼。
娘道:“你如果读熟了这篇文章,以后你即使没有斧头也不要紧。”
小刀不懂。
娘道:“那时候你就有刀了。”
小刀心里偷偷笑,道:“那我到时候没有刀怎么办?”
娘温柔的笑了:“别想着在偷懒了。那时候,你全身都是刀,怎么会没有刀呢?”
小刀睁大眼睛。
娘道:“以后你会明白的,等你在长大点娘就告诉你。”
可是娘从来就没有说过。
到死也没有来得及讲出这其中的秘密,只是偶而有一次小刀问起的时候,娘道:“以后长大了有机会去凤翔城的东湖看看碑林中苏轼这篇文章的石碑你就知道。”
等小刀将《梅雨亭记》背的滚瓜烂熟,娘开始每天睡前和早晨起来让小刀模仿羊皮卷上的字迹抄写十遍。
在小刀出道的时候,娘收走了羊皮卷,当着他的面,烧毁了它。
那一刻,小刀居然有种快乐的感觉。
因为这三张羊皮卷夺走了他童年并不多余的快乐和青春。
但,当小刀现在摸着石碑上的梅雨亭记的时候,小刀有种感动,他突然想对娘说声谢谢。
很小的时候,当父母逼着我们去做一些无用事情占用我们可贵的宝贵的玩乐时间的时候,我们反抗,痛苦,埋冤,甚至仇恨,但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原来这些无用的东西原来是我们这辈子的永久的财富的时候,我们才突然理解了父母的心,但这个时候,你是否还有机会对父母说声谢谢呢?
在普通人眼里的梅雨亭记却在小刀的眼里变成了诡异莫测的刀法,那些苍遒有力的字迹在小刀的手里却成了一个个暗含杀机的刀刃。
凤翔东湖杨柳开始吐出嫩嫩的芽来,春天,已经迸发出它的力量来,尽管现在很微弱。
这正如此刻的小刀一样。
突然,一阵紧急的马蹄声自远传了过来,片刻,就已经到达碑林前。
杨柳岸边,一马疾驰而来。
马上一褐色劲装人手里拿着一面血红的大旗疾驰而来。
血红的大旗上,却画着一张白色的大手掌。
马已到碑林,马上的人一手拉缰,骏马一声嘶叫,猛然停住,直立起来。
人却似离弦的箭一般直射向小刀,手中的大旗迎风哗啦啦的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