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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怎么小气了
    一个人跟一个人认识了,本不需太多水平,一个微笑或者一句平常话,就能够让彼此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孩儿”一声打招呼了。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认识了,也许要相守一生,也许从此有个不忍割舍的疼痛,根源源于认识了缘分,这个缘分也需要苦心经营。认识只有一瞬间的功夫。
    初生的太阳停在上午的九点钟,一辆小轿车亦停在了云雀纺织厂的门口。杨伟泽首先出来,红白相间的方格子领带系在白衬衣上,灰色西服笔挺如松,男人的风流倜傥洋于外。他恭敬的打开车门,说了句“黎小姐,到了”,便镇定自若等待吩咐。黎迦捋了捋被风吹散的长发,看了一眼云雀纺织厂的铁大门,瞟了一眼杨伟泽,问:“就这儿吗?”杨伟泽像黎迦的专业秘书,有难必解,有问必答,道:“是的,这儿就是欧阳云雀的纺织厂,你看怎么样?”
    洁净的客厅一尘不染,乍走进去,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使黎迦忘记了紧张。杨伟泽和老同学寒暄完,忙介绍道:“这是黎小姐,以前跟你说过的。”简介就是简介,能知道对方的姓氏就不错了。两人彼此“久仰大名”一声算是认识了。杨伟泽把黎迦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妖言惑众:“其实黎小姐是有真才实学的,我对他很了解也很欣赏。所以看在老同学的分上,就把千年一遇的大才女推荐给你了。”
    黎迦心里暗骂杨伟泽,说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没这么丑。但黎迦还是客套一回,说:“杨先生言过其实了。”
    欧阳云雀衣着朴素,清秀的面孔发出淡淡的迷人光芒,炯炯有神的眼睛如同明星闪耀,能照亮眼前的一切,看人也不会看走眼;又如同一面照妖镜,发现黎迦不是狐狸精,人性的骨头撑起人性的面孔对他笑,于是坏心眼来了。
    他第一时间见到黎迦就被她高雅的气质迷惑,好像进入激情燃烧的岁月。以他的为人处世,做人原则,不会轻举妄动,一种渴望在心里纠缠。黎迦上辈子就该被他认识了,上帝的苦心良用偏偏安排这辈子,相见不算太晚,这一生还能遇上一个令他惊艳的女人。他微笑着满口应承:“伟泽兄的介绍我还能有异议吗?”
    才貌双全的女人能打动一切,更何况黄毛小子欧阳云雀,满意的是容貌,不满意的以后发现。
    黎迦被抬举成金凤凰,素面朝天也是金凤凰。她莞尔一笑道:“哪有杨先生说得那么好啊,承蒙欧阳先生不弃,小女子才重见光日。”
    半龄小秘斟了三杯茶,安放檀木茶几上说:“各位请喝茶,铁观音的。”
    茶很香,人也很美,杨伟泽可以衬托,又好像是多余的。东道主的好客不仅是这多余的铁观音上,还有那些笑无尽笑,言无尽言的雅趣,扯些西方的政治风云,东方的经济春雨,唯独的鸿鹄之志闷在心里,任谁也揣测不透。离了茶座上酒楼,离了酒楼进烟馆,只有黎迦还想着那年见了件好衣服没舍得买。
    黎迦住进了职工宿舍,工作总算稳定了下来。经过几天的技能培训,对纺织的程序了解不少,可以进厂上班了。混在来来往往的职工当中,心中露出喜悦的眉头,抬头看看忙碌的人群,每天做着同一程序的工作,古板,俗套,没有新意,缺乏创新,这样的产品放到市场上也只能买个平价。黎迦觉得产品的设计,款式,色调应该有所改进。冥思苦想几周决定把设想的大概交给厂长欧阳云雀。面若白玉的欧阳云雀惊诧不已,几年来都按他父亲遗留下来的方式运营,购买材料,加工,销售,小厂子没多大进展,倒还能维持生命。一些新颖的提按抹去他头脑中的灰尘,觉得清新,如沐春雨,点头表示赞成。“提的好,提的好”,他激动的说,“你能提出这么好的方案,说明你想了很久,就按你的思路去做吧!”
