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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重色轻友
    “大二是自由主义:天下何处无芳草,三千佳丽任我挑。”服部村在电话那头说,还不时传来女生格格的笑声,清晰透明,仿佛在他怀中被挑逗。怀中有宠物,没时间跟一个大男人那么多废话,于是满口答应对方的请求,“欧阳游龙,你等些时间,回来我给你申请个邮箱,雅虎的。”
    电话挂上了,像无情的刽子手斩掉敌人的脑袋一样迅速,鲜血喷到敌人的朋友脸上,令敌人的朋友愤怒。欧阳游龙骂道:“这村夫,把我骗到这儿来一句好话也不说,还自以为清高无比,帮老子办件事就这么难,该死的乡巴佬。”
    正要找何其友搭话,不料电话铃响起,何其友雄壮有力的声音问道:“唉,找哪位?”
    “何其友在吗?”一个女孩的声音。
    何其友一听,音质马上接近雌性,温柔无比:“我就是啊,谁啊?”
    “我是耿子西,你能过来一下吗?”耿子西那边邀请。
    有奶便是娘,何其友说可以可以,话里没有一点空隙,如同密不透风的金刚石。何其友文明失尽,不辞而别,咣当一声甩门而去。
    宿舍剩下欧阳游龙一只孤魂,空荡且毫无重量,空虚且无聊透顶。他拿起一本崭新的自考书,翻了两页就丢了,发现那本书除了书是新的,其他什么都是旧的,版次居然是九几年的,内容居然是八几年的,二十一世纪读这玩意岂能上进?学,越读越后退。欧阳游龙突感民办大学骗人都骗得民办,一身土色让人看起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绝不贪污私囊危害生灵。愤愤不平,愤愤不平说:“重色轻友!”
    第二天一早,服部村把申请好的VIP邮箱送来,嘴角的恭维之声不绝于耳,大谈自己为了申请这么个邮箱放弃了与假女友的一夜之欢,过多功少。他说:“欧阳游龙,这邮箱我可费了一夜工夫申请的,好好用,现在写情书都用这玩意,方便又实惠,对方不会有见字如见人那种错觉。”
    欧阳游龙说:“兄弟,谢你了,今夜陪你女朋友好好玩玩,人家需要。”
    服部村说:“那里那里,我更需要。理有所生,性有所欲。情理之中啊!”
    欧阳游龙探索似的问你是你女朋友第几代男友啊?服部村似笑非笑地说她是我第一代女友,他家有钱,私下里她说她修过好几次了,不过那家伙能以假乱真,仿佛迷雾一般,唉你说那女的干叫,事后还说没感觉怎么回事你说。
    欧阳游龙送他回去。服部村做事令人啼笑皆非,人走之后嘴角的耻笑像江南烟云一样直升,然后凝固鼻子上一滴水,慢慢滑下。隐隐约约从楼下传来一阵欢笑,雌性的声音吸引欧阳游龙趴在窗台上窥探。
    一个相貌不扬嘴巴乱扬的大师姐指着服部村说:“别在后面拍我,我会‘受精’的。”
    服部村傻乎乎地说:“没关系的,我偶尔拍一次不会有后遗症的。”
    欧阳游龙直看到他们阴阳融合,成为一体方才摇头探脑,“这年头女孩子衣服敢穿了,话敢说了,大白天也敢受精了。”他嘀咕,“社会真是变了,不烂泥拖着大肚子都开演唱会了。”
    鸟城的天气变化多端,说云即雨,说雨即云。太阳不怎么圆滑,好象永远活在十七世纪,挥着香扇半遮面,如同那时的宫廷琵琶女。生命力极强的小草摇头晃脑像在耻笑太阳的柔弱,还哼着无人敢听的歌甚是乐观。
    欧阳游龙打开笔记本电脑直击伊眉儿。不一会儿,一大群垃圾邮件滚滚而来,如同金元宝,都是假的,被他一一删除,最后一个最先来的邮件让他看花了眼,如坠五里雾里,诧异地叫了一声:“简儿姐姐的邮件。”他一字一字往下看:
    小哥哥,你好吗?
    自从离别后,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特孤独。书都念碎了,路都走斜了,人也瘦了。你也不来关心关心我,好意思让我在天边得相思病?真想跑到你那儿痛骂你一顿,出出气!
