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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二十四章 勾引
    我从李总的嘴里了解到从上海来了几个神秘的人物。他们的出现是我早就料到的,但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巧。于是我开始在酒店的房间里来来回回度着步子,思考我面临的复杂形势。最后我决定会一会这几个人。
    我找到了上海人下榻的酒店,在一楼大厅服务台上打听他们的房间。一位长相可爱的服务小姐对我的查询似乎很不情愿,我竭力使自己保持微笑,对待小姐冰冷的态度。
    “是哪天登记的?”她问。
    “最近几天。”
    小姐翻动着手中的登记簿。
    “没有你找的人。”
    “不可能啊!”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她很霸气地问。
    “能让我找找吗?”
    “不行!”
    “你看这样。”我换了种方式,“如果我能在这找到我朋友,我就在这登记个房间。你看能否行个方便?”
    “这与你住不住没有关系,我们有规定,不能把旅客登记簿给外人看。”
    我舒心地笑了笑,用很温柔的目光投射到对面这个顽固的小姐身上。
    “小姐,请问你贵姓。”
    她犹豫了一下。“姓李,你问这干嘛?”
    “没什么其它的意思,我觉得你很独特。”
    她侧脸讥讽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不起!能否再问你一下你叫什么?”
    她似乎对我的探询十分厌烦,“无可奉告!”她头也不抬地说。
    我立刻表示非常惊讶,“你怎么会有这样怪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
    “‘李无可奉告’,名字起得很让人不可思议!”我非常认真地说。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对我这种滑稽可笑的言谈有了某种放松。
    “小姐,你干嘛摇头呢?我有什么让你不可理解的地方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提问,而是问我:“你从哪来?”
    “一个穷地方,深圳!”
    “深圳是个穷地方?”
    “对我来说是这样。我是个穷光蛋!”
    “看你不象!”
    “是不是穷光蛋可以从外表看出来?”我问。
    “你衣冠楚楚,根本不象穷光蛋。”
    “那你看我像什么?”
    “像个老板。”
    “既然你这样赞美我,我不能对这种赞美没有回报。你愿意中午陪我吃饭吗?”
    她不好意思地微笑了起来。“不行!”她回答非常干脆。
    “不要拒绝一个对你的美貌感到惊叹的男人。你愿意伤害一个对美执着追求的心灵?从你娇嫩的嘴唇里不该发出这样令人悲痛欲绝的话。如果中午不行,晚上怎么样?”我满脸愁苦地建议。
    她脸上飞起红霞,被我夸张的称赞搞得不知所措。
    “不行!”她开始变得犹豫不决。
    “你几点下班?”我问。
    “五点。干什么?我不会和你去的。”
    “那么我五点再来。就这样,你一定要等我!”我投给她最迷人的微笑,然后也不再听她给我回答径直离开了酒店。
    我回到华都酒店,在自己房间的镜子前仔细地端详自己。那是一副极其平常的脸,黝黑的肤色,没有任何可以吸引女子的地方。如果不是在我眉骨下面潜藏着一双具有感染力的瞳孔,那是带着寒冷和热情、高傲和卑贱、敏感和麻木、嫉妒和宽容、正直和邪恶、快乐和伤感的目光,如果没有它们来暴露我内心的世界,我必定没有打动任何女子的能力。
    小时候我是一个非常羞怯的男孩。自从我知道在我这种性别之外还有一种神秘的性别,于是我就有一种对这种神秘的好奇。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眼睛开始回避她们的目光,羞于目光的对视,它使我感到惶恐和紧张,这种感觉是出自于内心的自卑和生理的成熟。我神秘于她们的身体、性格和爱好,这是一种青春期烦躁伤感的萌动,我可以在她们背后目不转睛地注视她们,在她们没有注意的时候观察她们,但当她们用目光毫无愧疚地投来一瞥的时候,我立刻就像一个窃取了邻居婴儿手中糖果的小偷感到万分惭愧。
    这是一种我才有的懦弱,还是许多人都有的病态,我不知道。直到我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都不能解决这个内心的卑贱。
