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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团聚之泪如蜜甘醇(2)
    大家哎呀了一番,还是纷纷回去找寻铁的东西去了!
    吴丽俊全面的家当里,铁物只有村书记家婆姨送的这口窝和斧头,还有自己随身不离的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她有些矛盾,砸了锅,咋个活?送了手枪,人家追查哪来的这“玩意”了,也说不过去,反而把自个真实身份给暴露了。就在这时候,对面坎上书记家院子传来咣咣砸锅的刺耳的声音,看来村书记是带头砸锅了,他都砸了,也不顾活路了,咱还顾什么呢?吴丽俊也端起锅,扔到了院子里,拿起斧头就是一顿咣当砸,声音很脆,就是这脆的彻底的声音,让人感觉是在哭丧。
    一个山沟沟里,顿时咣当砸起锅来,声音如屠宰场一样悲切。第二日清晨,大队院子铁块堆的如一座小山,什么都有,锅片,锅盖、斧头、锄头、镰刀,还有别的铁的玩意儿。
    这天早上,全村的烟囱几乎都没有冒烟!
    书记和村长围着这一堆铁山,背着手,转来转去。任务是完成了,一夜之间就完成了,为了国家建设,朴实的村民连饭都不吃了,锅全部捐了出来。而此刻,不容村干部多想,唯一是解决当下的问题,如数上缴。
    实际上,劳苦大众的创造力是无穷的,晚上时,各家的烟囱又起烟了,人们在河滩上找了相对平且薄的大石块,当平底锅用了,先将面糊在瓷碗拌好,等灶火烧热了石板,再将面糊倒在上面。出“锅”的就不是面糊了,而是一层薄薄酥酥的脆皮了,上面稍微撒点辣椒粉,口感十分美,如锅巴一般。
    庙前磨坊里的石磨,一天二十四小时作业,从不休息,不仅如此,外面还老有排队磨面的人。
    面是粗面,有从大队领的玉米或高粱,有自己寻来的榆皮。石磨分为上下两块:下面那块是圆形平放着的,平面被打磨的很光滑;上面的是一块圆滚大石,比下面圆形平石小,滚面打磨得也很光滑,两侧被凿穿,一根粗大的木头死死穿插在里面。磨面时,拿簸箕把粮食倒在下面磨石的平面上,接着就靠人用力推动插在上面滚磨石侧面的那跟粗木头,圆滚石滚动起来,当然也要不停的拿扫帚往回拢挤压出来的粮食,一圈又一圈,直到平石上的粮食被压磨成面粉为止,最后将磨好的面粉扫到簸箕或口袋里。
    就这样,勉为其难的生存着,苦的食不果腹。可即便如此,所有人也觉得比人吃人的旧社会强多了,他们也从心里理解这得来不易的新社会的种种困难。砸锅炼钢,村民不懂土炉灶如何炼钢,也许这种法子炼出的钢像牛粪一般黑,一般不实用。但是一听到是国家的号召,刚刚脱嘴的牢骚立马就收回来了,而且会变的比不发牢骚的人更为积极。锅砸了,没法子煮饭,就用石板烧薄饼,那办法总比困难多些!
    空前的旱灾,浩大的炼钢,枣村只是千千万万中国乡村中一个。而就在这个饥荒特别严峻的时候,饿坏了的喜鹊虽也找不到食物,但对于它们而言,给人们带来祥兆要比觅到食物更为重要,且预兆一旦变成事实,它们将更会得到村民的善待,只要村民不至于都饿死,它们也就饿不死。
    石头一家艰难地走了四个多月的脚路,终于来到了!
    1958年10月15日,枣村的公鸡还未来得及晨鸣,三个模样明显不同的外来人托着疲惫的身子晃悠悠进村了,山路在山脚下蜿蜒曲折,刚摸着路,就又被山体给遮挡住了,有些神秘,还有些害怕,好似前方的路根本不可能有尽头,走了多少路,又延长出更多的路来,且山上和山下在同一时间内,表现完全迥然,山上都鱼肚白,见亮了,山下竟然还黑黝黝一片。人尽量侧着山脚内壁慢慢磨蹭,最前面是眼力好使的帖木日布赫,中间是乌伦珠日格,断后是石头,三个人手拽着手,绝对不敢松开,生怕一眨眼丢了谁。
    远远山谷里断断续续传来狼叫的声音,石头敏感的神经瞬间谨慎起来,一只手伸进腰间,紧紧握住羊刀把子。四个多月日日夜夜,唯独今早听见了狼叫,还以为只有草原才有狼,没想到黄土地丘陵地带也有狼。狼是不会轻易攻击人,但又极其善于制造恐怖气氛。石头寻思,这地带的狼与草原狼究竟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同宗?就在这时,突然头顶的山上滑落几块土块来,三个人同时猛地抬头望去,看见一匹狼正在山尖上傲慢的站立着,好像一直监视着石头一家人。
    石头让儿子停了下来,并吩咐留意前面路上的动静。他寻思不能再往前走了,一下不知道究竟有几匹狼,还是等天亮比较妥帖。于是,三个人屏着呼吸慢慢靠在山脚下,尽量恢复些体力,石头倒一点不怕,抬起头斜视了一下上头那匹虎视眈眈的狼,感慨的说了句,“狼这家伙城府深,很难摸得透!狼有慈心,还救过俺命,但也很凶残,差点被它们咬死;它们最是怕火,可见了天光却又亢奋不已。”
    山谷渐亮了,那山尖上的狼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路清晰地出现在人的视线里,用不着再摸了,听到得已不是狼的叫声,而是大公鸡更更的晨鸣声了。不管是不是枣村,肯定的是前面一定有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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