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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五章 反击
    第二天一早,我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
    “振作起来!”我对镜子里的人喊道。
    “从今天开始,抛开一切幻想,让我们来拼一拼!”
    于是我就出了门。
    我尽力使自己的外型看起来与平时毫无区别,但在我的内心却充满狂躁。我要用言辞来战胜嘲讽,讨还所受的凌辱和轻视。我恶毒地想,要让他们失去快乐的品味,在他们愉悦的调笑中撒上一把胡椒,让他们去回味自己嘲弄的滋味,让他们不再对践踏别人的自尊和人格感兴趣。
    “嘿!看你精神不振的样子!昨晚又约哪个小姐去了?”
    “你怎么忘了!我昨晚不是和你同床吗?”
    “嘿!看你干活的样子,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和你一样,杀猪的!”
    “嘿!我这碗里有半口丸子,来尝尝?”
    “好啊!把你的抽水马桶递过来!”
    “嘿!昨天电视里表演小偷的不就是你吗?”
    “眼光真不错!怪不得你号称贼眉鼠眼。”
    “嘿!看马路边那个要饭的,跟你很象啊!”
    “是啊!那旁边蹲的癞皮狗不就是你吗?”
    我实在不愿意这样污言秽语。但对于习惯于捉弄别人的人只能这样。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发展。当开始把恶意的自嘲和刻薄的讥讽常挂在嘴边的时候,我的行为则变得不可收拾,大家开始领教我长久以来深埋在心里的动物般的攻击潜能。
    但这一切对其他人十分有效的回击却丝毫没有触动江楠。她似乎没有感到我对现实的不满和对她的反抗。她仍然用高傲的身体语言和目光,用非凡气质制造的压力使我感到被虐。
    我试图用对付别人的方式来激怒她,得到报复的快感,但她根本没有兴趣与我发生任何冲突,只是用轻视表露她的态度。于是,事情变得十分无奈,我已然摆脱了公司职员对我的戏弄,大家开始用一种全新的态度表示对我人格的尊重,即对我敬而远之,唯独江楠依然如故。
    十二月初发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这是我与江楠一同到广州出差时发生的故事。
    早晨我们乘豪华大巴从深圳火车站出发。那天她一如既往穿着黑色套装。在上车的时候,我故意把时间拖了几秒钟,使自己避开与她坐在一起,我坐在了她的身后。于是在她的身边坐了一位男士,而我身边则坐了一位妙龄女郎。
    车开了,我开始有一种想要证明什么的想法,也许是路途的乏味,我有意无意之中碰掉了身边小姐的手袋。我为她拣起手袋的时候,瞥了她一眼,我发现她有一副天真的外表,令人赏心悦目。于是我突然有了个念头,认为应该找个话题开始一段有趣的旅程。
    我没有把手袋立刻还给她,而是对手袋进行了一番观察和赞赏,我故意仔细研究它的款式和颜色,使手袋在我手里尽量多停留一会。
    “你的包真漂亮!”我由衷地称赞。
    她没有对我的借题发挥有所回应,眼睛看着窗外。于是我继续表演。
    “颜色很正,款式也很新颖。”
    她依然没有反应,但她的嘴角起了一丝微笑。我明白那是对我挑逗的嘲讽。但我丝毫没有气馁。
    “质量不错,但好象不是真皮的。”
    她不笑了,开始用眼角扫视她的手袋。
    “这种包最适合配兰色的服装,千万不能与红色搭配。”我胡言乱语。
    她低下头不自然地审视自己的红色套裙,然后侧过头来。
    “这种包我常看到老太太使用,很潇洒,很能体现老人的气质。”
    她的脸开始变红,眼光很不友好,试图阻止我继续对她的包发表看法。
    我侧脸对着她,“你这种包不能装化妆品,这种皮革与化妆品会起化学反应,产生一种对人体有害的气体,尤其对人的皮肤有损伤。”
    她终于开始认真对待我对她的主动。
    “你能把包还给我吗?”她说。
    我微笑了,把含情的眼神投向她的眼睛,并长时间地停留在她的眼睛上。她刚开始还严肃地盯着我,但随即就落败了,从额头到脸颊都飞起了羞涩的红晕。于是包依然停留在我手里。
    “许多人以为包对人来说是一种装饰和工具,其实它和文字一样是一种语言,它是人潜意识的一种反映,通过对包的款式和颜色的分析就可以分辨一个人的性格和道德品质。”我言胡乱语。
    女子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你不相信?”
    她不置可否。
    “比如这个包,款式比较中庸,形状规则,是咖啡色。这说明你心态平稳,没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比较务实,对工作认真负责,喜欢家庭的温馨平静。另外你一定还没有男朋友,是单身一人。”
    她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怎么说呢?你很有意思。”她轻声说。
    “‘你很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你对包很有研究,是推销包的吧!”
