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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野性之火(1)
    常理上,放牧人是要浪迹大草原的,但石头不同,如果不是日本人入侵的缘故,他可能还不会离开那片牧场,因为有了感情,成长经历让他学会了不是反抗,而是承受,甚至于成了一种习惯。 当遇见阿木尔时,全变了,一夜之间唤醒了他被压制久了的沉睡的灵魂。他明白了在草原之外,还有一个更加神圣的“草原”——国家,假如有一天,他没有了国家,没有了自由呼吸的空气,那他自己是什么呢?阿木尔是一个开导者,知道如何打破石头长期以来形成的那种羊闷骚的性格(骨子里有火气,但罩在头顶的笼子告诉他,他是一个卑贱的放牧人,这个世界怎么剧变,与他毛点关系都没有。)。而石头天生一个特殊的优点是善良、豪情,他不可能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是纯粹的“石头”,他会思考,只是深埋在心里,怕被无情摧毁掉。他经常以他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自然与人类的关系,当他在主人阶级意识中得不到平等时,他就住进羊圈里跟牛羊马建立了平等的秩序,他也赋予了它们尊严。
    在这个年代放牧人身上,这些优点是很难具备的。放牧人的人身都不自由,全部是贵族的奴隶,和圈养的牲畜一样被任意买卖。怎么可能有那些不切实的“非非之想”呢!在石头看来,那些苦难算不得什么,他热爱草原,即使马鞭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骨头却不会因此而酥软。
    当他遇见阿木尔那帮人的一刹那,就决心要帮助他们。他心里明白,既然一匹狼可以救他的命,为什么他一个人不可以帮助另一些人呢。再说,从那帮子人聊天中得知了日本人是怎样残酷蹂躏中国人,怎样践踏美丽的山河。石头虽没有说话,但血液充满了深深的仇恨。他也清楚草原自有残酷的血腥法则,但他更明白那是长生天为了草原明天的无奈之举。而日本人那群无恶不作的野兽厮杀中国人时,生来作为中国人的他,胸腔中迸射出无数的熊熊烈火。
    在阿木尔兄弟们康复离开后,石头没有和他们一起走,但他心里是明镜儿,一定要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西路是陌生的,更是艰难的。当初阿木尔并没有告诉石头去西边的艰苦程度,从中部到西边边陲,除了靠很强求生的经验之外,没有强大的精神意志力也是绝对不行的。绵延数百公里的路程,起初要经过一些牧民村庄,淌过几条从遥远西边流来的神秘河流,再渐渐就人烟罕见了,还要跋涉沙漠。这些还仅是客观要面对的一些自然环境,最让人防不慎防的是沿途的土匪,还有游兵。若不幸遭遇这帮人,要不财务被洗劫一空,要不被抓人充丁,基本活路的机会少之又少,而西边土匪和游兵甚多,且互相狼狈勾结。不管怎样,都是贵族王亲的爪牙(无赖),这群人(杂碎)奉行抢来主义,只要能勾起的一切东西,都统统靠血腥手段占为己有,甚至为了女人和珠宝可以出卖国家。一些王公就勾结外国肆意出卖国土,日本人的刺刀残杀国人的时候,还有部分贵族的公子竟然充当了走狗。
    无法预料的现实之路,充斥着种种未知。也许再不能见到阿木尔了,也许被迫成为土匪的蹄子,也许考验不过严酷的自然环境,......
    而在这个“可恶瘟疫”蔓延的时下,死又有什么值得可怕呢?
    一个如土地般粗朴的心,已经强烈的觉察到,必须拿出决死的信念才能活下来!
    在民族危亡之际,如果斩钉截铁地回答谁是坚定的战死者,那么一定不是有钱有势的胆小的软骨头(懦夫),那么当然是水生火热中的劳苦大众了。历史的辉煌总是一群所谓的“历史名人”在邀功颂德,然历史是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奋斗史,还是一个民族的奋斗与血泪史呢?好似一个民族在几个人的召领下,有了无限的破坏力和创造力,这个民族赋予了这几个人特权,甚至儿孙的特权,那些凌驾于人民以及国家之上的特权。但有一天他们烂酥了骨头,似乎也就有了毫不犹疑为一时安乐而出卖国家的“特权”。这些“特权者”储存着一颗颗丑恶的灵魂,面对强恶,他们是摇着尾巴的哈巴狗;对待穷弱,他们是恶煞的吸血鬼。不知从何时起,人类就有了三六九等的划分,一部分少数人必须压迫另一部分多数人。因穷困杀人直接是败坏文明的犯罪,而富贵杀人似乎又总是在证实历史的一个玩笑。
    然穷困最终保持住了一个国家崛起的心胆。一个民族中的一个人,在他的时代,无论自然还是社会的现实,都是他脚下的一条路。
    石头选择了去西部的路,那个岁月,脚和手是最强大的机器,从中部到西部的目的地,要靠两脚一步步丈量过去,不会在乎时间的代价,似乎也没有时间。
    正至仲夏,老天爷憋住劲儿炙烤大地和草地,空气的热浪发了疯似的涌来涌去,致使一切看得见、摸得着事物都按捺不住由里到外的躁动,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气愤的火球。远处稀落的一些树木,被烤成了光杆儿,没精打采,更逃脱不了,垂着煎熬的头像群等死的老马奄奄一息。草地上光秃秃,没有一点绿色,焦黄一片,还以为战火刚刚停止。一些小动物窝里热的呆不住,都贼头贼脑地跑出来乱窜,找寻一块阴凉的神圣之所,但这个举动不仅使得它们徒劳一场,而且还会导致家族分裂,随时发生群体厮杀。很难发现草地上还有牛羊马,这是杀死它们最好的气候,尤其羊,那么厚实的毛,牧羊人顶不住太阳给它们剪毛,加上水源和草料严重匮乏,不多久就自然死亡了。死了,尸首又得不到及时掩埋,一经高温,空气就弥漫着可怕的死亡瘟疫,不仅牲畜,而且人们也是很难幸免。滴雨不下的日子,大块头的动物耐不过那些地层下的小动物,针叶类或荆棘类植物的生命力要强过那些阔叶类植物,谁新陈代谢或吸收和蒸发水分厉害,谁的性命历程完结也快。这几乎就是力量悬殊的消耗战,考验的不是命运,而是无聊的持久力。
    高温下,死亡的气息霸占了一切地方,连心情都是。如果一个人没有足够的耐力和斗争力,那还没有动弹,就已经被杀死了一半了。因为焦荒的草地上随处可见恐怖的白骨,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人烟的惨景。整个草原不只今年没雨,自从战争爆发以来,雨水就少见了。好几年不见雨,而游牧民族是要靠老天吃饭的,饿死了牛羊,他们也将沦为难民。一个人怎么都能活得下去,但一群人甚至更多更多,那就得颠沛流离了,有的饿死,有的行乞,有的当土匪,有的当兵,有的打日本人,有的投靠日本人。人在死亡的恐惧面前,逃生的手段不一,一部分人只为活着,一部分人为了更多人活着,还有一部分人还为虚荣享乐活着,更有甚者为了活着出卖了别人活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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