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了新年的元月,眼看春节将至,阿海的心却不喜反忧。
他开始诅咒自己的公司,为什么总是带给他那么多的困惑。人家当初共产党的游击队,虽然只是给予广大的人民群众,以不定期的‘甜点’,可是却留下了希望的种子和信仰。然而公司留给阿海的,却是一粒煮熟的种子,更不会使他产生任何信仰。
‘青天公司’总是在尽量模仿正规企业的制度,年终也评选了一次‘先进工作者’,阿海出乎意料的荣誉当选,这当然是由于人缘好的关系,可他也为业务科是由自己当选感到悲哀,如果有人业务突出的话,又岂能轮到他这样一个维修工。
荣誉是次要的,实惠的还是那一千元的奖励。阿海长这么大,也未曾拥有过如此大手笔的财富呀!于是在年前会餐之后,他高兴得又安排了一桌,宴请了业务科和仓库、车队的同事。他甚至也想连营业厅的人员一起请,可是一来那太破费了,二来营业厅可都是女同事,实在不宜晚归。即使是这样,他回到家里细查余额,仍是不禁一阵心痛。那可不光是请客花费了近二百元,还被他顺手丢失了二百元,整整是他两个月的工资啊!
公司里的人员变化犹如走马灯,这时又有新人来到。此次是多了一个秘书和一个文书,反正是三楼的四间工作室全被占满了。过渡了几天后,王姐就上调到了四楼办公室,当上办公室副主任了。这样一来,办公室就有三个人两间屋了,王主任下属王姐、于姨两位副主任。
新来的秘书郭姐、文书董姐很活泼,还都有几样办公设备要向阿海请教用法,一来二去大家就混熟了,再加上陶泽的参乎,那就组成了一个快乐的‘四人帮’。
郭姐人很豪爽,讲话大大咧咧,做事也是有点没心没肺。董姐则是有些文静,但有点刁蛮、天真。虽然俩人性格不同,但是都喜欢听阿海和陶泽闲扯。
陶泽的话净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再加上他的一点小心计,听起来很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颇有传奇的色彩。阿海的为人则是显得单纯,身材又是那么瘦弱。使得两位只大他两三岁的姐姐,觉得他还是个小弟弟。他的谈论也很有特点,不是谈三说四而是以己为乐,把一点辛酸化为欢愉的言语,博人博己笑对人生。
陶泽不吸烟,阿海却有这个恶习。每月的烟钱,让他在月底的时候有午餐将断的窘迫。郭姐此时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他所享受的香烟,在自己无钱购买后,档次却高了许多。这当然是郭姐近水楼台,顺了许总的烟赠送给他的结果。
阿海过意不去,发了薪水就请客吃饭。那时正流行无烟肉串,四人边吃边聊,还要不时翻动炉架上烤的油渍淋漓的串烧,更有一番不同于单位的情趣。只是看过账单的阿海表情也很怜人,二十多天的工资被胃口大开的四人吃没了,他现在可是欲哭无泪啦!但是一贯钢强、以苦为乐的阿海,很是潇洒的一笑置之。这些愁事还是留到身无分文的那天再说吧!今天肉串味道实在是鲜美,现在该是回味的时间。
临近过春节的时候,阿海竟有点春心荡漾了,对营业厅的一位姑娘那真是越看越是顺眼,心中不由起了亲近之念。于是他出入营业厅的频率增多至平时的两倍,这已是工作所能给他带来的最大便利了。这位小姑娘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却很耐看。一颦一笑都让阿海心神荡漾,恨不得能马上执子之手与其倾诉衷肠。
但是他所预想的恋情之路,使得他不想急于求成,‘渐进式’被他认为是正宗套路。于是,他们俩的话多了起来,当然是阿海先来抛出话题或借口。虽然人家姑娘是若即若离的对他,可是阿海已经甘之如饴了。
大年三十这天,阿海终于耐不住相思之苦,决心在这辞旧迎新的历史时刻,为自己的爱情举行奠基仪式。
他等在事先侦查过的姑娘下班必经之路上,心情从未有过的炽热、激动,还有些后悔没有浪漫地带束玫瑰,来博得姑娘的青睐。
远方婀娜行来的倩影正是阿海望眼欲穿的女孩,他迫切的想迎上前去倾诉衷肠,但是现在的条件却不允许,她的身旁多了一个碍眼的小子。阿海的心里不是滋味,看来自己今年的年景要有‘霜雪’,眼前的景象也许就代表着预报。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姑娘对阿海站在路边发呆有点纳闷,但还是不失礼貌地与他打招呼,并介绍自己的男友给他认识。
也许是阿海动情的时间过于短暂,也许是他情窦初开得不算彻底,感情受挫没有让他感到怎样的伤感和不甘。反倒是看着人家一对有情人携手而去,心里觉得他们才算是郎才女貌。
毕竟自己的软件、硬件条件都是逊色于她现在的男友,再说有人捷足先登了,不正是意谓着她并不是自己所等候的那个另一半吗!这样看来,自己的缘分还是未到,还有更合适的女孩,不知道在哪里等候自己的到来呢!