    “我是个勤杂工。”
    “不可能!”
    “骗你干什么?你可以问我上司。”
    “你上司?”
    “就你前面的那位女士。”我故意大声说。我看出当我开始与身边的小姐调情的时候,江楠就有要阻止我无聊举动的想法。她一定认为自己有对我的行为加以控制的权力。
    “这么年轻!”
    “是啊!很有作为是吧!”
    江楠不自然地蠕动了一下身体。
    “你刚才说包的颜色不配我的衣服是什么道理?”小姐侧过头问。
    “这个很自然,颜色是一个人体现内心的一种语言。比如兰色表示一个人心态成稳,比较内向,喜欢宁静的田园式生活;而红色则表示积极,外向,活泼好动,追求刺激新鲜;黄色表示一种浪漫情调,属于梦幻般的世外桃源;绿色表示一种生命的跳动感,有大自然的盎然生机,是活力和青春的象征;白色表示纯洁、祥和,是天堂和正义的颜色;黑色则是──”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加大了声音,“表示阴暗。如果一个人特别偏爱黑色,则说明这个人心理处于一种极度障碍之中,内心充满矛盾和不安,离群索居,对周围的事物怀有敌意和仇视,属于那种极端傲慢和自私的人。这种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内心异常痛苦,其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滥用权力来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
    如果我一直没能找到一种途径来达到对江楠报复的目的,此刻我真是感到异常畅快淋漓。我终于看到江楠开始在我指桑骂槐的言辞中有了恼怒,看到她的脖颈变得粉红,身体僵硬。我简直不能形容自己此刻快乐的心情,这个黑色的恶魔,一直压在我心头的乌云,终于得到被戏弄的机会。
    接下来我与女孩子的谈话变得索然无味。当她开始把自己放开,表达思想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知识有限的可怜,更让人丧气的是她对事物的理解力停留在孩童时代,既不能对谈话主题表示自己的见解,又喜欢用现成的陈腐观点人云亦云,满脑子都是肤浅的生活小常识。当我试图用一种思辩的方式谈论人生,她就开始哈欠连天。于是我们的谈话到了死胡同,在谈到衣食住行的话题时,我终于设法把话题终止了。我放倒了靠背,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在广州我随江楠造访了一家公司。从公司的大门出来,我的肩上多了个沉重的纸箱,这是我此行的全部目的。虽然我已习惯了被她当作奴仆使用,但依然有一种被虐的感觉。
    如果四年大学所学的知识就是为了承受这种心灵的疼痛,我何苦要付出艰辛去研习泰罗 、梅奥 、西蒙 和德鲁克 的著作,何苦要在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和萨特的思想中耗费生命。如果生命的结果就是忍受命运的煎熬,在散漫的新陈代谢中衰老肉体,那思想的丰满和成熟又有何值得兴奋和骄傲呢?我边走边想。
    江楠始终不与我多说一句话,只是用对付狗一样的命令告诉我前进还是后退。我的确感到自己是一条狗,满腹的不平衡但依然对她紧紧追随,即便我感到肩上的纸箱越来越沉重,心理越来越压抑,我依然不能表达自己的不幸,依然在炎热的大街上蹒跚而行。汗水把我的衬衣浸透,布料粘贴在皮肤上痛痒难忍,而她似乎没有要打出租车的意思,我开始明白她是利用这种方式表达内心的暴力。
    在繁华的大街上,一个满脸透出被生活压抑的沧桑男子,跟在一个魅力十足、风姿绰约的女子身后,肩上顶着一个硕大的纸箱,脑袋沉浸在包裹的阴影里,迈着急速的碎步,摇摇晃晃穿梭在行人中间,做人的尊严毫无疑问被丢在自己的裤裆里了,那情景真是有点象天方夜谭里的阿拉伯脚夫辛巴达 。
    我们在一家宾馆做了停留。她没有告诉我去干什么,我也没有要知道的任何心思,只是祈祷这种苦难能尽早结束。
    电梯上了四楼,我跟在她身后进了一家公司。这是宾馆的一间套房,在这里我看到两个男子。
    江楠用英语向其中一个瘦削的男子打招呼,然后与另一个矮胖男子用粤语谈起工作。我没有兴趣听,肩上的箱子自然已被扔在角落里。而我在主人的招呼下瘫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把主人倒给我的一杯水喝了个干净。
    一会,江楠与矮胖男子出了门,临走很不客气地告戒我不要随处走动,等她回来。
    我哪里有要走动的意思。四肢的酸痛如涌动的热流要把我的骨骼炸裂开来。我感到肌肉的麻痹,被拉扯的神经如同断裂的钢索刺激我的神智,于是我又喝了一杯水。
    “你好吗?”办公桌后的瘦削男子用英语对我说。
    我能听懂他蹩脚英语的含义,但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用英语与我说话。于是我也用英语回答他。“你不是看到了吗?我不好。”
    “你是江小姐公司的人吗?”
