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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下 午
    起床以后,我便发现大伙对我的态度友善了许多。
    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大概是因为他们发现我也很有用处,起码能使刘猛逃过一次制裁,如果不对我改善一些态度,万一下一次写检查的是自己该怎么办?
    下午继续是坐板,由于我们已经提前和尚队长打过招呼,故可以在监室内剪头而不受坐板的限制。当然,对于那些无头发可剪的狱友来说,自然定定在床铺上坐板。
    在我们监室内,剃头匠是陈超。
    陈超本来也不是专业的剃头匠,只不过他有一个开理发店的女朋友而已,准确来讲,陈超属于半路出家。
    自然的,我是第一个被剃头的。
    陈超命我搬出一个衣服箱子,将我摁到箱子上坐定,他很熟练的拿起推子,咔嚓咔嚓修剪起来,我只听着蚕吃春叶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着缕缕黑丝从眼前滑落,心中自然难免酸楚。
    开始是一缕缕,然后就是大片大片的头发被剪掉,估计位于脑袋上方的陈超开始是小心试探,见并无大碍,开始大规模裁剪头发。一片乌黑的头发跌入手掌,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看着乌黑的头发,禁不住勾起了我对过去的回忆。
    以前我是很讨厌剪头的,一是嫌麻烦,二是受电视中那些摇滚艺人的感染,幻想着留一头长发。(注:因为有第一条,所以第二条明显不会成立,除非立志于养长头发养鸟)。
    上高中的时候,痴迷于“唐朝”乐队贝司张炬,对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深为痴迷,用父亲的话讲——恨不能躺在地上摇来滚去,甚至连座右铭都因他的话语而立。自然的,对于那样一头长发,自是十分心仪。但是因为在家庭之中,故只能将愿望深埋心底,每每剪头总是十分不快,因为那意味着离长发的梦想愈发遥远。
    上了大学,自由多了,也就开始留长发,一点点地,从板寸到板尺,最后可以扎成小辫子,当然那一天我自是欢呼雀跃。每天早晨上教室前总让我的上铺给我用头绳捆扎起来,然后耳朵里塞上耳机,放上一首《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就去教室。这个辫子,成为我桀骜不驯的标志,每每有同学侧目(在那个比较保守的学校内,扎辫子还是较比新鲜的事),总是自信十足,骄傲不已。
    但是后来,和我的妻子在一起后,我的心因为爱而放大,不再闭塞,那种敏感、极端和叛逆彷徨,在妻子的爱中,慢慢消失。自然的,那些年轻时候听的音乐也慢慢随之改变,一种很恬静的感觉占据了整个心田。而妻子知道我讨厌去洗头房之类的地方剪头,于是自己拿起美术剪刀,一剪子一剪子的开始给我耐心剪头,一时剪不好,洗完头再剪,第一次给我剪长发,竟然整整剪了两个小时,看着他一丝不苟的神情,闻着那沁人心脾的熟悉的幽香,享受着无微不至的温柔,让我不禁受用万分。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慢慢地,妻子的剪头的水平越来越好,而我,也越来越倾向于让她剪头,往往是头发还没长多点,就叫着嚷着让她剪头,而妻子每次不管多么不舒服,总是笑吟吟的一口应承,热心体贴地为我剪那几根“狗毛”(妻子语)。
    以前总怕头发短,现今却嫌头发长
    回忆的幸福,对照着现实的痛苦。
    头发是一样的头发,只是剪头的人不同而已。自然心情也大受影响,我此时的心绪随着飘落的黑发又一次牵挂在妻子的身上,对于我来说,只能默默祈祷上帝保佑善良的妻子。
    就在我漫漫无边的回忆中,听到陈超冷冷道:
    “好了,洗头去。”
    我睁开眼,看看地上遍布的头发,再摸摸紧贴发根的头皮,一根根象钢针般的短发,幻想着此时自己的样子,回想起妻子剪完头后温柔的呼唤——“老公,剪好了。咱先洗个头好吗?”,不仅眼角有些湿润了。
    “眼镜,你就拿我的脸盆毛巾和洗头膏使吧。”刘猛看出我的窘境,替我解围道。
    “那,那怎么好意思……“刘猛的言语让我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没事儿,我还有一套。”刘猛真诚道。
    “哎哟,没想到我们的猛哥这么有同情心。喂,刘猛,我的牙缸子坏了,你看是不是……“亮亮搞笑道。
    “去你的。”刘猛冲亮亮挥了挥拳头。
    “我说刘猛,人家也帮你了,你也对人家这么好,干脆你们拜把子算了呗。”李建国道。
    这话落入正在洗头的我的耳中,心头不由一激灵。谁料刘猛竟意外的说:“中!”
    一时间,我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才好。
    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目的,我脑海中迅速装着各种念头和可能,但转瞬被狱友的起哄声所吞噬。
    心头,顿时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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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床上,与刘猛相互交换了一下家庭及个人背景,就算是拜过把子了——没办法,身在囚室,凡事从简了。
    我还是说得我以前的真话,19岁退学,20岁结婚,21岁生孩子……
    对于此,他倒没有怀疑,至少,我没有看到他怀疑的表情。
    刘猛是郊区人士,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在上学,因为团伙抢劫盗窃而东窗事发,进而进来这个地方。
    对于刘猛给与我的照顾,我很是感激,但是,至于他和我拜把子的真正原因,我还是不知晓。
    因为有了刘猛态度的改变,大家和我的关系也松缓了一些,盘腿坐在那里,总会有人问我各式各样的问题,这些问题,几乎都是关于象牙塔的,可见大学在他们眼中,是一种多么遥远而神圣的概念。
    人心皆有向善处,关键在于莫歧路。
    更有甚者,他们提的问题都弱到几近于搞笑的程度,如李志超就问大学内是否都是水冲厕所?如此种种,我只有报以无奈的苦笑。
    没上过大学的人,总觉得那里一切是那么的神秘美好;而上过大学的人,总会挑出学校内的各种弱点和缺陷。
    其实,大学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也没有评述得那么糟糕,一切一切,全需要自己经历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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