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空气很怡人，一点也不像晚秋时节。彭辉把自动天窗开启，清香的空气在车内循环，让人感到爽极了。
    韩秋有点晕车，彭辉让她提前吃了晕车药。药还真管用，韩秋居然一点晕车的感觉都没有。彭辉说那药是进口的，当然很管用。韩秋很感激地看了彭辉一眼，心说，他的心真细，自己昨晚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他就记住了。其实彭辉的车里一直备有晕车药和避孕套，他爱惜他的车，怕晕车的人吐在车里；他很在乎自己身体，无论跟那个情人行事，他都坚持用避孕套（当然也怕她们怀孕，一旦怀孕恐怕就该有麻烦了）。韩秋坐在副座上，时不时地看一眼口若悬河的彭辉，她觉得彭辉开车的动作很娴熟也很潇洒。
    彭辉的嘴始终也没闲着，他喜欢跟韩秋聊天，和韩秋聊天跟当年同菊花聊天的感觉一样。
    彭辉说：“菊花要是能活到今天，我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韩秋问：“彭哥，当时您为什么没去老家接她？”
    彭辉说：“我回到北京没多久，我母亲就病倒了，直到去世就没离开过医院，我跟本就没时间去接菊花。”
    韩秋问：“您也没给她写过信吗？”
    彭辉说：“写过，写过不止一封，可她一次也没回。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父母曾让人给我母亲写过一封信，但是当时我母亲没告诉我。我母亲临死之前才对我说之所以瞒着我，就是怕我把菊花接到北京来。”
    韩秋问：“为什么？”
    彭辉说：“还不是因为她是农村户口，那时人们的观念就是那样。”
    韩秋问：“菊花是怎么死的？”
    彭辉说：“她父亲说她得了急病，开始我不信，非要去看看她的坟，起初她父亲不让我去。我流着泪说，我必须得去看看菊花的坟，我得到她的坟前跟她说几句话。后来她父亲就带我去了，她就埋在村头的池塘边。在我们老家有这样的习俗，没出嫁的姑娘是不能入祖坟的，一般都是悄悄地埋在池塘边或河套旁，然后等哪家死了光棍汉再‘嫁’出去。”
    韩秋擦了擦眼角问：“您爱人知道您跟菊花的事吗？”
    彭辉说：“她好像知道一点儿，因为我们吵架的时候她说过这样的话，‘你别总揭我的短儿，你当我不知道你的风流事吗？’我想她大概是从她母亲那里知道的，她母亲跟我母亲很要好，我母亲跟她母亲无话不谈。”
    韩秋没再往下问，虽然她觉得彭辉婚姻的不幸双方都有责任，但她似乎更同情彭辉一些。
    后座的崔副局长搂着小慧不停地打情骂俏，崔副局长的肚子里装了许多黄色小段儿和浑谜素猜的笑话。小慧显然被崔副局长挑逗得动了情，说话变得嗲声嗲气的，还不时地在崔副局长身上摸来摸去。彭辉不想让韩秋听到看到后面的情形，便把车里的音响打开了。立体声效果很好，音乐一响就让人感到了某种强大的震撼力。“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这是彭辉最喜欢听的歌曲，他一直觉得这首歌就像是专门为他和菊花写的。
    彭辉很少唱歌，因为他的嗓音很一般。如果别人非让他唱，他也只唱这首《小芳》。彭辉随着音响里的歌声轻轻哼唱着，韩秋能够感觉到彭辉的语调是哀伤的，知道彭辉又在思念那个叫菊花的人了。韩秋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被爱的感觉，但她觉得菊花是幸福的，离开人世这么多年还被人念念不忘，菊花应该含笑九泉了。
    高速公路就是快，从北京的高速路入口到沧州高速路出口，还不到两个半小时。如果天津那一段也贯通的话，恐怕连两个小时都用不了。彭辉喜欢炫耀他的宝马车，说跑一百八十迈就跟玩似的，可他又特别爱惜他的宝马车，始终没超过一百五十迈。
    沧州是个小城市，比临清大不了多少。不过这里是武术之乡，又是林冲火烧草料场的地方，名气自然要比临清大多了。韩秋好奇地望着车外，觉得就像回到了临清一样，因为这里的出租车也都是“小面”，也有许多人力三轮车，再有就是那些还没撤走的早点摊儿，也和临清的很相似。
    出发前都没吃早点，此时大家的肚子都在咕咕叫了。彭辉把车停在早点摊儿比较集中路旁，松开安全带说：“我看咱们就在这吃吧，这的驴肉火烧和羊杂碎汤棒极了。”
    小慧看着那些脏兮兮的摊位和摊位旁同样脏兮兮的人说：“我的妈呀！多脏呀！可别吃坏了肚子。”
    彭辉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就别那么讲究了。看着脏，吃着香，你尝尝就知道了。谁要是怕拉肚子，就多吃几瓣大蒜。”
    崔副局长早听彭辉讲过，“驴肉火烧就羊汤，大补又壮阳。”他很想尝一尝。他拍了拍小慧的头说：“宝贝儿，大蒜消毒，不会闹肚子的。”
    彭辉轻声问韩秋：“你怕不怕？你要是吃不惯，咱就改地儿。”
    韩秋说：“就在这吃吧，我没那么多事儿。”
    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一人一套驴肉火烧。彭辉还特意要了几个羊蛋子，切碎后分放在了几个碗里，他没有对韩秋和小慧讲明是什么东西，否则她们肯定不吃了。彭辉只是悄悄告诉崔副局长说：“这玩意儿可是大补，我在您的碗里起多放了一些。”
    崔副局长最近一直很在意补肾，因为他怀疑自己的性功能减退了，采野花的时候没问题，可是跟老婆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前不久他跟彭辉谈到了这个问题，彭辉说这好办，我有个朋友配的药酒特管用，回头我给您要几瓶儿。次日彭辉就拿来了，崔副局长喝了两天还真管用。这两天崔副局长已经攒足了劲，就等着在小慧身上试药力呢。
    说归说吃归吃，小慧比谁吃的都香，一大碗愣没吃够，又添了半份羊肠子。韩秋大概是晕车的缘故，吃了几口就腻了，又不忍心浪费，便对彭辉说：“彭哥帮帮忙吧，我喝汤您吃稠的。”
    彭辉说：“我给你要碗稀饭吧，要不然就来两个茶鸡蛋？”
    韩秋说：“不用了，我的饭量小，这个驴肉火烧就足够了。”
    刚吃完，李厂长就带着女秘书赶到了。刚才彭辉给李厂长打了电话，李厂长说十分钟就到，现在也就过了七八分钟。李厂长个子不高，肚子却不小，模样有点像香港演员曾志伟。女秘书二十五六岁，苗苗条条，文文静静，脸盘眉眼有些像“邻家女孩”徐静蕾。李厂长的热情显得有些夸张，彭辉把崔副局长介绍给他的时候，他居然还深鞠了一躬，让人觉得挺虚伪的。女秘书倒是很得体，微笑着和大家握手，还从包里拿出纸巾让韩秋和小慧擦嘴角。
    上午在厂子里象征性地看了货，尔后李厂长就把大家请到了一家规模很大的海鲜酒楼。这里离黄骅港只有百里之遥，海鲜都是当天运来的，品种很多也很鲜。韩秋喜欢吃海鲜，去北京以前她几乎一样也没吃过，只是在认识了彭辉以后，彭辉请她吃过几次，她觉得海鲜的确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