    “对!”
    “你公司的江小姐很迷人。”
    “等一等,”我改用普通话说,“你能不能不用英语说话?”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的话,我不懂中文。”他依然用英语说。
    “不懂中文!你不是中国人?”我用英语问。
    “我是日本人。”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同一个日本佬说话,后来我才知道他叫木村平树。
    “你好,我把你当成中国人了。”我立刻改用日语。
    “你懂日语!”他立刻兴奋起来,用日语的口齿立刻变得伶俐。
    “还可以吧!我在大学时学过日语。”
    “你是哪所大学?”
    “╳╳大学。”
    “你日语很流利。”
    “谢谢你的夸奖,这要感谢你们日本女孩。”
    “日本女孩?”
    “是我的一位好友,日本留学生。”
    “真的吗?她在你的学校?”
    “不!是重庆╳╳学院。”
    “你们怎么认识?”
    “说起来很有意思。我有天上街,见到一个女孩子四处问路,日语和中文混杂在一起的句子谁也搞不清她要干什么,而我正好帮她解决了问题。于是我们成了好友,她是我唯一的一个日本朋友,人很温柔。你们日本女人很有味道。”
    “哈哈!”他笑了起来,“人也很漂亮把!”
    “怎么说呢?这很难讲。”
    “她不美吗?”
    “一个羞涩、瘦小的姑娘。”
    “这么说你对她没有意思。”
    “我从没有认真看待这事。”
    “她如何对你?”
    “我想她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与她之间的鸿沟。我指的不是国籍问题,而是对爱情的看法。她回国时有些伤感,所以我想她还是喜欢我的吧!”
    “你为何没有对她付出感情呢?”
    “感情不是要来就来的东西,不是理智强迫的产物。总之我喜欢她,做朋友很不错。”
    “你们还联系吗?”
    “有必要吗?寄托无尽的相思在无望的结局当中?”
    “哈哈!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怎么回事?今天你是第二个给我这种评价的陌生人。”
    “第二个人?”
    “来广州的车上遇到一位小姐也是这样评价我。”
    “你很有女人缘,我想你在江小姐手下一定很得宠。”
    “你错了!我是个被她唾弃的人。”
    “你在她手下工作不快乐吗?”
    “岂止是快乐,我快要发疯了。”
    “你在她手下干什么?”
    “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勤杂工,负责打扫卫生,搬运东西什么的。”
    “不可能!”他惊讶地说。
    “世上什么都有可能。”
    “那你为何不同江小姐好好谈谈?”
    “不可能有结果,我俩水火不相容。”
    “是因为工作还是感情?”
    “感情?真难想象你会有这种想法。我和她冲突是关于人格和自尊的问题。”
    他沉默了,但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明白我话中的含义。
    之后,我们开始谈论别的话题,关于中国和日本在文化和民族性格上的差异我们谈了很长时间,但我们都避开那些敏感的话题。我发现这个日本人很健谈,在我面前没有什么陌生感,我想也许是个性的问题,他似乎比较喜欢自由和浪漫的生活。
    这次出行最有趣的一幕出现了。当我们正兴高采烈交谈的时候,江楠和矮胖男子回来了。这时我和木村平树正高谈阔论。当他们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木村并没有发觉他们,因为他背对着门,我故意无视江楠的出现,依然用流利的日语同木村谈笑。
    我看到江楠异常惊讶的神色,那是我从没在她脸上看到的东西,肃穆的脸颊拉起一道弧线,眼睛睁大,似乎难以想象那个平常被她蔑视的男子竟然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同一个日本人用日语流利地交换思想。我想这种情形超出了她的想象边界,一个被她贬低到勤杂工一类的人,一个她想怎样摆弄就怎样摆弄的懦夫和蠢材如何成为一只凤凰她是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
    回去的车上,我们坐在了一起,这次是我无可奈何的选择,因为这次要对号入座。
    她坐在里边,靠窗户,我靠中间的过道。为了避开她我尽量把身体侧向远离她的方向,把胳膊盘在胸前,而眼光则投向另一面的窗户。我用身体语言向她表明对她的反感。
    她似乎没了以前的傲慢。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默默地沉思。一阵我发觉自己过于做作,为了不使我的行为又成为别人的笑柄,我还是最终坐正了身体,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华灯初上的时候,我们到了深圳。通过边检站,大巴驰入了市内。我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江楠依然在沉思,如果我不是日常对她的人品有所了解得话,她的形象真有谦谦淑女的味道。当车到罗湖车站的时候,她仍没有从沉思中醒来。
