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辉经常莫名其妙地想，倘若时光真能倒转，他宁愿退回到在商丘老家生活的岁月。他宁愿整日守着一亩三分地，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他宁愿在农闲之时背着工具篼子走街串巷，招揽木匠活。当然，前提得是菊花做了他的妻子，最好再给他生个一男半女。有时候彭辉甚至想到了死，他觉得人活着实在没什么劲，忙来忙去不知在给谁忙活。假如没有儿子，彭辉真想离开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实在他娘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物价最高，到处塞车，空气污染，冬天冷夏天热，春秋还有沙尘暴。
    首都的人就高人一等吗？彭辉觉得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越是大城市人情就越冷淡。城市人有什么值得美的？就像一窝一窝的耗子似的，无聊地蜷缩在憋屈的楼房里，住在对门竟然不知道彼此他娘的姓什名谁。在自家的猫眼镜里明明看到有人撬邻居的门锁，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人民警察来询问情况，还睁着眼说瞎话，说睡觉死，什么动静也没听见。彭辉觉得还是在商丘老家的日子好，跟菊花家只隔一道篱笆墙，有事不用喊，咳嗽一声菊花就过来了。那年有个贼进了菊花家的院子，大山叔一敲墙壁，彭辉和父亲拎着斧子凿子就冲了过去，贼人当时就跪地求饶了。那晚，菊花特意给彭辉和父亲煮了面条，还卧了鸡蛋。那是彭辉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这些年，彭辉哪天吃的不是美味佳肴，可没有一样能赶得上菊花做的鸡蛋面。
    其实，彭辉知道为什么活着没劲，就是因为生活中缺少菊花，缺少商丘老家那种虽然清贫却是有滋有味的日子。假如当时他不听母亲的话，在户口和工作稳定之后就坚持把菊花接来，而不是跟母亲同事的女儿——他现在的妻子结婚的话，他决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纸醉金迷、花天酒地，决不会像现在这样腐化堕落。有人说钱是王八蛋，真是一点不假，人一有了钱就容易空虚，就容易乱性，就容易失去追求，就找不着北了。
    彭辉富有之后也做过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如，他多次解囊捐助灾区，也热衷于希望工程，尤其是对河南老家的失学儿童格外关注。他做这些决不是因为他的觉悟有多高，也决不是出于人们常说的那种爱心，而是因为他还念着他的菊花。彭辉想的是，假如菊花活着，假如菊花有孩子，未必能交得起学费。
    韩秋的出现令彭辉的眼前一亮，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又有了在月色明媚的池塘边与菊花钓青蛙时的那种青春萌动、那种惬意和那种亢奋。这就是他迫切地想走近韩秋的缘故，他把韩秋想象成了菊花，他要从韩秋身上延续自己那断了许久的梦。
    尽管他知道韩秋就是韩秋，韩秋起码要比他的菊花小二十岁，但是他依然要欺骗自己，他就是要把韩秋当作菊花来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