    黎迦欣然领命,马上组织革新小组,进行全方位改进,多渠道销售,为公司赚了第一桶金,利润如扬花落地,喜在脸上,飘在心中。欧阳云雀对他的才识和胆略给予肯定,并提拔她为副厂长。副厂长黎迦推托没水平,只好接受,说:“我试试,如果我做的不好,就把我撤掉。”欧阳云雀胸有成竹地说:“我相信黎小姐的才能,只要你相信自己,别人也会相信你的,何况你是杨先生介绍的,大胆干吧!”黎迦半推半就地说:“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伟泽辞去网络公司的职务,只身南下。临走前跟黎迦渭城别离,说爱你的丑男人走了,一个人好好活,多多保重。荣世杰也走了,被他父亲严加管教,强施家庭暴力,略灌金融知识,痛不欲生。黎迦听后笑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愿荣先生日后有所成就。杨伟泽跟着屁说屁,但愿如此。黎迦沉思一会儿,问:“杨先生,你知道梅月姣在那吗?我想见见她,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大学四年的同学,曾经的姐妹。”
    杨伟泽蛮不过漂亮姑娘的一再追问,不打自招,连那个孩子的去向也说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嘴成了油嘴,滑溜溜的,哪怕影像中的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的滑到黎迦的记忆。答应男人的事,在女人面前不打自招,招时比下跪还快,令人汗颜。这时候,杨伟泽在黎迦心里成为诚实的人;也有时候嘲笑他风度,没气度,仅有的温度也只有三十七度,不上不下,正好维持他的生命。感谢的,只有一忽儿心灵。
    黎迦在水果摊买了些水果,坐计程车来到杨伟泽提供的地址——省城第一疯人院。
    这里的病人东颠西倒,言语不清,言谈举止错综复杂,坐在轮椅上突然倒下,双手抱着脚趾头傻乎乎的笑。有时把脚趾头伸到嘴里抽来抽去,享受那种别致的味儿,这些人的人生享受是一种境界,非一般人所能像想。
    黎迦看了恶心,就问路过的中年女护士梅月姣在哪儿?护士比不上黎迦的美丽,感到自卑,爱理不理地指着西面的一幢楼房,仿佛那儿是西方极乐世界,言简意赅地说:“三楼。”黎迦道了谢,要在道德文明上也胜过她,让她在失态的举手投足间找到作为一个护士的道德与良心。
    黎迦向西面的那幢楼房走去,没走两步就发现有个熟悉的背影在楼下钻进一辆白色夏利。他赶紧躲在路旁的松树后,作贼似的进行偷窥。小汽车疾驶而过,透过车玻璃,朦朦胧胧看到里面那个人像荣世杰。由于车速太快,不能看清轮廓,只能凭感觉猜测。“荣世杰,肯定是荣世杰,那个心表不一的男人。”黎迦暗想,“难道他是来赌罪的?”是罪,都是无法雪耻的,否则,负荆请罪罪上加罪。
    等车过的灰尘消失,黎迦来到梅月姣的神秘祝葫,楼道空荡,人影不在。梅月姣正接受治疗。急诊室,两三个医生忙碌的身影映射在墙上,恍恍忽忽,像应付一件不太严肃的差使,随便开点药,就能让病人感恩戴德等待康复。梅月姣感情陷的太深无法走出来,以至于被抛弃后失去理智,精神瘫痪,只好到此一游。
    黎迦同情她的遭遇,悲天悯人,出于同学好友这点可以省略掉的小关系来看她。也算仁义已尽。黎迦站在急诊室门口等待,不敢惊恐医生的小动作,任他们摆布那个疯子。等了一刻多钟,出来两个医生,门一开就吓了一跳,没想到外面还有比疯女人还漂亮的美人,一男医生整理一下衣冠问:“小姐,你看到了什么,你找谁?”
    黎迦不相信太美丽也会吓人一跳,让男人得疯牛病,让卫星失去运行轨道,为了缓和两人紧张的情绪,笑着说:“我叫黎迦,是病人的朋友,我能看看她吗?”