    有一天,当我把目光从一个灿烂的脸蛋上离开的时候,我开始痛恨这种性格上的无能,开始咒骂自己。我一定要战胜这种胆怯,否则我是一个永远不能在异性面前具有自信的男人,将永远是一个被她们轻视的软弱分子。当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之后,我终于决定开始意志和品格的锻炼,于是第二天,我在从学校到解放碑的二路电车上开始这种磨练。
    那是一个天真、有着如月儿般容貌的十六七岁姑娘。我从她一上车就把目光投到她的脸上,也只在不多久她就发现我眼睛的光芒。那一刻当我们的目光碰撞到一起的时候,我们同时都感到了冲击,她的目光立刻躲避了。但我没有,我克制住自己的恐惧,用顽强的意志支撑自己。那时我已不是对美的欣赏,而是为了完成一件我生命中必定要完成的事业。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的脸孔一定是扭曲和僵硬的,在那个被我当成试验品的姑娘眼里一定是丑陋且不堪入目,但愿我的行为没有给少女的心灵带来什么伤害,不会再因为我邪恶的注视而永远回避在她未来的生活中投向她的美好目光。
    女孩后来虽然再没有与我对视,但她一定知道我在那一刻一直没有把眼睛离开她的脸蛋,因为女孩不时匆匆扫过我身体的眼神使我察觉到女孩徘徊摇摆的心态,我不知道女孩为何要这样,是想知道车上这个无知的男孩是否依然在注意她,从而提防我,还是被我痴情的目光吸引。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大事,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知道自己开始有了自信,从女人身上得到的自信,我非常骄傲。以后我经常在公开的场合把目光投向最亮丽的脸蛋,虽然有时得到的是蔑视的白眼,但也得到过温柔的回报,当我目光的技巧提高到一个可以挑逗和撩拨的境地,从目光中可以随时透出悲苦和傲慢、辛酸和满足,我于是再也不怕她们的瞳孔,于是我的眼睛成了征服她们的武器。
    下午,我整理了自己,使自己很有一种青春的气息,黑色的皮夹克配上黑色的西裤。在我梳理成型的发型上透出黑色的光泽。我在镜子前整理了自己领带,摸摸溜光的下颌。对那样一个女子需要这样吗?我问自己,谁知道呢?也许勾引她毫无必要。
    我准时出现在她面前,她对我的出现似乎没有吃惊,而是感到羞怯。
    “你这人真无聊!”她说。
    “不要这样丑化我,一切的过错都是你引起的。谁让你对我的冷漠让我对你的气质产生浓厚的兴趣。你需要换衣服吗?”
    “我没答应你!”
    “你看我们是去川菜馆还是吃西餐。”
    “你邀请女孩子都是用这种蛮横的态度吗?”
    “不!只对顽固的女孩子这样。”
    “你不要再费心了!我有男朋友。”
    “这么说你没有结婚,那对我可是个好消息。”
    “你这人太难缠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你要看登记簿对吗?我给你看就是了。”
    “现在晚了,我对登记簿没有了兴趣,我的兴趣转移了。”
    “你怎样才能罢休?”
    “陪我吃饭!”
    她咬着嘴唇沉吟了半饷,“好吧!你答应就骚扰我这一次,以后不再缠我,我就答应陪你吃饭。”
    “我很乐意接受你的条件。你现在就下班吗?”
    “不!我要等接班的人来。”
    “但愿不是很长,否则我要诅咒这个迟到的人。”我恨恨地说。
    她看着我焦急的表情笑了起来。
    她并不姓李, 而是有一个非常难得的姓──慕容,名倒是很普通──晓君。我们在一家西餐厅坐定,要了咖啡、牛奶、甜点、比萨饼、一盘水果。
    她很迷人,这一点毫无疑问,但如果不是有心事在身我可能会喜欢这种情调。
    “慕容,我明天搬到你们酒店,不知你是否愿意。”
    “那是你的自由,你不该征求我的意见。”
    “我们现在是朋友,对吗?”
    “不要和我套近乎!你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那当然!”
    “看着我的眼睛!”我命令慕容。
    “干什么?想勾引我吗?我可不怕你!”她勇敢地抬起头来眼光直视着我。
    我们开始相互对峙起来,但慕容不知道她面对的对手是一个怎样的人。在她对面的眼光中充满万分柔情,透出神采,像是要穿透她的心灵,是可怕的、带着火热的闪电劈在她身上,撞击她萌动的青春世界,慕容根本不是这样一双眼睛的对手。当慕容从震动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只能匆匆避开这种打击,红晕罩在她的脸颊上,我想她一定开始后悔答应这样荒唐的邀请。
    “你胆怯了?”我笑着问。
    “没有!”慕容不服气地说,但语气软弱无力。
    “你开始喜欢我了,对吗?”