    不过还好,我能忍耐寂寞的,没事的时候想想你,偷偷骂骂你。你别笑,说真的,我才舍不得骂我可爱的小哥哥呢,他听话,淘气,像我心爱的小宠物。每天我都在想你中度过,在大学的这段日子里,我学了好多东西,这些东西都是用来驾驭你的,让你听我的话听一辈子,看你还敢不敢离开我。
    有时候我就让公孙竹寻花问柳长卧红枕边,那家伙笨死了,到现在为止连一根女人的头发都没碰过。女生说他像寒酸的古代读书人,一脸麻木的知识分子相。大多数人说他像鸡肋,留之无用弃之可惜,都在一旁看他笑话。他竟敢大街上伸开双臂向人家求爱,大言不惭地说:“小丽,我好喜欢你啊!”吓的人家沿街而窜,不过他这胆量可值得考虑。顺便问一下:小男生,你敢吗?
    你在池府工程学院可要好好读书,虽说读书无用论正在兴起,但那只是短识之人的短视之见。你读书小心留用那优美的字句当中有没有我的心事我的笑容。我要作你灵魂的支柱行为的向导,出海渔民的灯塔,功成名就之后珍藏的宝藏。小哥哥,你说行么?
    在宽敞明亮的教室,清净的校园常常想起我们在一起的好时光,快乐甜蜜,没有梦想没有愁绪,像永远过不完的十八岁,我们只爱把现在过充实过完整。有你的地方就有我;有我的地方就有你,这辈子谁都休想离开谁。在我珍藏你的相片里我想着你;在你珍藏我的相片里你爱着我。我把手放在你的手心里可要牵好了!
    秋天了,菊花开满的校园里你笑了吗?
    Janer
    05.10.11
    柳简儿断了弦的思念震动不了欧阳游龙坚硬的耳膜.那边的思吟如同苦海,这边的想念如同浪花。他欣喜若狂的声音在慰藉:“我的漂亮简儿姐姐还想着我。”被想之后猛打喷嚏,于是改口说:“好简儿,想我也不必这么想啊。”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无人爱的沉默真理,有点得意洋洋有点自高自傲更有点忘乎所以。他那颗骄傲的心啊像几千年才长成的人参果,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来,只有柳简儿才能吃才能长生不老永远十九岁。
    夕阳残照,几时扬花开遍。含苞未放芙蓉花,点缀数点红鱼中,假山嶙峋,激流泻瀑,白雨是泉,长椅诉语,这组成宿舍楼前一道绮丽的风景线。走进去,乍惊幽静却是幽静;初吻是昨,点滴甜蜜还是甜蜜;仰望长空,香书来雁疑是归雁;相与死,南柯一梦不是梦;咫尺两地,相思人何止一人?
    欧阳游龙绞尽脑筋胡乱相思一通便返回一言便函作为答复。他坐在椅子上,抽着中国产哈瓦那雪茄,喝着大陆造铁观音,想着名校学子柳简儿,有种青蛙变王子的悠哉与闲散。
    庾庆瘦十四点之后终于醒来,伸了伸慵懒的熊腰,睡成棉花桃似的眼睛红肿着,驴式鼻子半敏感,坐在床上五分钟之后闻到雪茄味,如狗一样四处嗅去,找到病原体之后就用粗糙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微乎其微的声音:“兄弟,雪茄。”
    欧阳游龙顾盼网络化了的鸿雁捎书,无暇顾及伸手来索嗟来之食的烟民,凝目养神,遥想当年雪化了,柳简儿乐开了花。
    庾庆瘦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叫道:“欧阳游龙,还有烟吗?”
    欧阳游龙终于听到一曲可怜的稍微雄壮的音色,头也不回取了枝烟递给他,之后又进入等待与沉思当中。
    庾庆瘦撅着嘴巴吞烟吐雾,故作无厘头之状,有时往地上吐些恶心人的口水。公民的恶习是从大学时开始放纵的,尤其是民办的民办院校。庾庆瘦躺在床上说:“初恋是小本生意,付出太少得到太少,彼此互相尊重不能得寸进尺,倒不如热恋,付出太多得到太多,什么都敢为所欲为,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之流都是嘴巴尖上的事,给对方灵魂的寄托,躯体的安慰,何足惜的生命倒是次要的。”
    欧阳游龙蔑了他一眼说:“你不懂,初恋的过去就像欣赏花儿开放,初恋的延续就像虹云霓彩中锦上添花,美不胜收。像你初恋都没有过的人无权谈论初恋,你应该丢掉这一切去热恋,粉身碎骨去!”