    我没有提醒江楠就下了车,然后从大巴的行李箱中取到纸箱。当我站在一旁手插在口袋里幸灾乐祸的时候,她在乘务员的催促下慌张地下了车。
    我看到江楠的失态,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东西,我很满足。在回公司的路上,她没有说一句话。而打的、给司机指路则由我一手操办,甚至当我要给司机付帐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在我之前抢先递给了一张百元大钞。
    江楠站在车旁等司机找钱,我径自从出租车的后备箱里搬出了货物,扛在肩上独自走进大楼。我打开电梯走进去,立刻关门上行。我把纸箱放在办公室内,随即离开了办公室,因为我想要赶在她上来之前走进另一部电梯,我不想看到这个可恶的女人。
    但事情的发展没有随我愿,我还是在走廊里碰到了江楠,她似乎想要给我说什么,可我迅速从她身边闪过,旋即走进电梯。
    深圳的冬天姗姗来迟,直到十二月份,天气经过北方寒流的侵袭之后才开始冷了下来。我原打算辞职不干的想法此时也被这场寒流打散了,有了要坚持到春节的念头,于是我把写了数次的辞职报告丢进废纸篓里,决定继续忍受环境对我的打击。
    时间过得很漫长,我依然干着令人厌恶的工作,依然感到孤独和寂寞。我数次产生要到街上狂啸的念头,这种念头使我发现自己已然堕落到变态的地步,思想中不断产生邪恶的幻想,我晚上躺在床上,把双手枕在脑后,苦苦思索改变现状的方法。在我眼前许多以前感到美丽的东西现在都变得丑陋,我的自信和梦想被现实剥落的只剩最后一点聊以自慰的嘲弄了。我对江楠的痛恨一天天在增长,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春节将至,一切都开始变得匆忙。我的心情也日益轻松起来,开始幻想在来年开始新的生活。我决定春节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然后设法找个新的工作,也许换一个环境可以彻底摆脱这个恶梦。
    临放假的前一天,下午下班后我乘电梯到了一楼大厅,当快要走出楼门时我发现把一本很重要的书丢在了办公室,这是本名叫《原始思维》 的哲学著作,作者是法国人列维-布留尔,我从一位大学老师手里借来,这次回家准备还给他。
    再次进办公室,我看到江楠正在复印文件。我非常尴尬,非常不习惯与她单独在一个房间。
    江楠见我进来对我点点头,这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问候,我鬼使神差地也点头向她表示回应。
    “你明天走吗?”她突然开口问我。
    “对!”她的问话很唐突,我顺口回答了她。
    江楠没有停手头的工作,依然用上司的口气问:“A4的复印纸怎么没了?”
    我根本不想回答她的提问,所以装着没听见,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找书。
    我想她一定是回瞄了我一眼,对我装聋作哑很不舒服。
    “你车票买了吗?”她问。
    我不知江楠为何关心我的车票,我没兴趣回答她,仍然沉默无声。
    沉寂了几秒钟后,她突然用命令的口气说:“过来一下!”
    我很恼怒,抬起下颌冷漠地问她:“什么事?”
    “这台复印机经常卡纸,你看用什么办法解决一下。”她盛气凌人的语气让我难以忍受。
    “我下班了,要修理等我回来再说。”我的语气也很不客气。
    江楠似乎没有受过这样的无理,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你怎么了?不想修是吧?”
    “对!”
    “好!好!”她冷笑着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我拿了书大步走出了办公室后,我听到纸张被摔到地上的声音。
    回到寓所,躺在床上我心里很烦乱。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凉,为自己终于走出了最后的一步而苦恼。用了三个月时间,经历了无数磨难才得到的工作终于让它从手上滑落,这是怎样一种心情。
    我开始回忆那些苦难的日子,在街道边的草地上过夜的情景。一个人,孤独地蜷缩在一棵树下,不远处灯火辉煌,但我似乎根本无法与之相融。我内心冰冷,象被世界抛弃的婴儿,饥饿使我神经麻木,欲哭无泪。我几次从睡梦中惊醒,然后摸索背包,试图找出可能被自己遗漏的钱币。此时的我已毫无自尊心可言,如果有人给我一顿饭钱让我喊他爸爸,我也会毫不犹豫答应。人的丑陋不在于酒足饭饱之后,而在于感到生存的恐惧,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狰狞面目只有在生存斗争中才能被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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