    “你太无聊了!再这样我就走了。”
    “违背你的意志匆匆逃开吗?你为何不把自己的真实感觉表达出来呢?”
    “我承认你的眼睛很可怕!但你也不要太自信,我可是个很高傲的女孩子。”
    “我看到的是一个温柔、纯情、可爱的姑娘。”我说,“她很自信,但那是在脸上,内心则慌张地要命。她的情感被一个陌生男人撩拨起来,但她怀疑这个陌生人是否真诚,因为这个男人太具有诱惑力,她怀疑这个人对所有的女孩子都这样。她对他没有信心,因为她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
    “你很会说话!”慕容踌躇了好一会终于憋出了这句话。
    “对我喜欢的姑娘我嘴唇就很流利,这是天生的,没有道理可讲。”
    “你准备就这样一直说下去吗?”
    “当然不!美好的言辞比不过微小的行动,我希望你陪我看场电影,或者到河边走走。你愿意选择哪种对我美好言辞的感谢方式?”
    “你又来了!你答应过不再纠缠我。”
    “我现在宣布失言。我不能让一个如此美妙的时刻从身边匆匆溜走,那是一种犯罪!”
    慕容温怒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哪样?”
    “你这人真不可信!”
    “尽管诅咒我吧!但不要离开我。你要让我悲痛欲绝伤心而死那么就狠心离开我。”
    慕容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一脸无可奈何。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犯在你的手里。”
    “前世的冤孽就不要再提它了。你吃完了吗?”
    “完了!”
    “那我们走吧!”
    河边的寒风吹在脸上很是疼痛,我们并肩走着,她感到寒冷,于是我搂着慕容的肩膀。这时,我们惊动了河面上的一群水鸟,它们呼啦跃空腾飞,在河面穿梭飞行。在河对岸,一片树叶凋零已尽的丛林中,在暗淡的天空下开始闪烁出点点火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于是问慕容。
    “对面树林是农场吗”
    “不!”她看了看,然后把身子向我靠近,“那是一片坟地。”
    “这么说树林中的点点火星是荧火了。”
    “可能是吧!”
    “你经常来这里吗?”
    “很少来!”
    “你现在同我在一起感到害怕吗?”
    “不知道!我说不出来。”
    “你感到安全吗?”
    “似乎有一点。”
    “如果我是一个鬼,或是一个强奸杀人犯,你现在不感到害怕吗?”
    “别开玩笑!”
    “如果我不是和你开玩笑,而是真的呢?”我改变了自己的音调,使人感觉有一种阴森和恐怖。
    慕容抬起头来看我,我脸上异常严肃、冰冷。
    “这不会是真的吧!你不要吓唬我。”她说。
    我把眼睛挣大,露出更多的白眼仁,把嘴张开,使我退化的犬齿露出,然后立起我的十指,突然回头把面目展露在她眼前,同时发出野狼低沉的嚎叫。
    “你喜欢我吗?”我说。
    慕容象触电一般挺直了身体,一屁股跌坐在河边的沙滩上,露出极度的恐惧,像是没有了知觉。
    我立刻收起自己的怪像。我没有想到慕容竟然如此不堪一惊。我迅速把她从地上抱起,把她拥在怀里,然后亲吻她的脸颊。
    “不要紧张!我是在和你开玩笑。”我拍着慕容的后背温柔地说。
    慕容一阵才透过气来,在我肩上开始哭泣。
    “对不起!我只想使你高兴。不要哭了,都是我的过错。”
    慕容停止了哭泣,静静地爬在我肩头,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心里明白这个姑娘已被征服了。
    张健的家已经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们成了非常好的朋友。我时常表示对张健的音乐素质的欣赏,同时敬佩张健的人品,于是我了解了张健的梦想和追求。
    但有一点,我从张健的嘴里丝毫听不到任何关于刘佳的消息,似乎在他的生活中没有这样一个人,我从没有在张健那里见到刘佳,也没有看到任何她的照片,其他女孩子的照片倒是不少。张健不时透露出一些自己的风流韵事给我这个很好的听众,因为我对他的道德价值观念绝对赞同,甚至到了崇拜的地步。在张健的头脑中,生活就是金钱、享受和女人。张健喜欢与女人在一起的感觉,他明确地表示自己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女人,而且是恭顺温柔漂亮的女孩子。在对待女人的方面张健和我差别巨大,我没有张健对女人情感和性的强烈需求,如果我接触一个女人一般要有接触的理由,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解释。
