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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生活(5)
    吴丽俊头一天就喜欢上了枣村,这里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很本分,朴实,尤其南沟和西沟的人没有一个人会使坏点子,即便上坎头的人除了吝啬些,加上三只手外,心眼都算是好的,见了面总也问寒问暖。
    吴丽俊自从住在枣村庙里头,黑夜从没发生过敲门或敲窗之类骚扰的事情。这点大队早做了安排,以前晚上大队不住人,现在住了位看门的老人。
    第二日一大早,吴丽俊不舍地把“爹爹”送出了山口,一直目送爹爹和马车渐渐远去,一个人久久坐在北山的地埂头,由着初秋的和风抚摸,地上的蚂蚁爬到她的手背,她只要听到远去一点声音,就眼睛睁得大大的,还以为是爹爹折回来了呢,她还凭借直觉判定太原的大概方位,仰望着它上面的朵朵白云,想象那就是阿木尔的天堂。
    一坐就是一整个上午,像座枣村与外界唯一通道的北山上的雕塑,她在想些什么呢,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而这时候,她成了一名枣村的村民,预示不能再纠缠过去,必须忘记那些惨淡,那么痛苦,开始以双手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对话。
    她心里默默念道:“这是第二次生命,第二次生命!”
    生活开始了,几乎所有的农具都是从老乡那里借来的,比如锄头、镰刀、斧头以及麻绳。每天天未亮就起身到井口担水,不仅自己水缸里挑满,她还主动承揽了大队的水缸。生产队里的农话一天二十四小时也不够用,初秋往菜田里挑大粪,比如白菜和大葱地里,女人也不例外。无论挑水还是担粪,开始时弄的腰酸背痛,嫩嫩的肩膀像烫了皮似的疼痛,累的只要一倒头就睡了,根本没有闲心思去理会那些过去的心痕了。她觉得体力劳动在治愈精神情感问题上要远远好过脑力劳动和一切药品。而且,随着体力上消耗,使得她胃口大开,一个人中午能消灭一大碗粗面,不过汤水较多。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进了九月,秋收季节来了!一个月的劳作,已经使得吴丽俊脱胎换骨了,纯粹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女人,浑身有了气力,骨头再也不酸软了。还一有时间就找村里的姑娘或婆姨学手艺,像做衣服、纳鞋底、打麻绳、绣鞋垫,还有蒸供儿和编篮子,等等的手活。村长家儿子娶媳妇,她就给纳了好几双鞋底,当天还掌管礼房。村长一家对她可是赞不绝口啊!
    更重要的是,吴丽俊教孩子们识字。村子虽在民国时有一间私塾,但识字的人早在解放前就被抓去当兵了。如今,一村百十来人没有几个识字,大队的干部只会用嗓子吼,上面传达来的精神也仅会用耳朵听,总只听进去只言片语。
    教孩子识字这事,村民没有一个不支持的。就这样,“武相萍”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从老人到小孩,只要有时间,就会坐在大队院子里,捏着个小石头或粉笔头在石板上划来划去,“武相萍”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教他(她)们。书记、村长和妇女主任是必来的,他们的学习自觉性最高,当然他们也把识字一事当成村的大事来抓。
    渐渐的,庙宇的另几间空厢房也给打扫出来,里面铺了些木板,用石块垒了些石板凳,靠近神像处立着一块长方形木板,用墨水涂了遍,就当做黑板了。村书记还特意到乡上要来一箱粉笔,交由“武相萍”。至此,枣村成立了学校,吴丽俊成了村里的头一位教师,也是唯一一位教师。五岁至十五岁的孩子成了这所学校的首批学生,冬天就挤在武相萍的屋头里讲课。
    不仅是教师,她还成了村干部的一员。经村委和村民大会一致通过,由“武相萍”担任村委保管和会计。
    她那件庙厢房再不像以前那样孤零零了。尤其冬天,村民除了砍柴和挑炭,就没有什么农活了,姑娘和婆姨们拿着手上的针线活各家串门,她们首选定是吴丽俊的庙厢房了,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听她教孩子们识字。不仅如此,晚上还有好几个姑娘抱自家行李陪着吴丽俊过夜,小小的炕头你拥我挤,有说有笑,一点觉不得冷。
    整个冬日,吴丽俊是快乐的,甚至连恶梦都少有了,也顾不得专门想念自己的丈夫了。好奇的姑娘和八卦的婆姨们问起她的私事来,她无耐于脸面,只好尽量吐露点,这样才又使她渐平静的心跌宕起伏。
    吴丽俊听从了村老人的话,自个找了块干净的短木头,用刀细细削平,在上面工整地刻上了:“供奉亡夫阿木尔之位”,放置一个很是恰到的地方。每每砍柴或挑炭回来,若能采摘到红红的小酸枣,就先供在丈夫的牌位前。
    人们知道了她是没了丈夫的寡妇,所以好心人时常给张罗对象,尤其郭二狗家的婆姨,她十分喜欢吴丽俊,更不嫌弃她是寡妇,一心想给自家弟弟撮合,但最终还是被吴丽俊委婉拒绝了。她法子简单也干脆,从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总告诉别人她是克夫的命。即便有心之人,也慢慢敬而远之了。
    吴丽俊倒是舍不得那几个和她夜夜共枕的姑娘,其中一个嫁到了邻村去,她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好像自己身上掉了一块肉似的。好在姑娘们不是一下子全部嫁走了。她们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在一起不仅消愁解闷愁,而且还增添了不少生活乐趣。吴丽俊自然成了女孩子们的闺蜜,什么心事都少不了跟她倾诉。
    渐渐的,她习惯并爱上了这种生活。如她日记中写道:
    ——“枣村每块青石,每滴雨露是芳香馥郁的花蕾;拯救我,一颗颗美丽朴实的心灵从土炕头洋溢,驱走严寒寂寞;在消融,那尘埃苦涩的坚冰,灶台和柴火是快活的眼睛,照亮一片时空;一切生在土地上,苦水是浇在菜地的大粪,来日又何来苦之有啊?;厌倦那过去,爱上现在——灵魂的净土,愿以残力挑水劈柴,开荒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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