过年的期间,阿海还做了一件大事,教会了老板娘红姐打麻将。其实红姐待人很好,只是平时阿海做了亏心事,可不敢与她有太近地接触。
他与陶泽在假期里值班的这天,红姐在家闲极无聊跑到公司找人聊天,误打误撞地逮着他俩打纸牌。她不会打麻将更不懂纸牌,请教过他俩一下后,不久就也上手了。
这样玩下去红姐觉得并不过瘾,于是喊来了她的妹妹华姐,还是让她直接带着麻将来的。自此她就有了麻将瘾,三天两头地找阿海和陶泽对战。只是这种活动当有输赢才显乐趣,阿海俩人最后只好拿现金与其比拼。
华姐没有参与他们的赌博,凑局的是被红姐硬拉来的江经理。可是这两位的经济实力,非是阿海和陶泽可比的。开始时,红姐倒是陪他们玩得很小,他俩也能勉强应付,有时候还能略有斩获。即使是倒搭上点本钱,也算是拍领导的马屁了。
红姐的路数渐熟后,就把筹码加大了。但是见到阿海他俩实在是有难处,就让他们俩的账按小的算,她与江经理的赌注是阿海他俩的几倍。只是这样太别扭,她就又找来车队的司机凑数,把阿海和陶泽算成是一股。
阿海此时也是玩兴正浓,哪里还会想到什么天高地厚,只是不时地去参与这样的每周一会。当他觉醒的时候,已经欠下红姐四百元的债务。虽然红姐只是为了消遣,阿海如需贷款,她就爽快地甩过钱来。但是阿海已觉得这项活动,不是自己所能享受得起的,就断然戒赌了。债务的问题红姐并不急着追讨,阿海考虑可能是自己的信誉好,或着是红姐惦记着财务科存有他的抵押金。
债务危机使他焦虑不安,年前的奖金早已交给了父母,实在是无颜再去讨要,那可是他上班半年中唯一的一次孝敬。
新财路的开辟迫在眉睫了,在给朋友的帮忙中让他灵机一动。那是朋友知道他所在的公司有通讯商店,就托他把自己家多余的一台新电话机处理掉。这事他还没有过经验,就去请教先前爱慕过的那位营业厅的姑娘。人家指点他要先与营业厅的主任张姨打好招呼,只要她老人家答应帮忙,这事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张姨当然给了阿海这个面子,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这个任劳任怨的小伙子印象颇好。几天后,代销的电话就变成了现金,还是按营业厅的零售价卖出的。阿海不光是觉得自己有面子,还看到了自己的经济危机出现了曙光。
但他无处去找那免费赠送的新电话机,于是就把主意打到自己的维修室里。虽说他在这间小屋里已经工作了半年,可从心底就根本就不想做这个工作的阿海,从未认真地检查过墙角、桌底的纸箱里倒地装了些什么。
这回不得已地翻家底,还真是令他喜出望外。有两个箱子里装的是有故障的新电话机,而且无论是包装、说明书、保修卡、接线盒都全部齐全,省去了他再去索要这些附属品的麻烦。对于这些电话机的故障,处理起来还是很简单的。毕竟公司在进货的时候是注重质量的,虽说仍不能避免有故障机的出现,但是都只算略有瑕疵。
阿海的销赃渠道还是营业厅。他在出手前,已经仔细的与仓库、营业厅对过账了,自己手里的修复机,并没有在任何账面上显现出来,这对阿海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不过他这次没有再去麻烦张姨,而是拜托给了来维修室送活的一位营业员。阿海与营业厅的营业员们交情都不错,收款员当然也不会在此事上责难他。
再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引人注目了,他就有吃不了兜着走的麻烦。所以在此后的同样事情上,他都是选择了不同的营业员来帮忙,还尽量把事情做得自然。就是手里有了足够的余款,他也没有一次性的还清债务,而是让红姐在他的工资里慢慢按月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