    我对女人从内心有一种反抗和厌恶,我并不认为孤独是一种病态。自从我离开撒旦的世界,回到人间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不会再对一个女人激动了,我身上属于女人的那一部分已经被一个女人彻底埋葬在深圳的荒原里。我已然不知道感情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我的语言里没有这种词汇的解释,所有关于爱情的电影和校旱都不能激起我内心静默的死水,换来我伤感的眼泪。我似乎明白了,爱情对我这样的男人只有一次,但那已经被一双光滑细腻的手宰杀了,我的生命中只有活着的意志,为了活着与这个世界进行殊死的搏斗,其它任何事物对我都没有意义。
    张健的女朋友除了于兰以外还有几个,我不知道张健怎会有这样大的精神来应付她们。张健的魅力是十足的,对此他知道得比别人还清楚。但我奇怪张健可以和我谈所有我认识的姑娘,唯独不谈那个我最想知道的人。刘佳在张健的心目中难道微不足道,还是最最重要?那个答案一定是所有谜底打开的钥匙,我要对张健施加的惩罚也一定在这个谜底的笼罩之下。
    我第二次到刘总家里去拜访,对这次拜访我没有抱任何希望,但我做了个选择,就是刘佳在家,而刘总还没有回来的时间去敲门。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我如愿以偿地看到刘佳天真的笑容。
    “刘总在吗?”我站在门口问刘佳。
    “他不在!一会儿回来。”刘佳热情地说。
    “那我就到楼下等他。”我说着就要下楼。
    “干嘛这样客气?进来!进来!”刘佳说着从门里出来,拦住我的去路。我非常不好意思地接受了她的邀请。
    我被刘佳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很快茶几上就多一盘水果和一杯茶。
    “你抽烟吗?”
    “不!不!还是不抽的好。”
    “不要客气!给你。”刘佳把一包烟放到我面前,但我没有动。
    “家里怎就你一个人?”
    “我父母都没下班。”
    “那你为何没上班?”
    “今天我休息。”
    “哦!”我点点头,“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你父母回来见了不好。”
    “你这人真是,太胆小怕事了!”刘佳不客气地说。
    我低头羞愧地笑笑,“但愿你父亲能有你一半的热情就好了。”
    “他是他的事,我是我的事。你就把我当朋友对待,这样不就得了。”
    “你真是太好了!我以前也见过许多厂长经理的千金,没有一个有你这样的人品。你是我见过的最独特的女孩子,我要是在深圳能遇到你这样的姑娘就好了。”
    “是吗?听说深圳可是有不少漂亮的女孩子。”
    “漂亮和美丽是两码事。一个女孩子仅有漂亮的外表是没有意义的。美丽是一首诗,要有深刻的内涵才有持久的吸引力。”
    “你是个哲学家还是个文学家?”刘佳笑着问。
    “两者都不是!我是个云游四方的独行客,没有属于自己栖息的港湾,也没有属于自己驻足的驿站;我孤苦伶仃,没有爱也没有恨;我知道美丽如天边的彩虹,但那是浮光掠影;我希望永远留在参天大树上,但依然被寒风吹落到冰冷的大地;我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只为找到天边的光明;我幻想有一天站在爱人的面前,告诉她一切仍不太晚,当所有的告白都不用语言,幸福的光环笼罩诗篇,让所有的恨都走远,世界上只有前行的航船,在暴风雨中尽情地战抖吧!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诺言。”
    刘佳用很惊奇的眼光看着我,“你是一个诗人,一定是!”
    我愁苦地看着地,“诗人!哼!我是个只会唉声叹气的可怜虫,我对内心的表白还没有一个蚊子来得有力。如果我能背上诗人这样高贵的称呼,也许会把我的脊梁压垮的,还是不要用那种华贵的字眼让我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
    “你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吗?”刘佳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不知道!”
    “你的弱点就在于你没有自信,不知道自己的价值。”
    “我是个没有价值的人。”
    “你很有才华!我虽然和你谈话不多,但几句话就让我看到你的一切。如果你能树立起自信的话,你一定会有所作为。”
    “谢谢你的夸奖,可我没有任何值得自己有自信的理由。”
    “自信是培养出来的。”
    “如何培养?靠我胡诌的几句诗歌吗?”
    刘佳突然自鸣得意起来,“你知道我是何人吗?”
    “什么人?”
    “我是本市有名的青年诗人。”
    “青年诗人?”我狐疑地看着刘佳。
    “怎么?不象吗?”