    “话不能这么说。”庾庆瘦抗议道,“我不能为一个人死,但我可以为一个人活着,好好活着。”
    “看来你为爱情死的定义都没有,活着一定很累,倒不如没有爱情只有亲情。”欧阳游龙不同意他的观点说。
    “其实,爱情和亲情是一码事,时间久了逐渐演变成亲情。”庾庆瘦继续说,“爱情不过是亲情的一般表达式,说起来比较浪漫,尤其引诱那些刚出世的毛头小子。”
    欧阳游龙接着发表感慨:“相爱的时候都有一副成熟的身材和弱小的灵魂;不相爱的时候都有一副弱小的身材和成熟的灵魂。所以男人应该在爱与不爱之间徘徊,而我只是一个例外。”
    庾庆瘦吐出最后一口烟,一忽儿宿舍紫气弥漫,笼罩每个人无休止的纸上谈兵。这种紫气嚣张一秒钟便消失了,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任何异常吉兆。庾庆瘦来了雅兴,如同江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又说:“爱情是不需要讲道理的,饶口的道理越多越乏味。既然能两情相悦,就有可能一生相守,七十岁之后还能抱着孙子边享受天伦之乐边教他学叫爷爷呢。”
    欧阳游龙笑了笑,对庾庆瘦的小儿之见嗤之以鼻。他躺在床上,眯着眼打盹,透过眼皮张望模糊的灰黄的混沌世界。正在神思恍惚间被一个人叫醒,神领他来到一个幽静的去处。四周无人,只有一些阴森的树林和悲哀的鸟鸣。他问:“朋友,你认识在下吗?”
    只见那人羽扇纶巾,衣着龌龊,蓬头乱发飘向脑后,微红鼻梁汗珠淋淋,面孔黝黑泄露一丝饱经风霜,嘴唇宽厚一看就知道八十岁之后必是有福之人,牙齿还算洁白,只是齿间多一些咬碎的稻草,看来年轻时代需要能人相助。然而,这位风仙道骨的小道士却来相助别人,首先他说天书:“风里来雨里去,来来去去我只能忘记你。前生缘定今生相识,一相情愿缘分永恒。”
    欧阳游龙并非饱学之士,腹中穷无银墨。他听了直挠耳根,百思不得其解,便问:“道士,你说的哪国语种,我怎么听不懂啊?”
    “来去苦匆匆,如此一来贫道只想告诉你四句字谜,望切记!”那贫道哈哈两声又说道:“沙多水流去,无口召出鞘;好人除一子,仅此一人走。你若破解题中奥妙,可解一人心病,此人乃尔情敌也。”
    欧阳游龙正要问那情敌为何方妖孽,竟敢如此张狂,欺负到比妖孽更妖孽的龙头身上来了。正要问个明了,只见那道士驾着一头公驴上了蓝天,从蓝天上传来一声人鬼不沾的童音,“谁谁谁……”欧阳游龙两手空空伸到被子上空,嘴里不停追问妖怪是谁。等自己被自己叫醒,才不住嘘叹,原来是南柯一梦。
    “欧阳游龙你小子太厉害了,大白天都说梦话,已修炼成做梦的最高境界了,小弟自愧不如!”庾庆瘦拱拱手说。
    “像我这样高尚之人,做梦自然让人知道才是,不象那些见不得阳光的鼠辈蒙着被子深更半夜亵渎别人。”欧阳游龙反唇相讥道。
    庾庆瘦讽刺不足被讥讽,却还要负隅顽抗:“你确实太高明了,只因别人一句不中意的一句话就让人家多了一条腿,这功德有多大,你应该飞抵昆仑山去封神。”
    欧阳游龙从茶余饭后的话里摘录一句话说:“单县不善,恐怕你的心地也好不到哪里去,丑恶肯定是你的本性。是不是,单县人?”