    一个恢复正常的医生说:“对不起小姐,病人需要休息,还不能见人。”
    黎迦不敢强词夺理,只好从那儿来到那儿去。
    黎迦给云雀纺织厂带来了巨大收益,一些批发商蜂拥而至,挤满库房,顿时门庭若市,签订了许多长期有效的合同。这给欧阳云雀的脸上挂上抹不去的春痕,越来越觉得黎大才女不可多得。从第一次见到她谦虚谨慎的笑容到现在的横空出世,仰慕之情不可言喻,尤其是她穿上职业装与顾客谈生意的高雅风度,更让他痴情,瞬间由仰慕滋生为爱。
    如果你爱一个人,首先让他对你有某一方面的佩服;如果你想被一个人爱,首先也要使他对你有某一方面的佩服。黎迦是让他佩服的,他让黎迦佩服吗?女人都是结婚前猛涨身价,婚时半价出售,不要也会缠着你,直到欲罢不能,欲说还休,哪怕不收一文钱。也许有人是这样,有人不这样,黎迦属于后者。她最大的理想是有一个温暖的家,过一个平凡的生活,事业嘛,交给男人,自己做个幕后策划人。
    欧阳云雀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桌上的铁观音凉了,墙上挂着“惊鸿游龙”四个大字慢悠悠的晃动。这道茶是他的独特爱好,一般是自己独泡独品,舍不得敬客,那次因为见了一位令他惊艳的女人方才慷慨了一次,杨伟泽拖了黎迦之福,受到特别招待;这四个字书写遒劲,挥墨如神,笔画如风,好像应验了“惊鸿游龙”这四个字的真正内涵。
    当黎迦婷婷玉立门前时,欧阳云雀从鬼使神差的幻影中走来,伸出手就握黎迦的手,像见到久别的情人,不由自主的说:“黎小姐,请进!”黎迦感到厂长对他太客气了,完全没有上级对下级的威严,每次见她总叫小姐,使人听了怪不是滋味的,她沉默一会儿说:“以后叫我名字吧。”经他这么一说,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层,欧阳云雀也跟着附和:“好啊,那以后就叫你名字,你呢以后也叫我名字,省得先生小姐叫起来那么别扭。”两人很默契的笑,仿佛名字叫起来彼此都感到舒服,轻松,亲切。原来两人都心爱着对方,只是心照不宣,叫名字心照也就宣了,一目了然的爱情,像夕阳的余晖静静地躺在白桦林上,简直妙不可言。
    这次,欧阳云雀给了她很大的权利,让她大胆去做,铲除了多余的后顾之忧。欧阳云雀的固定资产加上黎迦的无形资产,形成整个纺织厂的大动脉,这就是他们的“龙凤合璧”之策。黎迦听后补充道:“每年在设备上花的维修费太多,影像资金周转,效率也不高,是否考虑更新一下设备?”欧阳云雀说:“黎迦呀,你说的对,每年的设备折旧太高了,是该更新的时候了,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那我们尽快落实。”“好!”黎迦上书成功,很豪爽的说。这个字具有诱饵作用,钓住了欧阳云雀的嘴——傻笑。
    秋天的十月格外明朗,十月的秋风格外柔软。阳光轻轻的铺在落叶上,慢慢移动,像偷偷溜走的白天,准备黄昏,黄昏准时到来,停在那一刻的十九点。山远水近,月朗星稀。夜莺的情歌伴着远处飘来的笛声回荡在山与树之间,牧童甩着赶牛的鞭子啪啪作响,清脆嘹亮的是他的歌。缓缓流淌的小溪水,像与岸边的野菊花告别,轻悄悄的不需要激昂彭湃的哭泣。那道轻巧的波纹,是挥手告别,野菊花绽放黄灿灿的胸怀去记忆。但此时还不是与黄花告别时候。
    黎迦蹲在小溪边,向渔家翁欧阳云雀招手。欧阳云雀垂钓之时,精力集中,目不斜视,如同孔子的弟子聆听授课,很想成为七十二之一。黎迦微笑着埋怨:“你也过来呀,一个人怪寂寞。”黎迦的委屈使人和鱼一起上当,欧阳云雀提着一尾小鱼笑着说来了来了。两个人对视良久,望闯穿了秋水,一朵野玫瑰挂在黎迦的发梢上,欧阳云雀天真的说:“这花真配你呀,简直天衣无缝,对对对,就是天衣无缝。”黎迦佯怒道:“堂堂大厂长,送我野玫瑰,真是小气鬼,对对对,就是小气鬼。”
    “我怎么小气了,人都送给你了,还不大方。”欧阳云雀说着把嘴巴凑过去,双手捧着黎迦的粉脸,深深一吻,引起肌肤之痒,顿感浑身骚动。
    耳边一声声清脆的鞭子响,惊灭了他们的欲望之火。牧童挥动长长的鞭子朝他们这个方向来,年幼无知没见过如此燃烧的场面,猛一抬头,一对如饥似渴的情侣正浪漫山花丛中。于是偷窥一眼,赶紧挥鞭朝另一个方向赶牛,鞭子甩的更响亮了。
    黎迦小女孩似的趴在欧阳云雀的怀中不敢抬头。
    天是蓝的,夜也是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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