    “看不出来。”
    刘佳立刻泄了气,“你这人太没有眼光了,我笔名叫青雨,你如果经常看《现代诗歌》一定会见到我的大名。”
    “青雨?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青雨呢?”
    “怎么样!人不可貌相吧?”
    “真是不可思议!我竟然在青雨面前班门弄斧,真是太惭愧了。”我羞怯地低下了头。
    “不要那样垂头丧气嘛!你诗歌的天赋其实很不错,如果你愿意让我帮忙,我可以帮你出诗集。”
    “出诗集?不可想像,我这不是做梦吧?”我如同在梦境中茫然地看着她。
    刘佳于是不断地笑出声来,如银铃般动听,我在她自鸣得意的笑声中兴奋起来。但如果刘佳是一个目光犀利的人,她也许能够发现坐在她对面的男子目光中透出的讥嘲和寒冷。
    慕容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姑娘,她在酒店的小姐中间很吃香。我被慕容安排进那班人的隔壁。当天我到商场买了一台袖珍录音机,回到酒店后,我把机器打开,把机内的话筒拆下,然后把线加长。慕容从容不迫地通过地毯把线引进了隔壁房间,最后落户在房间床头的隐蔽处。
    慕容只有十八岁,是第一次谈恋爱。她虽然涉足社会不长,但做事如同三十岁的女人一般沉稳,对我又像一个初恋少女奋不顾身。当慕容要把全部的感情倾注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回避了,我知道自己无法满足她的要求,玩弄一个女人的最大危险就是被对方深深地爱上。于是当慕容想要从我身上得到更多温情的时候,我没有了,她无法理解激情为何在我身上迅速地消失了。我没有爱上她,这不仅仅对她如此,对现在在我生活中出现的所有女子都是如此,因为我已经没有感情可以发泄了,我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僵尸。
    我利用完慕容之后并没有立刻把她抛弃。也可能是我可怜她目前的处境;也许我对慕容有一种内疚;也许我喜欢她对我的温柔。可无论如何我以后是不可能与她再有什么关系了。我不可能爱上慕容,因为我没有爱。慕容浑然不觉我对她的想法,依然对一个游戏骗子付出万分的真诚,我这恶魔的男性征服力!为何不让她看到我卑劣和丑恶的一面。这真是她的悲哀!我暗自咒骂自己。但我没有办法,我的良知不能战胜我的恶魔意志。
    于是当慕容问我的时候,我对她的回答使她感到伤心难过。
    “你真的喜欢我吗?”她问。
    我歪头想了想,“有那么一点。”
    “才一点?”
    “再加一些吧!”
    “再加一些是多少呢?”
    我用手指比划着,“大概有这么长吧!”我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
    “原来才那么一点!太让我失望了。”慕容丧气地说。
    “那好!有这么大,你满足了吧!”我伸开双臂张开很大。
    “不满足!”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我无奈地说。
    “你爱我吗?”她又问。
    “不爱。”
    “真的不爱?”
    “真的不爱!”
    “你真卑鄙!”
    “你真善良!”
    “你是个无耻的人!”
    “你是个高尚的人!”
    “你是下流坯、骗子、混蛋!”
    “你是圣女贞德、睡美人、白天鹅。”
    “你为何不爱我?”
    “你为何要爱我?”
    “我不知道!”她像是要哭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冷酷地看着慕容。
    张健终于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原来是因为张健觉得刘佳长相达不到自己要求的标准,这是张健不愿意把刘佳暴露在大家面前的唯一原因。
    当知道这荒唐的想法后,我几乎要开怀大笑起来。我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日常生活无所顾及的人竟然有如此卑劣的想法。这时我才认识到张健根本不配刘佳,尽管张健非常英俊、非常潇洒、豪爽;尽管这个年轻人站在舞台上看起来十分深沉;尽管张健唱的歌很有深度,当一切虚伪的面具被剥落以后,这个男人只剩下狭隘、偏见、胆怯和死要面子了。
    于是我有了对付张健的办法,我开始尽情称赞张健身边的那些漂亮小姐,极力宣扬一种符合张健审美的观念,我把所有高大、艳丽、娇嗲的女孩子称之为人生的必选方案。除此之外都是丑陋不堪,尤其是刘佳一类的姑娘。
    我知道张健与刘佳交朋友是图刘佳的家庭,于是我又宣扬一种独立自强的哲理。我告诉张健一个人为何要牺牲自己的婚姻和爱情去迎合低级趣味,一个人靠自己的努力成就一番事业活着才有意义,才值得别人敬佩。当我这种理论开始被张健接受,逐渐成为张剑杭想的一部分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刘佳开始要为我的阴险毒辣哭泣流泪。
    信是我起草的,内容如下:
    刘佳:你好!
