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和欲谁也说不清
    倘若没有风，北京春天的黄昏是很美的。晚霞从西山的顶部向东边倾泻过来，给城市的上空涂抹上梦幻般的光泽；各种生机勃勃的树和五颜六色的花点缀着街道的缝隙，让忍受了一整天喧嚣的人们感到了些许轻松和释然。惟一令人沮丧和烦躁的就是那拥挤的车流，汽车、摩托车、人力三轮和自行车都在拼了命地争抢着时空，争分夺秒地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十公里的路，彭辉的宝马车被堵了好几次，还把崔副局长和老魏的桑塔纳跟丢了。彭辉让李彤开快点，并伸过手去也像别人那样时不时地按车喇叭。法不责众，交通警察现在都在忙于疏导，根本没工夫管这些起哄架秧子的不法之人。后来，彭辉让李彤驶入了便道，便道上的单车族投来嫉妒的眼神和狠毒的骂声，这时彭辉只能选择忍耐，否则定会招来众怒。普通老百姓对豪华车有着本能的反感，认为坐豪华车的没几个好人，不是奸商就是贪官。
    彭辉一到下午就惦记着往楼外楼饭店跑，心情之急迫甚至超过了崔副局长和老魏。
    连续半个月，彭辉每天晚上都在楼外楼宴请他的朋友及崔副局长和老魏这样的甲方，而且每次都提前订下韩秋服务的包房。楼外楼有规定：包房服务员每个月至少要有两次上千元的订餐，否则就没有奖金；客人找包房服务员订餐每超过两次奖励一天休假，每桌超过一千元还有五十元的提成。
    由于彭辉的缘故，韩秋在领班、经理和老板的眼里一下子由笨拙的丑小鸭变成了白雪公主。其他服务员也开始对韩秋刮目相看，争着与韩秋套近乎。尤其是那些完不成任务的包房服务员，甚至哀求韩秋把超额的订餐匀给她们一两次。韩秋自然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竟然得到一位有钱的大老板如此照顾；忧的是，彭辉显然是为了她才如此挥霍的，正如小慧所说，彭辉肯定对她有了非分之想。
    女领班——小慧的表姐孟雅萱说：“你个小东西使了什么鬼把戏，居然把彭老板这样的大款给套住了？这下你可行了，奖金恐怕比工资高多了！”
    韩秋谦虚地摇摇头说：“人家哪是冲我来的，人家就是客饭多嘛。”韩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有几分得意。
    小慧羡慕而又带有几分嫉妒地说：“哼，让我猜对了吧？就是彭老板喜欢上你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你就得被他挖走啦！”
    韩秋红了脸，因为她明白“被挖走”的意思。小慧跟她说过，这两年餐厅有点姿色的服务员大都被有钱人养起来了。
    临离家时，父母曾再三提醒韩秋说，大城市赚钱是容易，可坏人也多，尤其是那些有钱的人，你可得多长个心眼才是。韩秋对父母下保证说，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多留个心眼的。韩秋知道，若不是家境实在太艰难，父母是舍不得放她出来的。韩秋也不愿离开父母，可是她又必须替父母分忧，出来打工也是迫不得已。
    韩秋并没有太高的奢求，只要每个月能挣四五百，家里的日子就没有那么艰难了。如果说她有什么良好愿望的话，那就是将来有了富裕钱的话，把爸爸妈妈接到北京玩几天。别说北京了，爸爸妈妈连省会济南都没去过，韩秋觉得爸爸妈妈这辈子的确活得太冤了。妈妈特别向往北京，妈妈说过，北京是皇帝呆的地方，皇帝呆的地方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妈妈还说，皇帝咱们这辈子是看不上了，可咱们兴许还有机会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毛主席不是就躺在水晶棺材里吗？毛主席可比皇帝还皇帝，毛主席就是个神呐！韩秋总想着妈妈的这个心愿，觉得妈妈的这个心愿并不是多么难以实现的。
    有一次彭辉问起韩秋家里人的情况，韩秋便信口跟彭辉谈起了妈妈的这个心愿。彭辉当时就表示说：“这有什么难的，你现在就可以把你父母接来，我派车去接也行，一天就可以打个来回。”韩秋当时没敢点头，彭辉派车去接？那可不成。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父母肯定会产生疑惑和不安的，她对父母解释不清和彭辉的关系。但是韩秋记住了彭辉的这个承诺，她想再做进一步的观察了解，假如彭辉对她的确没有恶意的企图，也许她将来会求助于彭辉的。韩秋曾想象过平生没坐过小卧车的妈妈一旦坐上豪华的宝马车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妈妈肯定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临清是个小城市，小城市没有几辆豪华车。小城市的人收入低，坐五元钱的面的都算是高消费了。
    记得上中学时，韩秋在一个雪后的早晨陪妈妈去看病，当时人多车少，韩秋搀扶着妈妈等了一个小时也没挤上公交车。韩秋想叫辆出租车，妈妈马上皱着眉头说：“那是咱们这样人家坐的吗？五块钱？五块钱够咱们一家四口吃上两天的啦！”后来韩秋搀着母亲走着去了医院，一路上娘俩摔倒了无数次，韩秋手上的那块疤就是那次摔的。
    彭辉曾问起过韩秋手上的那块疤，韩秋如实对彭辉讲了。彭辉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摸着她手上的疤痕轻轻叹了口气。那是彭辉第一次摸韩秋的手，韩秋对彭辉的那一声叹息很有些不解。韩秋上高中以后，手就没有让任何男人摸过。韩秋当时并没有拒绝彭辉的这一举动，因为她觉得彭辉不仅没有恶意，而且对她挺同情的。
    彭辉摸韩秋手的这个细节恰恰被谢伟亮看到了，谢伟亮经常站在韩秋负责的包房门外往里窥探。下班以后，谢伟亮把韩秋叫到僻静处说：“没想到你也是工业酒精——甲醇（假纯）呀！想挣钱干吗留在这里？直接去歌厅或桑那干小姐不就得了！”
    韩秋没有申辩，韩秋嘴笨，不知道该如何申辩。韩秋哭了，韩秋觉得谢伟亮侮辱了她。小慧为此和谢伟亮吵了起来，谢伟亮正想抛弃小慧，就为这么点小事，谢伟亮就不再让小慧去他的单身宿舍了。小慧找表姐孟雅萱诉委屈，说就这么了结太亏了。孟雅萱便去找梁老板为小慧鸣不平，梁老板把谢伟亮臭骂了一顿，逼着谢伟亮给了小慧五千块钱才算彻底了结。
    此事很快传到了彭辉和李彤的耳朵里，彭辉对李彤说：“你找机会警告姓谢的一下，小兔崽子要是再敢欺负韩秋和小慧的话，我就废了小丫挺的！”李彤很快把此话转告了谢伟亮，谢伟亮嘴上说不敢不敢，心里却一百个不服气。
    谢伟亮并不是省油的灯，他是在东北老家惹了麻烦逃到北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