    两人对峙成性互相攻击互相挖苦,仿佛纸罩里的灯光,一星点的火花也无法横冲直撞,更不能飞到火药堆上去。也许战争已成往事,对于和平年代长大的新一代大学生们,那些血腥残酷的战争场面不过是校旱以及电影中的魔幻虚构,他们的手脚进化成握箸执笔的生存工具,他们的思想只为享受或者异性的身体大加崇拜。各人的身体蜷缩柔软的被窝,然而他们的舌枪唇箭仍在继续,这是这个年代那些阅历单纯行为缓慢的无知大学生们的一种无聊的发泄。
    宿舍宁静了半刻,如同冷兵器时代两军对峙冷眼旁观外援的突然来临一秒钟鄙视,谁先发表仁慈的慷慨谁先失败。窗帘晃动如同意料之中的兵马来援,胜算帷幄。
    鹿鸣儿一进宿舍便感觉冷清如若只看到两个失恋的情人,周围的空气凝固成冬天的雪花点,缺少外来的阳光消融感化。他脱掉象征诗人神秘面纱的外衣,精瘦如材的棱角好比悬崖峭壁,一阵细浪便可葬送火海深渊。鹿鸣儿属于人才短小的那种见解非凡的人,常常一鸣惊人,令人刮目相看,不可不为其才冷落到凡间而感到惋惜。人有特异功能,常常上课期间攻读武侠校旱,耳朵稍微一张开便可聆听讲师所授内容,一毫不差,一毫不差堂而皇之领取奖学金。一个人的喜悦仿佛仇人复过仇的宝剑,一脸灵光。
    欧阳游龙偶尔惜才如命,咬紧牙关递给鹿鸣儿一枝好烟,说:“小鹿,交给你一个党的任务,兄弟不才,枉费心机不能读取文中奥妙,这儿有张打油诗,你给破解一下看能否得到答案。你要小心为是,如若不然,将会影响国计民生,影响国家财政收入。”
    鹿鸣儿喜欢挑战,暗地里对付一个人常会独当一面,今天遇到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他用手一挥抛开众人,拿着纸条来回走动,嘴角啐沫飞滚,手指头扫了一下便眉开眼笑,说:“有了,有了。”
    欧阳游龙围过去,不停地问有了,有了什么,是男的还是女的。
    鹿鸣儿边吐着烟灰边讲解:“你看,它是这么说的,‘沙多水流去’是‘少’字,‘无口刀出鞘’是‘力’字,这两句话组成一个‘劣’字;‘好人除一子’是‘女’字,‘仅此一人走’是‘又’字,这两句话组成一个‘奴’字,合在一起就是‘劣奴’二字。”
    欧阳游龙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说:“劣奴,劣质的奴隶,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名字都这么下流,某种道理上讲也玷污了他本人的思想。你们说他无耻的爹娘也真是,生个儿子不容易偏偏取这种下三滥的名字给他,他更无耻,给他他就要。”
    庾庆瘦接过话柄说:“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不懂礼貌,不懂礼贤让仕,不懂推迟,他该对他爹说这名字不错,你们用吧我不用,这样才够味。”
    鹿鸣儿听两人胡说八道,问了一声,说你们说的谁啊,这两个字是人名?
    欧阳游龙一时半会用不着才子了,便学小人伎俩忘恩负义,他模糊其词表示答复,接着又说:“一个无耻的小人物,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收拾他。”
    这话庾庆瘦听来就很受用。有些人喜欢看别人打架自己起哄,而又有些人喜欢自己打架看别人瞎起哄。这好比漂亮女孩一般都是别人说她漂亮自己害羞,而不太漂亮的女孩一般都是自己说自己漂亮别人害羞一个道理。庾庆瘦替别人害羞,说:“你这人就知道跟自己过不去,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在哪儿你知道吗?”
    欧阳游龙灵魂深处有一种感应,这种感应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就像修行得道的法师一样能感应某种神灵的招唤,自己盘坐苇席之上只能向弟子讲授片面理论,一套完整的涅磐却不能一一言明。他勉强笑了一下,很难看,他说:“或许不出一天就会有答案。”
    庾庆瘦如同不耻下问的小学生刨根问底,说:“何以见得?”
    欧阳游龙被追问的无话可说,狠狠瞪了一眼小学生,就像爱迪生的女老师赶走爱迪生一样说:“小屁孩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漏吗?”
    夜半时分,一切都静了下来。欧阳游龙打开邮箱,一个叫猪的人发了条鬼祟的垃圾邮件。一切生物都在不停地进化,猪说他开始减肥了,也学会上网了,想到曾经同甘共苦的铁哥们发个电子邮件问候问候一下,你过得还好吗死了没?这些都不算新闻,下一条才珍贵吸引眼球:龙,你的简儿姐姐快被别人夺走了,想继续作护花使者就赶快来营救,当今美人清白之身不等人啊。那小子是个无赖,学刘邦,想跟你来个楚汉之争,只为红颜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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