    我一直想要把这话告诉你,但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愿意负担起压在我心头的重担,但现实似乎比我的意志力强大得多。你父亲对我的偏见和你对我的埋怨我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朋友对我嘲讽。我是个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但朋友的言辞比匕首还要锋利扎在我心里的时候,我痛苦不堪。我是个把自尊看得高于一切的人,我不能忍受别人对我高攀的蔑视;我不能忍受我与我妻子在学历、名气上的差距,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问题。
    我们是属于不同门厅的人,对我来说融入你的家庭根本是不可能的。我没有你华丽的辞藻来修饰言辞,也没有绅士的风度来表达高贵,我喜欢随心所欲地生活,这是我们最根本的分歧。我不可能给你温馨的家庭生活,也不可能对你善始善终。放荡不羁的生活使我快乐,给我无穷的享受,而你对爱情的真挚和始终如一使我们找不到任何爱情观中一致的地方,如果我们结合在一起,你会给我痛苦,就像我必定给你痛苦一样。
    你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女人,在你的世界里找寻属于你自己的终身伴侣吧!你一定会找到使你幸福的人。祝你幸福!
    张健
    11月20日
    当我见到刘佳的时候她如同从地狱回来一样憔悴不堪。那一刻,我感到十分内疚,但只有一瞬间我就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生病了吗?”
    “没有!”刘佳摇着惨白瘦小的脸颊苦笑着说,“这几天我没有睡好。”
    “工作太累了吧!”
    “可能是吧!”
    “你愿意让我陪你走走吗?”我热情地建议。
    “不了!我还要到图书馆去。”
    “那正好,我也要到图书馆去。”
    三天后,刘佳在对张健的疯狂嫉恨中接受了我的求爱。
    上海人所有秘密都没能逃过我的眼睛和耳朵,上海人所带的资料几乎全部被我复印,而他们的重要谈话被我录了音。我在这里的工作基本上完成了,接下来我要与在这里的朋友告别了。
    慕容悲痛欲绝,她执意要跟我走,但她的努力白费了。我把她拥在怀里,亲吻她。
    “不要对我寄予希望,我是个没有家庭观念的人。而且你也知道我根本就是一个放荡形骸的人,根本不可能始终如一地对待哪个女人。忘了我吧!或者我们成为一个好朋友,即便成为我女朋友也可以,但我决不会与你有什么结果。你现在年龄很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活的意义,回到学校中去吧!在这样的酒店里会把你的青春消磨光的。这是一个存折,上面是你的名字,我将来还会给你寄钱,我希望你能把它用在学业上。”
    她接过我递给她的东西,两眼看着我,“你会来看我吗?”
    “不知道!也许会!”
    “你一定要来看我!”
    我对她笑了笑,“好吧!如果我能够重来这里,我会来看你。”但此时我心里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见她了。
    慕容看到了希望,脸上绽开微笑。
    张健为我饯行,我们在张健工作的歌厅打开了十几瓶啤酒。
    “我给你敬杯酒!”张健提起杯子对我说。
    我站起来接过杯子。
    “老兄!回到深圳不要忘了我,日后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张剑旱。
    “小弟!你给我的忙帮得不少了,但愿你日后不后悔认识我这样一个朋友。”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那件事多亏老兄帮忙,你真是够朋友!”
    我诡秘地笑了笑,把酒一饮而尽。
    当夜我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被人送回了酒店。
    刘佳陪我到车站,我们在车站站台上分手,她很冷静,失恋的痛苦依然荡漾在她的脸上。
    “你会想我吗?”我问。
    刘佳看着我勉强地点点头。
    “我下个月回来,不会太长。”
    她没有说话,似乎没有听到我对她的告白。
    “注意身体,好吗?”我关怀地说。
    这次刘佳听到了,她点点头,把眼睛投向远方。
    于是我就上了车。
    车开了,我看到她在站台上挥动着右手,可当列车还没有从刘佳的视线中消失,她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我躺在卧铺上开始回忆自己做的一切。我违背了良心,但我不后悔。只有一件事使我放心不下,我知道自己虽然得到了刘佳,但却没有得到她的心,我必须继续努力,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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